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鬼靈芝,林氏老祖指揮衆人只守不攻,手段狠辣不惜動用真元之力,給鬼物造成巨大殺傷的同時,他主動扔給對方一個人。
一個封印了全身法力、絲毫不能反抗的大活人。
送禮顯示誠意,鬥法展示力量,可以叫恩威並施,也算投名狀。
鬼靈芝明顯留意到林氏老祖的舉動,但它並未馬上命令鬼物退軍;保持壓力的同時,鬼靈芝着一名鬼將把那個人又送了回來,吱吱呀呀一通亂吼,很難明白其意。
需要提到的是,鬼靈芝修煉有成,但它仍不會開口說人話;那些鬼物只知道唱唸,彷彿它們的詞典被鎖住,翻來覆去都是那一句。幸好林氏老祖在這裡混了多年,連猜帶蒙加上嘗試,最終領悟到鬼靈芝的意圖。
它要他把那個修士的封印解開。
有封印,修士纔不會有反抗之力;當然沒封印的話,修士的血脈更活更方便吸收。這次送禮與前次被俘不同,很難說送出去的修士會不會因爲失去希望馬上自爆。林氏老祖因而頗有些躊躇,結果換來鬼靈芝一通咆哮厲吼,不停望天焦迫不已。
很明顯,它趕時間。
無奈林氏老祖想出折中之法,先封了那人的五感,之後派一名同樣封閉五感的手下親自將那名俘虜送到鬼靈芝面前,再解開他的修爲。
費盡心機。
鬼靈芝似乎明白了,它帶來那名俘虜,留下林氏老祖的手下。隨後支起帳篷安心享用大餐,將這幫友好人士拒之門外。過了幾天。帳篷開了,俘虜死了。林氏老祖身上卻沒有多出頭來;於是他明白了,那道被賞賜的牽機之力需要藉助血鼎方能施展。
總之不是自己的東西,限制必然多多。
接下去,一人一鬼小心翼翼地保持溝通,經過一番爭吵、商量、猜測加上試驗,林氏老祖獻出三名修士加上那隻抓獲的低階鬼靈芝,最終博取芝聖的信任,分出一絲精魂與之建立起連接。
呃,獻出精魂的林家老祖。鬼靈芝認爲自己纔是老大,斷不肯屈居人下。
有了這個,人與鬼之間初步形成同盟,且能彼此溝通,做起事情無疑方便了許多。按照林氏老祖的說法,萬水千山今日方邁出第一步,極艱難,極堅實。
“很簡單,老夫幫助芝聖蒐集可供其吸收的高階生命。芝聖允許我進入圈內,近距離感受開天之道、進而研究並找出創造牽機的辦法。”
林氏老祖總結一番,感慨說道:“不容易啊!回頭想一想,當初但凡出一點差錯。老夫都有可能錯失機緣;你來說說,老夫是不是天才?”
“操你媽,操你祖宗!”伏波現在就像那些鬼。翻來覆去就一句話。
林氏老祖依舊不理他,回頭看看坡上那團漸漸展開的花骨朵。笑道:“嘿嘿,時間還有一點。咱們繼續說。”
言外之意:你慢慢罵,別累着
當日開天完畢,鬼靈芝需要沉睡消化其所得,憑藉那一絲精魂,林氏老祖可在緊急時刻將其喚醒。回過頭來的林氏老祖盤點人馬,着手解決一項當務之急:時間。
人頭方面,這次鬼靈芝比上回多吸收一個,加上一名靈芝晚輩,證明其食量會逐步增加。反之林氏老祖身邊僅餘兩名手下,牽機之力也只剩下六成,修爲提高大約五分。每死一名手下,他得到的牽機之力都會減少,但其減少的情況不同;往生成功的會完全失去,若因別的緣故而死,減少的程度相對較低。
盤點下來,林氏老祖最多還有六次感悟的機會,那之後若不能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牽機,很可能因此丟掉天緣。
人頭不夠是次要的,林氏老祖可以去抓人,也可以用別的生靈替代,當下最最要緊的是,他沒有那麼多時間。
血域一開五十年,掐頭去尾過了大半,假如規則依然生效,林氏老祖無論如何等不了二十八年。
那怎麼行?絕對不行!
近三十年過去,林氏老祖幾乎忘了自己是誰,一門心思都撲在成就牽機使者的大業上。爲了這個目的,他已經放棄了魔修身份,將身邊人一個一個變成如傀儡般的存在,幾可算得上犧牲一切。
“唉!”
