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星光閃爍,金山亮如白晝,方圓百里內到處是法術神通爆出的光芒,彷如一朵朵盛開的煙花。
一條戰舟懸浮在空中,漆黑的船身披灑着星輝,龐大、沉默、更顯得神秘;彷彿一條沉默的怪獸,隨時準備吞食掉敢於冒犯自己威嚴的對手。四大星域確非妖靈大陸與滄浪星所能及,單單這條戰船,便給了三方聯軍極大壓力,不敢輕易揮師。
令主一聲令下,黑沉沉的戰船上亮起一縷光,轉瞬間化做沖天之柱,比戰場上所有煙花加起來更絢麗。
茫茫星空,有的是難以想象的奇材異寶,所謂星辰令,指的便是可以跨越星辰傳遞信息的靈符。無論妖靈大陸還是滄浪星,這樣的寶物只存於人們的想象,根本無法制作出來。
不說跨越星空,只要能夠克服妖獵森林毒瘴阻礙,魔修便不至於如此。
光芒穿透夜幕,遠遠去,星雲八方涌動,露出一個黑沉沉的洞;修爲高深的人舉目遠望,好似能到另一片截然不同的星空。
人們望着那道光柱,被震撼到難以形容,那道光柱穿透無盡距離,彷彿飛越九天之上,飛至建有瓊樓玉宇的仙境中。戰場上,凡是到這一幕的修士均爲之心動神搖,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所做的什麼事,面對的是誰。
羅桑修士早知星辰令的存在,趁着對手剎那失神發動反擊,遏制住四面圍攻的敵人。將陣型穩固下來。
三方聯軍實力佔優,然而無論大先生還是五雷尊者,除殲敵外首要考慮的是保持道院學不受太多損傷,見對方施展禁術反擊,立即下令後退暫緩進攻,不願與清醒過來的對手死拼。
降臨修士都有同樣的弱點,難以及時補充兵員,面對陷入絕境的對手,最好的辦法依然是圍困,獵妖使如此。三方聯軍同樣如此。只待禁術效果一過,他們的實力便會大減,何必爭於一時。
當下,西南兩方戰陣開始後撤,牢牢封住口;同時派出強者,外圍遊走擊殺對方的有生力量,攻擊不似開頭那樣急迫。
“星辰有令,各部將魔修驅逐後固守金山,遺棄之民尚能堅守半年。我等比他們的實力更強,難道會守不住!”
令主到了周圍的一切。清了雙方的實力對比,與當初魔修相比,他們的處境要好上太多。他已經知道,金山之上火毒盡去,除了一點燥熱難以忍受,再沒有什麼妨礙。以羅桑軍團的實力,有什麼理由懼怕三方、又或者四方聯軍。
他明白,通道中竄出來的靈脩多半是在做戲,目的是讓獵妖使形成誤解。不要死咬着魔修不放。事實上,在發現咔吧與燕尾還有靈脩聯手出現的那一刻,令主便已放棄了追殺魔修的念頭,根本不需要他們惺惺作態。
金山之下出現一條地道,這樣的發現讓人震驚,然而有腦的人都明白,地道之中作戰。獵妖使的人數優勢無法發揮,會與魔修形成對耗。平時或許無礙,眼下這種情形,他怎麼捨得?
除此外。令主心裡存着另一層判斷,有意這麼做。
靈魔之間仇怨萬年,咔吧燕尾也與他們有着難以化解的仇恨;面臨巨大外力時,這個聯盟的形成理所當然,一旦促成此事的外力消失,各方面臨利益分配的時候,他們間矛盾很快便會凸顯出來,哪裡是說化解就能化解。
臉上帶着不屑,令主冷笑說道:“他們就像四大星域一樣,表面和和氣氣,實則勾心鬥角你死我活。本令只需堅守在這裡,待援軍抵達後,裡應外合,將他們一打盡!”
身邊僅餘最後一名老者,憂慮說道:“就此前的形勢而言,魔修最好的策略是與外圍之人聯手反擊,固守金山不容我們有立足之處。他們急着逃出去,恐怕有什麼內情。”
“本令知道原因。”
令主陰沉的目光着下方,徐徐說道:“之前本令就在想,金山之上怎麼突然沒了火毒?如今來,魔修應是集衆人之力施展某項秘術,將其鎮壓封印與山內。以他們的能力,這種封印不可能持久,一旦爆發起來,恐比原先可怕十倍!”
老者認真想了想,覺得再沒有什麼解釋比這條更合理,說道:“我等如要堅守,同樣會……”
“無妨,本令早已想好對策,齊老請爲我護法片刻,容本令種樹。”
令主一面說着,從懷裡拿出一枚形狀怪異且極爲高大的瓶,動作小心翼翼,神情極爲仔細。
打開瓶,一股清泉般實質的翠木之氣如噴發一樣從裡面涌出來,令主的精神頓爲之一振,煩鬱的心情也瞬間放鬆舒爽很多。
五行生剋,火克木是吃得最穩的一項,其它如水火間還有個量的差距,比如杯水車薪顯然不足以滅火,火木卻沒有這種可能;便是無邊森林,亦會因星星之火化成灰燼。然而不知道爲什麼,老者到那顆樹苗、不,僅僅一
截樹枝的時候,兩眼頓時放射出熠熠之光,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絕境中驟現光明一樣。
“羅桑神木(注)!這是枝幹!”
