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依舊流逝,晃眼間,又是一個月從指縫溜走。
與魔蚊的戰鬥越發激烈,外面的蚊山日漸稀薄,蚊王開始動用藍蚊,且戰術也發生一些轉變。
最明顯的變化是,當洞口被扒開口子時,魔蚊不是如以前那樣急不可耐,它們將洞口擴大,直至露出整條通道才一鬨而入。同時因爲高階蚊王加入,戰力也隨之提高不少,算是一種進步。
然而正如十三郎所說的那樣,蚊子到底是蚊子,空有靈性而無智商,總不能與人類相比。如此數量龐大且悍不畏死的魔蚊如果掌握在人類手裡,將是一股可令宗門種族爲之顫抖的力量。假如一鬨而散分佈與原野,同樣會給人類帶來很多麻煩;可正因爲有了智商不算太高的蚊王指揮,蚊羣反倒變得孱弱,被分批逐次蠶食。
激烈不是慘烈,天狼族人的斷魂矛越來越多,戰術戰法越來越熟練,激烈的戰鬥演變爲單方面的屠殺。事實上,自從十三郎進入洞府後,除了那些原本就傷重不治的族人,天狼族人在長達兩個月的戰鬥中,僅僅死亡一人!
好巧不巧,死的那個就是向十三郎提出質疑的壯漢。在一次飛蟻休息阻擊戰鬥中,壯漢以亡命姿態撲入蚊羣,最終萬刺穿身變成一具乾屍。臨死前,壯漢的目光朝着十三郎的方向,發出他此生最後的吶喊。
“我不是懦夫!”
千名天狼族人的血隨之沸騰,廝殺更賣力。精神更亢奮,看向十三郎的目光也重新蘊含驕傲,好似得到某種正名。
“蠢貨!”大灰冷冷嘲諷,不屑一顧。
“確實不怎麼聰明。”牙木頭一回沒有和大灰擡槓,眼神略有黯然。
在這裡待的時間越長,牙木越是擔憂族人,然而不將魔蚊殺光。十三郎不可能離去。就算十三郎放他離開,牙木一個人也無法衝出魔蚊圈,空自焦灼難熬又不得不熬下去。好生無奈。
鍾寒寒看出牙木的憂慮,溫言說道:“用不了多久了,此處解決後。我隨牙木聖子一道前往。若是有什麼難處,天狼族必定鼎力相助。”
牙木感激說道:“多謝聖女!”
事情若真如十三郎所猜的那樣,勾奩勢必不能放過魔魂族衆,多半直接或間接用些法子將他們害死。如今天狼族雖然有了斷魂矛,高階戰力卻損失大半,與魔魂聯手是勢在必然的選擇。經過這段時間的戰鬥,兩人兩族之間的信任也在加深,不用彼此防備什麼,可說一拍即合。
“狼狽爲奸。”大灰小聲嘀咕着,生怕別人聽不到。
“蠢驢!”牙木憤怒罵道。鍾寒寒卻眼神微黯,卻沒有反駁什麼。堂堂天狼聖女被一頭驢恥笑,實話說也不是什麼值得反駁的事情,誰叫自己不爭氣。
大灰冷笑不屑轉頭,根本不搭理他們。它心想本神沒說姦夫淫婦已經算客氣了。居然還不領情。
“別鬧了,大灰隨我來。”
十三郎的聲音平靜無波,絲毫沒有受到壯漢的影響。這種事情在他眼裡很無聊,也沒有任何意義;忠勇也好怯懦也罷,終究是天狼族自己的事情,他不能干涉也不想幹涉。自然不會在意。
望着一人一驢朝裡面走,牙木微微一愣,隨後他意識到什麼,連忙跑過去說道:“少爺要查了?”
“嗯。”十三郎平靜點頭。
“不如再等等吧,等將魔蚊殺完?”
