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殺什麼人?”牙木幾乎要懷疑自己聽錯,追問道。
“當然是殺獵妖使。”
十三郎平靜說道:“準確講,是殺回頭接應的獵妖使。”
大修士由二變成三,帶來的變化不僅僅是數字加一,而是對戰局的全盤否定,十三郎深知眼前這盤棋的艱險程度,不能不抱着一萬分小心,反覆揣摩每一處細節,力爭將事實真相復原。
事情並不難想,一路都沒有多出的那名大修士出手過的痕跡,說明其傷勢嚴重到無法想象的程度,單憑眼前這些獵妖使,無論如何都難以做到。同時由於燕尾族人出現在獵妖使的隊伍裡,間接證明十三郎之前的猜想是正確的,他們要滅族,或者久居。
“燕尾族出現在這裡,只能說明其部落遇到類似問題,他們察覺到獵妖使之變,派人前來查看狀況。那名叛徒不惜暴露身份也要發動襲擊,說明被困的有極爲重要的人物,讓他不得不如此。”
殺人不但需要力量,還要有強大的信心,本就只有兩個人,十三郎自不能允許牙木疑神疑鬼,他要讓這條踩懸絲般的路看上去平穩一些,不像其所想的那麼兇危。
十三郎說道:“你我的力量,加上被抓住的魔修算在內,剛好夠資格成爲這場戰鬥中決定雙方勝負的關鍵;然而話說回來,總共就這麼幾手牌,怎麼打就成了關鍵,不能浪費,更不能出錯。”
牙木心想說的挺有道理,可我怎麼覺得你像是發了瘋,硬拿雞蛋朝石頭上碰。
一隻妖靈在距離兩人不遠的地方徘徊,十三郎朝它招了招手,說道:“我不會拿你的命開玩笑,更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這點你可以放心。”
妖靈乖乖走到十三郎面前,任憑他伸出手插入自己的身體。將那枚蘊含着它全部精華的顆粒取走。一團煙霧隨即飄起,瞬間化作千絲萬縷吹散在周圍的空中。
牙木呆呆地望着這幕奇景,心想人家養鬼我也養鬼,人家養一隻我養千萬條,人家業餘我是專修。且養了一百多年。結果人家的鬼變成鬼王,自己的鬼卻成了鬼糧,世間事,還有比這更讓人傷心悲憤的嗎。
“咔吧族一路廝殺逃亡。其追兵卻到現在都沒有現身,足以說明他們與這批獵妖使不是約好的行動。妖獵森林傳訊不便,這批人的力量不足以強攻,便只有等下去。”
十三郎思路已然明確,徐徐說道:“如果把來時路上的痕跡全部毀去。再製造一些假象迷惑視聽,追兵就需要更多時間才能搜索到這裡,這批獵妖使久久等不到人,不管是擔心有變,一定會派人去接應。”
十三郎將身體掩入樹叢,說道:“那時候,就是殺人的機會。”
平靜冷漠的語氣中包含着毫不掩飾的殺機,牙木霍然擡頭,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
距離不過十餘米。牙木正對着十三郎的面孔,腦海中卻難以察覺到他的存在;魔魂聖子心頭一片冰寒,暗想這種鬼人出現在這種鬼地方,豈不是專門爲其打造的戰場。
信心略有恢復,牙木問:“怎麼殺?”
十三郎手裡不知在忙些什麼。說道:“不出大礙的話,首次派出的接應者只可能是一個,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殺死他,以此取信裡面的修士。待獵妖使察覺到異狀。不論出於何種理由都應再派人查看一次,人數在三人以內。”
“這是他們的極限。”牙木表示明白。
十三郎點頭。說道:“那個時候,就該輪到你登場。”
“好的,我去把剩下的全殺光。”牙木嚴肅說道。
十三郎看都懶得看他,說道:“我會製造一次機會,讓你進入洞府,勸說裡面的人放掉俘虜的魔修,同時要勸說魔修加入這個陣營,合力將守在外面的獵妖使誅殺乾淨。”
十三郎強調說:“記住,務必要讓他們相信兩條,首先是被調開的獵妖使很快就會被殲滅,援兵隨後就到,其次外圍有更多獵妖使正在搜索他們的蹤跡,二者齊備,方可確保他們全力殺敵。”
牙木已經聽傻了眼,乾巴巴的語氣說道:“您要把他們全殺光?”
“當然殺光。”
十三郎理所當然的表情說道:“本就差不多的局勢,一方減少三四人,一方多出幾個生力軍,難道還不能顛覆戰局?”
