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門的怒喝與奇怪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上面的人好生驚愕,紛紛探出頭往下看。
火坑裡多出一樣……東西,正與卡門相鬥。
馬的腦袋蛇的尾巴,前肢爲爪後足爲蹄,脖子上長着羽毛,肚皮與背後卻披着鱗片,身體虛幻如同鬼魂,卻能發動實體攻擊。
它的顏色黑紅相間,身體上不停冒着煙,兩隻眼睛時而兇狠時而迷茫,時而又像陷入瘋癲,最最詭異且可怕的是,它的腦袋和聲音。
說不上那是什麼聲音,似哭似笑,似怒吼又好像在嗚咽,卻總是隻發出一半,就好像……就好像正在大喊的人被砍掉頭顱,餘下一股哀怨繚繞不絕,迴盪在人們心頭。
它的頭也很特殊,其特殊之處在於,它是會掉的。
那個東西的實力並不強,卻生生把膽子很大的卡門嚇個半死,原因是他一刀砍掉了它的頭,馬上又從脖子裡鑽出來一個。
只不過,被砍頭之後,那個怪物的身體更虛幻了些,還縮小了一圈。
“這這這……到底啥玩意兒!”
卡門手舞足蹈地與之搏鬥,臉上一腦門子汗,也不知是熱的還是驚嚇所致,兩隻蒲扇般的大手不停揮舞,構成一片嚴密的防護網。
怪物尖叫着撲上去,然後被打散;再撲上去,被扯掉兩條腿;再撲,又被拎斷了脖子。每一次撲擊,它的身體都因受傷重組而縮小。卻死戰着不肯能退讓,彷彿與卡門有殺父之仇。滅門之恨一樣。
“這是啥?”
上面的人很快發現怪物對卡門構不成威脅,心也落到了實處;卡其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說道:“四不像,是火靈嗎?”
圖洺搖了搖頭,說道:“火靈不是這個樣子。”
“你咋知道?”
卡徒問了句傻話,隨後發現幾名修士神情凝重,頓時好生奇怪。
“這玩意兒不咋樣啊,就是耐打。”
“你懂個屁!”牙木痛罵道。
卡徒頓時不樂意了。喝道:“你懂?倒是說說看。”
牙木輕蔑地瞪着他,說道:“這東西是天生的,懂不?”
卡徒好生氣憤,說道:“天生的咋了?沒爹沒媽了不起?”
“這裡是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金山呀!”
“咱們在哪兒?”
“咱們……沒病吧你!”
牙木懶得再戲弄他,罵道:“蠢貨,咱們距離金山還有兩千裡,這才挖到三百多米。可懂?”
“我靠!”卡徒大驚失色,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
……
不管這個四不像……姑且就叫它四不像,不管四不像是不是火靈,它肯定是因爲金山的獨特環境而生。
修士們都能夠看到,四不像每次出現殘肢斷體,被撕下來的部分都會迅速化成黑氣。卻不會飄散到空中,而是如受到吸引一樣鑽進牆壁,同時牆壁上又有一絲絲紅芒鑽入它的身體,將其受損的地方補充好。
只不過這種彌補無法跟上受損的速度,因而纔會一步步變得衰弱。最終依然會徹底消失。
那麼接下里的問題是,難道它只有一隻?或者實力只有這麼強?
那顯然不可能。
以這樣悍不畏死的性子。不妨做個假設,地熱越高,四不像的數量越多,實力也越發強大,然後……
不約而同,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十三郎身上,眼神都在猶豫。
“這地道……”
“繼續挖。”
十三郎平靜如常,淡淡說了一句後掉頭離去,連個解釋都沒有。
衆人面面相覷,心裡都不禁生出念頭:冷血的監工不是人!
下方卡門終於將四不像徹底“殺死”,正盯着火熱的牆壁發呆,卡其望着他那副傻樣就一頭火,痛罵道:“看什麼看,繼續挖!”
於是乎,卡門繼續挖坑。
……
……
有了這次經歷,熱鬧的洞府清淨下來,每個人都失去了閒聊的興趣,紛紛抓緊時間打坐休息,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原本以爲挖洞只是賣苦力,沒曾想下面潛伏着危機,在場的人剛剛經歷過妖靈之變,很清楚那種漫山遍野低階怪物涌過來是何等可怕的場景,火坑之中地方狹小,比之外面,兇險增加了何止一倍。
目前看,那隻四不像的實力與低階妖靈相差不多,再生的能力卻更強,一旦數量多起來……
衆人不敢往下面想。
沉寂中,洞府內只聞叮叮噹噹的撞擊聲,在石壁間迴盪歷久不絕,如一聲聲催命的鐘。雙卡體力恢復比較快,因爲不用恢復法力,時不時趴着洞口往下面看,臉上寫滿擔憂。
果不其然,輪到卡徒挖掘的時候,火坑向下延伸數十米之後,又一隻四不像突然出現,與侵犯其領地的人類展開廝殺,不死不休。
因爲有了準備,卡徒沒像卡門受到驚嚇,還看清了四不像出現的方式,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經過一番搏殺後,衆人一致認定,這隻比剛纔那隻強大,且更加兇猛。
“麻煩啊!”
