“是啊,很不妙。”
不用蘇老闆提醒,十三郎放眼周圍與天上,默默一聲嘆息。
“雙涅不殺不足以振奮軍心,殺了居然這樣。”
大勝之餘這樣講,原因有內有外,有地有天,有些可以抗爭圖謀,有些靠運氣,而非誰誰誰的腦袋夠不夠聰明,力量是否夠大。
顧慮首先來自天上,十三郎破境關頭不思安寧,利用“天劫不可干涉”陷害涅修......雷池當中困獸衰竭,即將成爲有史以來數得着名號、註定成爲反面教材的逆天者。
破敵成功,今日無論戰事如何,十三郎都會名揚四海,於此同時,他把自己推到懸崖邊上,徹底惹惱了天、惹惱了無數不能惹的人。
惹惱天:渡劫時候遇干涉,天道不會辨別來人是敵還是友,規則認定渡劫之人作弊,干涉的人越多、干涉程度越深刻,歷劫修士需要承受的天罰越大。
當然這與干涉者遇到的天罰不同,比如白毛男修爲涅境大能,眼看着就要被破生雷劫劈死;十三郎領受的天罰絕無可能如此強悍,本質仍屬於“劫”,而不是徹徹底底的“殺死”。
有區別等於沒區別,歷史上從未有過跨越兩境涉劫仍能活下來的例子。看看周圍人的眼神,分明把這個剛剛冒出來的“強敵”當成死人!
惹惱人:那麼多修士妖獸集體渡劫,成不成功都顯得可怕,這是一支足以影響戰場走勢的奇兵,非抹去不可。很明顯,羅桑一方認定十三郎掌控着這支隊伍,因而傳令北方古劍。命其準備星盟大陣,將那塊莫名出現的大地、連同其上的人一道毀去。
他們心中,無論十三郎是誰。身邊藏有多少能者,非殺不可。
渡劫不可干涉。沒錯。但從來沒有這種限制:“過渡劫修士不可殺”。只要不去觸犯劫雷,對渡劫之人隨便出手......用兵上,北方戰場大批劍修,用的是劍,最最不可能誤傷到“老天”。
正反兩面,天人雙殺,十三郎生機渺茫。
“打算怎麼辦?”
雷池當中大局有定,周圍戰場蠢蠢欲動。旁邊齊、程趕來匯合,阿古王先一步閃至身後,直言要害。
十三郎沉默着,目光在東西兩面、北方及四周轉動,神情慢慢變得失望。
他在尋常一種地方:有涅修參與廝殺的戰場。
結果擺在眼前,數遍周圍數萬修,除了這裡和北方大劍上三名老者,再無一處涅級參戰,全部縮在陣營內。
星域大戰,死人億萬羣修喪滅。平日裡耀武揚威、難得一見的大能不比螞蟻更值錢,死傷無數。然而涉及到涅修,情況完全兩樣。比如剛纔。數萬人絞殺,楞是見不到涅級對壘。
打都不見得打,死傷更不用提,勝勢一方不用說,縱然連連敗退、足足忍讓百年之久的火焱,所有戰場上傷亡的涅修全部加起來,十指可數。這其中,因領地靠近前線、被打的最慘六大宗族,損失的涅修僅僅五人。其中兩個還留下了元神,此刻不知躲在哪個地方修養。
結果看似不可思議。想想又很合理,一來涅修爲星域頂層。好比凡人一軍之帥,每死掉一個都是重挫,不能不謹慎。二來火焱一方始終處於敗勢,僅有的幾次勝利來自奇襲,規模也都不大,根本不值得涅修出動。
第三條比較有意思,涅修實力強悍,打起仗來卻不是很方便;比如剛纔白毛雙殺,聯手一擊周圍萬米無人,這樣的法術施展出來,人多的地方容易誤傷,假若衝入對方軍陣......對方大能不會閒着,要麼集中兵力圍殲己方帥級人物,要麼效仿衝過來殺小的,大家都覺得不合算。
當然這要看情況的,好比剛纔那種情形,羅桑軍團勝勢確立,眼看就要擊潰對手、再度形成追殺態勢,他們的涅修不會再如以往那樣坐視,而是親入戰場發力,爭取儘可能多的殺死對方的人,削弱火焱根基。假如這個時候火焱大能效仿其行,羅桑便有機會聚而殲之,損失一些人手亦不惜。
通常而言,涅修之間的戰鬥耗時長久,同境修家,以少寡擊衆也能支撐片刻;百年鏖戰,羅桑軍團穩紮穩打,六族涅修損失雖不多,但其人手幾個、分別實力如何、甚至連特長都暴露出來。按照估算,不管南邊白毛男女、還是北方古劍三修,在其門下大佔上風的情況下,縱被六族大能圍攻,後方依舊來得及支援。
至於對方全軍出擊......那種情形瞞不住人,了不起雙方一窩蜂的上,決戰。
“人模狗樣,拿裝逼當藉口。”
一句話概括全部,等待當中,十三郎望着火焱軍陣、中的那幾名醒目大佬,表情厭惡。
“孬種。”
咒罵因爲最後一條,十三郎知道那纔是涅修不損的最主要原因,他們實力強跑的快,境界高妙道法神奇,保命手段層出不窮,個個周圍重重守護,打敗容易殺死難,傷亡比例更低。
彙總起來,擊殺涅修只剩下三種可能,一爲真靈降世強殺,二是突然冒出一支奇兵,不但能拖住對方援兵,還要在極短時間內完成合圍、攻擊與滅殺。第三種好笑了,萬一哪個傢伙功法反噬、得了什麼疾病舊傷什麼,偏偏身處戰場正在鏖戰,死於背運。
罕見是肯定的,但不能說完全沒可能。古時曾有大將衝軍,殺至酣處突然心口疼的難受,結果被一幫小兵亂刃分屍......可不就是這種情形。
“十三......”