鍾寒寒也跟了上來,認真說道:“萬一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緩衝。”
“不能等了。”
十三郎擡手看看手指,輕輕說道:“它不讓我再等下去。”
在他的手指上,那根指環深深陷入肌膚,彷彿要融入到血肉之中。其他人不知道,十三郎心裡最清楚狀況。他的這根手指,強度幾可與法寶相比,如今卻有種要被生生勒成兩斷的感覺,可見指環的恐怖。
如果僅僅是這樣,還不足以讓十三郎動念;真正重要的是,隨着時日越來越久,指環中彷彿傳出陣陣灼熱,如千萬支燒紅的針延着他的經脈上行。如果任由它這樣下去,十三郎擔心遲早有一天自己會被它刺到心脈,帶來不可逆轉的傷勢。
如果再嚴重些,就此隕落也不是不可能。
此外十三郎分明感覺到,指環彷彿擁有靈魂,不時傳來陣陣憤怒的吶喊與卑微的祈求;無論哪種情緒,指向都極爲一致,就在洞府中的某處。
“從外部講,如今就算我不在這裡,天狼族也足以與魔蚊一戰。從內部講,我現在是全盛狀態,不可能讓自己短時間變得更強。無論內外,都不用、也不能再等。”
他說的是實情,假如飛蟻不再幫忙,天狼族苦戰是肯定的,卻不會如以前那樣毫無希望。而十三郎這邊,啞姑已經完全適應了魂侍的身份,餘下近六千飛蟻都已經成長到它們的最強形態,天心蛤蟆傷勢盡復且更加強悍,已經初顯要進階沉睡的跡象;就連那頭拿吃飯當修煉的憨傻蠢驢也實力大漲。更要緊的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研究,十三郎雖不能馬上修煉分魂,但是對魂道卻有了很多瞭解。
天時地利人和,這樣都不敢放手一搏的話,那就只能終生迴避,或者乾脆一刀把手指剁掉,再也不要考慮面對。那樣不是十三郎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考慮。
鍾寒寒說道:“古蹟傳聞真假莫辯,妾身也無法說得明白。可如果這裡真有古怪,必定與古蹟有關,八指還是小心些好。”
“放心吧,就算真有古蹟,勾奩又不在這裡,總不能施展陰謀詭計。”
眼神從溫和變得桀驁。十三郎平靜的聲音說道:“假如他真如傳聞中那樣只是最最普通的元嬰修士,就算正面相遇,我也不會怕他。”
聽了這番話,天狼聖女終於放棄了勸說的念頭,她擔心再要阻止的話,別人該誤會她要栓住十三郎,也打着尋寶探秘。甚至殺人越貨的念頭。事實上,無論是牙木還是小心眼的大灰都曾與十三郎提起,天狼族畢竟人員衆多。最好不要讓他們太強。所謂害人之心防人之心,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一路行來,知道走進洞府最最幽暗之地。也就是魔蚊原本存放蚊晶的最深處,十三郎停下腳步,靜靜感受了一會兒,說道:“就是這裡。”
周圍沒有什麼特別,幾人四處張望了一番,目光又回到十三郎身上,似有探尋。
“在地下。”
大灰墊了墊前蹄,眼裡帶着驕傲說道:“本神感覺,此地必有重寶!”
“白癡!”牙木嘲罵一句,放開神念下探。卻被一層無形屏障所阻。除了覺得此地比別處更加堅硬外,沒有任何收穫。
“挖吧,先挖開看看再說。”
十三郎沒和牙木說大灰的確擁有尋寶天賦,只是有所限制,此時不知能否當真。
“不請她迴避?”大灰突然開口。目光看向天狼聖女,隱有戒備之意。
別人怎麼想大灰不管,他已經認準了師弟洪福齊天,此行必定收穫巨寶。事關寶物,神驢骨子裡的貪念頓時發揮作用,渾然不顧雙方的戰鬥情誼。
在他看來。牙木雖然人醜討厭,可畢竟魂血在師弟手裡捏着,屬於小弟的小弟,自然不用防備。可那位聖女閣下實力強悍且手握重兵,假如有了寶物,誰知道她會不會生出二心?
再則說了,之前那場技術換實物的交易,神驢怎麼算怎麼替十三郎覺得虧。他不覺得牙木佔便宜,反倒認爲天狼族過分。因爲從理論上講,牙木擁有的一切都屬於十三郎,就像那個分魂功法,讓他交就得交,屁都不敢放一個。
天狼族呢?一堆數以千計的殘破魔器,不知要來做什麼;剩下的就是蚊晶,那本來就應該是師弟的戰利品好不好,哪能做得了價。如果不是大部分蚊晶都進了他的肚皮,神驢早就提出抗議。
眼前馬上要開掘尋寶,大灰再也按捺不住,開口道:“挖坑又不是打架,要這麼多人幹嗎。再說萬一有什麼危險波及到外面也不好,不如設個結界之類,多少有些防備。”
“胡說什麼!”
十三郎剛剛開口訓斥,鍾寒寒已經微微一笑,施禮說道:“他說的對,妾身還要照顧族人,就在此停留了。若有用得着天狼族之處,八指儘管開口。”
說罷,鍾寒寒不等十三郎再說什麼,自顧轉身走向外面,臨走還佈下一層屏障,將這個角落封鎖起來。
“乾的漂亮。”牙木朝大灰豎起拇指。
“還用說?”大灰不屑反問一句,馬上開始刨土。
他覺得師弟太過虛僞又太過老實,沒準會罵他幾句裝裝面子,不如加緊幹活。
“俗!真俗!”十三郎不屑說道。
“果然是虛僞。”牙木與大灰心裡同時說。
…
…
挖掘進行得很順利,沒有禁制沒有陣法沒有機關沒有守衛,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僅僅一炷香的功夫,地面出現一個深達十數丈的大坑,坑底一塊石碑靜靜地插在那裡,周圍再無餘物。
“這裡也有碑?”牙木驚呼道。
“燃靈谷也有。”十三郎同時想到了這一點,聲音略有激動。他揮手卷起一股旋風將石碑從坑裡拿出來,湊近仔細觀察。
“這麼說,五族入口之地怕是都有石碑,到底什麼意思?”
牙木看了看看不出所以然,下意識地問道:“你感覺咋樣……嗯?小心!”
晚了,十三郎的手掌剛剛接觸到石碑,驟變忽生……又忽然消失。
準確的說,是一道紅光從石碑中釋放,隨後瞬間消失。
“咋回事咋回事?”
大灰剛剛跳出深坑,氣都沒來得及喘一口就被紅光嚇一跳;急忙看看周身上下,發現沒少什麼零件,這才籲聲說道:“真邪乎。”
“不是邪乎,是很邪乎……”
牙木哭喪着臉說道:“少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