深深嘆息一聲,林氏老祖說道:“後來老夫才知道,所謂犧牲剛剛纔開始;與後面所做的事情相比,之前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操你媽!”伏波如機器一樣迴應
涉及規則,林氏老祖再多智慧也沒用,唯有再次發出召喚,請求涅祖給予幫助,或則叫賞賜。他將自己的經歷總結了一下,多講艱辛但不訴苦,請求但不表露氣餒,可謂用足了心。對涅祖而言,林氏老祖的實力不值一提,但他有一顆強者之心,因而能夠把握到涅祖的心意。他明白對那樣的存在而言,越是可憐越沒用,唯有用所做的事情來證明自己,方能獲其認可。
自那之後,林氏老祖每日三次禱告,從不間斷。他牢記自己的使命,四處遊走爲可能存在、也可能是一場空的今後做準備,禱告的內容也不斷翻新。這其中,鬼靈芝分了它一道氣息,令其不受鬼物干擾,也出了一份力。
時間一天天的過,林氏老祖在那種末日臨近的感覺中苦苦掙扎,在幽暗中出沒、尋找、並且戰鬥,他的實力越來越強,精神日漸疲憊但又亢奮;他的摸樣逐漸改變,心性越發偏執;漸漸的,他的神智開始模糊,腦海中多餘的記憶漸漸淡去,只餘下殺戮與本能。
唯有禱告的時候。林氏老祖才能平靜下來,偶爾發出幾聲感慨。次數也越來越少。再後來,他連自己是誰都已記不清。甚至忘記了自己爲何而禱告,只知道去做。
大限臨近,林氏老祖漸漸感受到血鼎躁動,不知哪一天突然變得清醒,隨後便意識到自己即將面對極爲可怕的“人生”,假如他還有的話。
“不!”
林氏老祖對天哀嚎,淒厲的聲音迴盪在整個葬魔窟,宛如千萬只夜梟在哭泣。
“老夫不能回去,老夫沒有理由不成功,這樣不公。不公啊!”
厲吼聲聲,連鬼都不願聽,也不能聽甚至不敢聽;空蕩蕩的周圍響起無數回聲,彷彿大地涌動出憐惜。林氏老祖邊哭邊講述,一口氣講了七天七夜,講完近五十年裡發生的事。
“棄友忘宗,背族滅祖,我已捨棄一切,爲什麼還會這樣。爲什麼?”
“殫盡竭慮,思慮謀劃從未出錯,爲什麼還會這樣,爲什麼?”
“鞠躬盡瘁。日日夜夜沒有休息過哪怕一刻,爲什麼還會這樣,爲什麼?”
“往生之路我已經找到。牽機之引我已經明白,但沒有時間去驗證。這是爲什麼,爲什麼?”
“這能怪我嗎?這怎麼能怪我?這種規則本就不公道。怎麼能怪我?怎麼能怪我!”
“爲什麼不迴應?爲什麼不回答我的話,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
吼聲浩瀚掃蕩周圍,千里之內沒有一隻鬼物能存留,正當林氏老祖悲泣哭號因絕望準備叫罵的前一刻,迴應來了。
“爾之塵緣不盡。”
塵緣不盡?
林氏老祖楞住,清醒過來後毫不猶豫大喊道:“我可斬斷一切!”
冥冥中傳來一聲嘆息,帶着萬古滄桑與威嚴傳入林氏老祖的心,令其徹體冰寒。
“斬塵緣,宗、族、祖、親、血脈、己身缺一不可;以三生血脈施展此咒,飼鼎奪萬世造化於一身,方可斬滅塵緣。”
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咒語,很簡單,很容易領悟透徹;林氏老祖幾乎沒怎麼想就弄明白其中含義,神情亦爲之大變。
宗爲宗門,族爲種族,祖是祖宗,親爲親友,己身就是自己,血脈指的當然是千秋萬代。
何謂奪造?就是奪取所有與自己有關的人的造化,包括血脈後嗣。施展涅祖傳來的那道咒法,讓血鼎隨着血脈傳承下去,林氏老祖便能超脫於規則外,將子子孫孫的氣運凝聚到自己一人。自此,林氏再不會有人血脈覺醒,因他們的一切都講用來飼奉血鼎,直到徹底滅絕。
斬塵緣?不用了,因爲他根本就沒有
“三生族生來具備輪迴之力,就老夫所知,魔域內三生修士只剩我一個;換言之,只有我才能做到。”
林氏老祖低頭望着伏波,血肉翻卷的面孔一個勁兒的跳,平靜到令人心顫的聲音道:“你來評論評論,這算不算天命所歸。”
伏波翻着眼睛咧着嘴,最終仍只能罵一聲:“你個老畜生。”
林家老祖點頭說道:“你說的對,老夫的確是個畜生,但也不是。老夫闖六道,走往生路,造牽機成就無上真身;所以我需要體驗做畜生的感覺,不僅如此,老夫還要做鬼,做修羅,做人,直到最後成爲真正的神。”
停了停,林氏老者昂起頭,感慨說道:“老夫是神,神就是萬物,所以也是畜生。”
林老鬼鋪墊自第二卷,到此即將劃上句號。此時此刻,林老鬼感慨神就是畜生,老槍也在感慨,感慨那個多多呵。
鋪墊多露臉少,林老鬼的刻畫不太夠,嗯,這也沒辦法,筆力問題。
這個人與血舞,是我所理解的、修真界之殘酷的一種濃縮。我沒辦法把他們寫得更慘了,當然,血舞的慘與林老鬼的慘有些不同,看過的人都知道。
明天要開搞了,整完這段,第六卷還剩最後一截;想想真不容易啊,六卷寫到三百萬字,將來可怎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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