從實力上看,的確如十三郎所講的,此消彼長,追殺與被追殺的人之間力量對比會發生根本性轉變,然而牙木所想的卻不是這些,而是他說話時透出的那股戾氣。
不知道爲什麼,牙木覺得此時的十三郎有些不正常,冷靜到極致,卻也暴戾殘酷到了極致,好像心裡被一股邪惡的氣息所充斥,需鮮血與殺戮才能化解。
他壯着膽子問道:“少爺,能不能告訴我,您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計劃?”
十三郎看了他一眼,平靜回答道:“我從來就沒打算救他們逃出去,我打的是殺牌,殺光這批獵妖使,消耗兩族力量,同時自己要毫無損傷,至少不能死人。”
聽了這番話,牙木意識到自己沒可能再從賊船上下來,遂也放棄了詢問緣由的打算,嘆息道:“好吧,我都說了這條命是撿來的,您咋安排我就咋辦。不過還有幾個問題得先問清楚,不是怕死,是害怕耽誤事兒。”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有問題最好,沒問題反倒不正常了,講吧。”
牙木說道:“如果我猜的不錯,見到裡面的人之後,我要把咱們倆的關係說明白,還得把實力往大了吹,對吧?”
十三郎說道:“要讓他們相信靈魔已經聯手,至於實力麼,也不能吹得太高。”
牙木點頭表示明白,又問道:“您憑什麼認爲他們不會把我們幾個丟下,自己逃跑?”
“一名潛伏在燕尾族的大修士何其難得,不惜現身就足以說明其身份更重要。獵妖使抓住他們,仍能保持自己不被暴露,斷沒有輕易放過的道理。他們若真的丟下你們,最大的可能是獵妖使實力重新佔優,會集中力量追他,而不是你。”
解釋完因果,十三郎淡淡說道:“假如他們蠢到那種地步,也不必再管,我給你留幾隻飛蟻,很快就能匯合到一起。”
牙木認真想了想,心裡認可了十三郎的推斷,說道:“那幾名派出的獵妖使?”
十三郎斷然說道:“我會把他們引走,這裡的戰鬥結束,我再把他們帶回來,一起殺掉。”
“也就是說,我們這裡打完,還要在原地等。”
“沒錯,不管有沒有獵妖使逃脫,都不能讓兩族的人離開。事實上,我估計他們也不敢離開,情願在這裡固守。”
十三郎望着遠方那條白龍,說道:“這條瀑布是他們的憑持所在,只要實力相差不是太多,躲在裡面反倒可以保證安全;兩族那時必然損失慘重,加上我之後要與他們說的話,足以讓他們留下。”
停頓了一下,他又道:“假如他們堅持要走,你們無需阻攔,任其去吧。”
牙木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再就這個問題發問,說道:“兩名,甚至三名獵妖使,少爺……”
十三郎知道他要講什麼,微微一笑說道:“不用擔心我,假如他們不是那麼聰明,我自己就可以把事情辦掉,說不定,比你們這邊結束得還要早一些。”
牙木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麼,望着十三郎堅毅狠倔的面龐,忍不住嘆息一聲。
“怎麼了?”十三郎覺得他有點怪,問道。
牙木的目光閃爍,說道:“我說了您可別罵。”
十三郎有些好笑,低喝道:“我罵你做什麼,講來!”
牙木說道:“少爺,值得嗎?”
“嗯?”十三郎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做這種九死一生的事情,其實沒有多少必要。”
牙木誠懇說道:“先不說機率有多大,就算真有那麼巧,裡面的人就是您要找的人,只要您開口問,他們敢不說?”
這話說得實在且很有道理,聽上去十三郎說得頭頭是道,好像眼前這幫獵妖使是鍋裡的肉一樣,什麼時候想吃什麼時候吃。實際情形是,他所計劃的這一切,任何環節出了問題,都將是萬劫不復的局面;更不要說十三郎要面對兩三名獵妖使追蹤,還不能全力逃,壓力可想而知。
聽着他的話,十三郎的表情漸漸沉鬱,眼中閃過一抹刺痛,隨即被隱藏起來,看不出絲毫端倪。
牙木心裡想講也講了,遂不管十三郎什麼想法,繼續說道:“假如他們不是您要找的人,豈不是……”
十三郎打斷了他的話,聲音裡透出疲憊與無奈,說道:“妖獵森林太大,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好不容易碰到幾個有可能瞭解內情的人,不能輕易放過。”
“就不能問問他們?”牙木說道。
“有時候,一句話就能害死人。”十三郎緩緩搖頭,說道。
“不能冒那個險。”
……
……
去哪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