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吼聲在通道內迴盪,好似千萬面巨鼓同時敲打,衆人愕然呆愣了半響,爆出整齊的狂喊。
“跑!”
很沒骨氣的舉動,同時也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對這些百戰餘生的魔修來說,世間已沒有多少人能夠讓他們覺得恐懼,更不要說聞聲而退,惶惶如喪家之犬。
那道聲音可以,那隻鳥可以,聲音與火鳥同時出現,聽到看到的人除了逃跑,還能做什麼?..
木長老看了鬼道一眼,發覺老傢伙臉色煞白沒有絲毫血色,好意說道:“不知道友替誰護法,可需老夫幫忙?”
“護法?護什麼法,我有說過嗎?”
鬼道愕然反問,反手將一個大活人扔給他,喝道:“這是你的人,老夫走了。”
言罷,他也不看木長老什麼臉色,身形如飛縱掠而去,竟連頭也不回。身後木長老嚇了一跳,充忙間接過來才發現是牙木,略做查看自然明白了究竟,不禁搖頭苦笑。
到了這個地步,每個人都已耗盡全力,區區反噬,倒顯得不是太重要了。木長老隨手將牙木收好,對夜蓮說道:“十年不見,仙子風采依舊,老夫甚爲歎服。眼下大變將起,仙子不如趕緊離去,脫離險境以防不測。”..
當年出使道院,木長老親眼見到夜蓮於大比激戰,心裡將她看得與蕭十三郎同一高度,轉眼十年過去,再次相逢木長老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她,內心好生感慨。
魔族聖子精英輩出,其中不乏百年、甚至千年難遇的奇才,然而無論哪名聖子。若與這兩人對比,皆有所不如。蕭十三郎暫不去說,夜蓮十年間進階成嬰,如今已堪堪要再次突破,很快便會躍升到中期,誰堪與之相較。
見他發問。夜蓮淡淡回禮說道:“多謝長老好意,晚輩尚有要事向天諭長老請教,不能就此離開。”
木長老微楞,問道:“找道兄所爲何事?可方便與老夫說?”
夜蓮略有猶豫,木長老見狀說道:“不瞞仙子,道兄爲窺天機已經兩側祭獻壽元開卦,若爲了……”
天諭之名不僅僅限於魔宮,靈域也有很多人知其能,見夜蓮如此執着。木長老下意識便認爲她是爲了求證己運,不禁生出幾分失望,還有慶幸。
夜蓮似明白他的意思,說道:“長老誤會了,晚輩只是想打聽一個人的下落,非爲求算而來。”
木長老再次一愣,不知該不該繼續問下去。
夜蓮略想了想,微笑說道:“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問於長老也無妨,晚輩只想知道。此次降臨,魔修中是否有一名三生族人,其現在何處。”
“撲通!”
“哎呀!”
夜蓮一笑,如聖潔之蓮瞬間綻放,哪裡是天姿國色所能形容;原本爲緊張恐懼的氣息所瀰漫的通道竟瞬間變得清涼舒適,上方飛落的幾名魔修集體失神。竟無法控制體內修爲,一頭扎到地上。便是木長老本人也有片刻失神,心中大起凜意。
“滾!”
幾名魔修被喝醒,狼狽不堪地爬起來,失魂落魄而去;兩名年輕稍輕的修士猶不能控制心神。奔跑中尚不忘回頭窺視,神情癡迷且自愧,竟如失了魂一般。
木長老藉此機會調理好呼吸,回過頭溫聲回答道:“這樣的人確實有一個,不過她是魔宮要犯,乃偷入妖靈大陸,如今下落……我等也不甚清楚。”
夜蓮目光微閃,蹙眉說道:“既知其偷入而來,想必有些線索纔對,長老若能告知詳略,晚輩不勝感激。”
木長老說道:“感激就不必了,此女流落妖靈,已非我魔宮所能把握,仙子既然有問,老夫焉能不盡力。”
說着話,他隨手取出一枚玉簡,勾勒幾筆後交給夜蓮,笑着說:“這是之前我們感應到的幾個點,希望對仙子有助。”
夜蓮接過玉簡,也不查看直接收進懷裡,再度躬身施禮。
“多謝長老成全,將來如有需晚輩效勞之事,尚請明言。”
“仙子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老夫豈能推辭。”
作禮以別,夜蓮再沒有什麼話說,展動身形朝通道另一方激射而去;身後木長老大有深意的目光望着她的背影,神情漸有陰沉。
“兩虎相爭麼?那倒是好事情……”
……
……
通道內人心惶惶,金山之上卻像一鍋大火燒開的水,徹底沸騰起來。
四面皆敵,八方受困,生死關頭,羅桑修士由最開始的震撼驚恐中清醒,不得不拿出壓軸底牌,與聯軍誓死一搏。
東西兩面,各有兩名化神修士當先衝出,率兩百人的隊伍迎擊對手,與之展開激戰。無需有人吩咐,七名距離化神僅差一線的大修士圍成圈,中央兩名化神長老掐訣施咒,同時朝天空打出一顆星。
一顆水晶般剔透的星。
赤橙黃綠青藍紫,七顆水晶之星各射出兩道迷離光線,頃刻間鏈接在一起,徐徐朝周圍擴展,構成一個如六角星芒且帶有尖頂的錐。兩名化神擡頭看了看撲過來的對手,眼中均流露出決絕之意,各自朝胸口狠拍一掌,身體頓時僵硬。
“元神出竅,罰!”