齊家少主、程睿從兩方趕過來,招呼時剛好聽到十三郎惡罵,神色微黯,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阿古王趁機道出己建,認真說道:“要走的話,現在是個機會。”
沒錯。當時當下戰場皆亂,獸患未除,十三郎大可催動狂靈地脫離戰場。戰爭雙方誰都攔不住,也不會去攔。
蘇老闆說道:“該管的管了。該出的力也出了,心意有餘,下面事情交給六族,不對,原本就是他們自己的事。”
阿古王沉聲說道:“不管怎樣,過了劫關再講。”
沉寂中,齊傲天站出來說道:“王駕說的對,走吧。”
十三郎未做表示。隨口問了句:“你不走?”
齊家少主笑了笑,笑容決然眼神落寞,搖了搖頭。“這是六族的事,我是六族的人。”
戰場一刻值千金,十三郎沒再說什麼,回頭去看程睿。
“血衣兄如何?”
“我姓程。”血衣殺者神情淡漠,回答來的乾脆。
“姓程姓齊的人很多,不差你們兩個......別打岔聽我說完。”
阻止兩人開口,十三郎手指火焱軍陣說道:“軍心可用,戰局不是不能改。可惜主宰軍心的人是一幫廢物,他們太慢,太猶豫。太荒唐......嗯?”
遠端處,火焱一方忽生異動,鐵桶般的陣營分裂爲數塊,幾塊又分爲數十塊,塊塊散裂成百餘支隊伍,衝軍頓起。
“殺!”
不知誰喊出第一聲,接着便是一陣,一羣,一塊整座天空。殺勢凌亂。殺聲凌亂,一點都沒有軍陣齊聲的肅然之氣。但有一股發自靈魂的慷慨與決然。
“殺!”
誰都看的出來,那種變化並不是軍令統一的結果。而是軍心紛亂產生分裂,戰志不一。
奇景一幕,天下震驚。
“敵軍亂了?”羅桑大佬眼神發亮,莫名欣喜。
“亂了!”狂靈地上羣修感慨,心生黯然。
“亂了!?”齊家少主,血衣殺者,還有狂靈地上反面長老等幾人看到這一幕,心頭微蕩。
“亂了好。”
十三郎眼神也在發亮,比羅桑一方還亮。
“因士氣而亂,比憋死磨死來得好。”
百年連敗,火焱修士習慣了動員、上陣、潰敗、奔逃、重聚......哪裡還有什麼士氣。此種心志,戰鬥時發揮大打折扣,此後便是重複那個過程,迎來又一次失利。
士氣啊!
沒上戰場就認爲自己會失敗的人,怎麼打得了勝仗?連心氣兒都沒有,拿什麼東西和別人鬥。
狂靈出擊,頃刻間殺滅南疆,聚殲雙涅;看周圍羣獠臉上震撼,腳下怯足,再看火焱那邊羣情激昂,鬥志勃發,十三郎知道自己這幫人乾的不錯。
他不知道的是,如此戰績,過去火焱一方從未有過!因而也體會不到,當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當奇蹟真的誕生,給火焱的震動、震撼有多大。
“再有三個你,照殺不誤。”
吹牛呵!一萬個人,九千九都會如此認爲。
那又如何?
瞧,明明敵放幾名大能親睹,沒有一個人敢出擊。
對方都信了,自己有什麼理由懷疑,有什麼理由不振奮,不激動,不奮發!
最最重要一點,滅殺雙涅的隊伍中有兩個關鍵的人:齊傲天,程血衣。
那是自己的人,是自己家族的傑出之士!
一個被批爲叛族賊子,一個被認定隕落,現今都已殺了回來,親率虎狼軍,守護家園。
不要緊了,此時此刻,這些都不是太要緊。要緊的是軍容有盛,軍心已鐵;視線中,一股股洪流殺向對方,還有散亂修士衝到這邊,叩拜齊、程。
“恭迎少主迴歸,請率我等殺敵!”
“恭請少主迴歸,請率我等殺敵!”
“恭請......”
“閉嘴!”一聲斷喝,非出自兩家少主之口,而是那個看上去地位更高的青年。
“現在我就是個禍害,誰沾上誰倒黴,你們先去各自宗族告訴他們,別管北方劍修怎樣,正面出擊對方本陣,速度一定要快!”
正經解釋一句,遠處忽聞劍鳴,十三郎回頭看了看,挑眉說道:“另外替我帶話給程長老,讓他不要管戰場如何,集中精力做好那件事......你怎麼來了!”
“幫爹爹殺敵!”小不點用力揮舞拳頭,氣宇軒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