他像一頭對着新鮮血肉的餓狼,目光有着無法壓制的豔慕與貪婪,直到令主回過頭了一眼,其神智方爲之清醒,身體頓時矮了一截。
努力將眼裡那抹貪婪壓下,老者痛惜說道:“令主有如此奇寶,區區火毒自不成問題,然這裡畢竟是金山,若將神木種植在這等地方,怕是有損其靈性……”
令主揮手打斷他的話,嘆息說道:“那也沒有辦法,如今不僅僅要剋制火毒。還要藉助神木遏制對方;否則的話,一旦禁術效果褪去,金山……怕是守不住。”
話語多有感慨,彰顯令主的無奈與悔意。這截靈木得來不易,本留作衝關破境時使用,如今面對此種局面不得不拿出來,令主的心如刀割一般,時刻都在流血。
老者聞之默然,片刻後嘆息道:“令主既然有所決斷,老夫這就去準備。”
令主忽然阻止。說道:“慢着,且等我再做完一件事。”
老者疑惑地望着他,隨即發現令主的目光落在一個人的身上,內心有所明悟。
“天諭老兒,可記得本令之言!”
令主的臉孔在抽搐,雙眼爆射怨毒之光,似一頭擇人而啖的兇獸,從戰舟之上飄落。
聲音滾滾回蕩在戰場上,包含的濃重殺意幾令天空爲之顫抖。魔修長老們聞聲色變。擡頭到那條激射而至的身影,頓爲之駭然。
在這裡。令主若不惜代價要殺死某人,他便能夠得到。
幾名魔修大佬均不在狀態,加起來也難擋其殺念;此時此刻,魔修與獵妖使之間的心態完全轉換,再讓他們以禁術自爆威脅對方,顯然不切實際。
“道兄小心!”
“長老速速離開!”
“令主誓取老夫之命,天諭不能忘,亦不敢忘。”
衆人驚呼中,天諭長老神態平靜。目光掃視周圍,蒼老的臉上帶着一絲遺憾,一絲滿足,還有一絲解脫。
“因老夫之言,魔族弟十喪其八,這是罪。”
神情轉肅,天諭擡手打出兩道令決。喝道:“天諭有令,幾位長老速入通道,遠遁三百里!”
令決如風,於空中化做一隻彩冠秀足。長尾如鳳的異鳥,全身散放着迷離的光華,正在引吭高歌。
歌聲柔婉悽美,如纏綿的風繚繞於耳際,好似情人的呢喃,智者的教誨,又像是親人離家時的叮嚀。
戰火因其失色,星辰爲之眨眼,就連無處不在的嘶吼與吶喊,也都停頓下來。
如泣如訴的歌聲中,天諭長老的身體迅速乾癟,身體變得虛幻朦朧,好似強壓在一起的煙霧一樣,徐徐飄散。
“道兄!”
“長老!”
“還不快走!”天諭厲聲斷喝。
五大長老臉上均帶有悲慼之色,紛紛掉頭,置身後強敵於不顧,先後撲向通道。
天諭轉過身,擡手指向疾撲過來的令主,笑道:“降臨之戰,爲老夫此生最憋屈、也是最快意之戰;令主胸有大志,不服天道,老夫今日送你一卦,一你的未來!”
“放肆!”
周圍的獵妖使齊聲怒喝,無數道神通朝天諭、及那隻怪鳥的身上轟擊。
沒有他人允許偷窺其命數,這是修真界的忌諱,更是難以形容的恥辱。不說其成敗,假如天諭弄出什麼手段,哪怕僅僅是些戲弄性質的幻象,對士氣的打擊也會極大。因此不待令主吩咐,臨近的羅桑修士紛紛施法,欲將天諭神通打斷。
火光煙塵,劍嘯槍鳴,無論什麼神通何種手段,那隻怪鳥竟全不受影響,身體上的翎羽片片展開,絢麗中透出幾分淒涼,令人不忍逼視。
天諭微微一笑,燃盡最後神魂的身體化作青煙,與那隻修煉一生的鳥兒融合到一起,不分彼此。
空氣幽幽,鳥兒的身體緩緩散發着光絲,波紋般的目光望着令主,猶傳出輕蔑嘆息聲。
“荊棘絕唱,非爾等所能斷。”
“憑你也想窺視本令,狂妄!”
令主的聲音比鳥兒更輕蔑,其身形速度不改,迎着那隻不停鳴唱的怪鳥,橫衝而過。
“這是……”九十九顆黑星沖天而上,令主愕然驚呼。
……
……
注:應該是扶桑木,可是扶桑這個名字我不喜歡,就用羅桑了。
嗯,羅桑的名字也由此而來,開始就這樣想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