圖洺顯得老成持重,不惜浪費神念將它仔細檢查了一遍,最後說道:“這東西是什麼我不知道,但它潰滅後的氣息充滿狂躁與怨念,非常霸道;下次遇到的時候,千萬不能吸入體內。”
卡門是第一個感受四不像的人,聞言顧不得種族之爭,連忙點頭說道:“沒錯,我剛纔吸了幾口,肚子裡好像着了火,腦袋也犯暈,迷糊半天才緩過神。”
牙木一直在思索,聽後眨着眼睛認真想了想。說道:“會不會,這東西就是獵妖使的難題。也就是媚娘提到的……火毒?”
“毒靈?”
圖洺反問了聲,隨後自己搖搖頭,說道:“毒物最怕高溫,火毒其實不是毒,而是火焰中自然含有的侵蝕之力罷了,這個東西也不能用毒解釋,倒像是……”
大夥兒都用期盼的目光望着他,圖洺憋了半天。最終還是想不出合適的形容,好生尷尬羞愧。
“別管它了,反正現在能對付,挖下去再講。”
到底是同一陣線,牙木好心替他解圍,說道:“都休息……”
“卡崩!”
下方一身巨響,將他的話音打斷。牙木氣得臉色發青,心裡想憑什麼呀,每次趕巧的都是我。
衆人連忙再往下看,正好迎上卡徒無辜的眼神,手裡舉着心愛的武器,一臉哭喪的表情。
“壞……斷了……”
幾可與法寶相比的刃面上。蹦出一個碗大的口子。
“我靠!真他孃的硬!”所有人都忍不住,齊聲痛罵起來。
……
……
從道理上講,在金山這種地方挖洞,最好使的還是戰士,畢竟他們強悍的身體。甭管多累,休息一下就可以恢復。實在不行睡一覺,保管變得生龍活虎。反之修士雖然厲害,法力卻是個無底洞,這樣堅硬的地方挖出兩千里路,肯定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完成,最好是省着點用。
可惜的是,經過斷刃一事後,衆人發現三卡不能再充當主力。他們沒有修爲不懂神通,沒辦法給兵器提供保護,不管品質多高的法器甚至法寶,砍石頭終歸都會消耗,遲早都要斷折。如此一來,要將整條通道挖開,需要的武器可不是一把或者幾把,而是幾十,甚至幾百把。
武器的確有不少,可也經不起這麼折騰,再說他們用的都是超大號的傢伙,若是拿着三尺青鋒挖地道,瀟灑倒是瀟灑了,但不管用。
聽聞卡徒的武器被毀,十三郎嘆了口氣,不得不將三卡的武器都收起來,融入更多精品材料,且加了不少磁山得來的石頭,爲其增加強度。
煉製兵器是一碼事,挖洞是另外一碼事,猶豫再三,十三郎還是讓三卡儘量不要再參與勞動,除非修士們法力跟不上,才讓他們頂上去幫幫手。
這樣的安排引來牙木頗多怨念,在他看來,三卡明明就是幹苦力的料,如今卻只當半個人用,心裡好生不爽。可惜不爽鬼不爽,實情就是如此,魔魂聖子哼哼唧唧抱怨兩聲,也只能認了勞心命,下井開挖。
石頭堅硬,還有怪物干擾,挖地難度超乎想象。以五名修士三名五靈的實力,放在別處,不要說挖地千米,便是萬米甚至更遠,也用不了多少時光。然而在這裡,再將那個火力越發洶涌的深坑挖至千米,時間已經是三天之後。
三天裡,衆人先後遇到十幾只四不像,實力與兇猛程度都隨着深度而逐漸提升,待挖到千米地下後,竟已能夠與三級妖獸相比,堪稱恐怖。
大家此時都不禁生出念頭,假如再挖下去,或者朝金山方向挖過去,這些怪物是否還會如現在這樣不停增強。如果是,它們的極限是哪裡,最終會強大到什麼程度?
未知的東西在未來,對未來的擔憂壓在衆人心裡,很沉重。
……
……
每個人都很擔憂,唯十三郎平靜如常,偶爾出來看看進展,還會與大家說笑幾聲,試圖緩解氣氛。時間一久,衆人覺得反正也這樣了,索性做一隻快樂而不怕開水燙的死豬,說說笑笑打打鬧鬧,養足精神後悶頭挖坑,其餘不再理會。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十三郎平靜的面容下,掩藏的是比任何都要濃郁的擔憂。
在他的腦海裡,始終迴響着那隻四不像的嘶吼,以及後來每一次都能聽到、其它人卻似乎完全聽不懂的嘶吼。
“把,我,的,頭,還,給,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