兩人齊聲大喝,兩條虛影從身體上漂浮而起,直接衝到星陣尖頂兩側,與此同時,那七名大修士紛紛效仿,各自將元神祭出身體,將星芒間的空白填補。
眨眼間,空中出現一座生有兩個平角的錐形尖塔,如百丈彩燈一樣旋轉,不斷加速後形成一個倒掛的漩渦。漩渦周圍,羅桑羣修彙集在尖塔四周,各施展寶物彙集成四條神通構築的觸角,與數百支利劍撞擊在一起。
無數道波紋四面散開,百支飛劍被瞬間絞滅,數十名燕尾劍修吐血飛退。其中有七八人身體如爛泥,額頭上出現一個孔洞,流的卻不是鮮血,而是一縷縷顏色各異的絲煙。
“模擬陰陽,攝魂碎骨,這是禁術!”燕山老祖鬚髮飄飛。神情首次出現凝重。
魔修會禁術,羅桑修士又豈能不懂,他們比魔修做得更徹底,不是一兩人施展,而是集中幾名甚至更多修士,連肉身都暫時捨棄,強行提升修爲構築陣法,威力更增一籌。優勢的時候,沒有人願意自損修爲施展禁術。然而當戰場上形勢逆轉,獵妖使面臨如魔修之前那樣的處境時,什麼禁術不禁術,有用就好。
爲警告了周圍諸人,燕山喝道:“此陣易破又不易破,若有足夠時間等待,他們自己便無法維繫;若強攻,無隆擇何種角度。都等於面對他們全部。待老夫試過後,爾等從三面將其包圍。每次攻擊不得少於百人。”
燕尾羣修聞聲而動,數百支飛劍分成三個梯隊,分波次朝那幾條瘋狂旋轉的觸角狂攻。
“燕山老祖,接我降世天罰!”
尖錐之上傳出兩聲暴喝,竟好似從一人嘴裡發出兩道聲音,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黑白相間的粗大光芒。帶着刺耳的呼嘯與死滅的氣息,朝燕山老祖激射。
“自殘之道也敢稱天罰?倒要見識見識。”燕山淡淡一笑,神情流露出幾分不屑。
自從來到戰場,燕山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令主一人,即便羅桑修士施展禁術提升修爲。也沒有半分鬆動。他心裡明白,假如令主全力施爲,此處戰場唯有自己才能與之抗衡,便是那位堪稱劍道絕世天才的大先生,也因修爲所限,實力有所不及。
但既然對方主動叫陣,燕山自不能置之不理,他將目光從戰舟之上挪開,深吸一口氣後擡手朝尖塔漩渦斜劈帶掛,以八成修爲斬出一劍。
與令主一樣,不到萬不得已,燕山老祖不敢出全力,生恐於戰場上引來雷劫。他的八成修爲,已超出尋常化後修士,人界罕有能與之抗衡者。
赤日再現,千萬絲芒當頭罩落,真好似一顆小型的太陽懸掛在高空;幾乎在同時,那道黑白之氣橫衝而至,剿碎無數絲芒光線,與赤劍撞擊在一起。
時間停頓,動作靜止,千萬到漂射的絲芒凝固在空中,如一副定格的畫。周圍的人們目光呆滯,耳中有千萬種聲音同時震響,又彷彿什麼都沒有;種種表情僵硬在臉上,數百名修士怔怔地望着空中那顆絢麗的驕陽,魂飛天外。
轟!
一切驟然加速,耳膜哄哄響成一團,燕山老祖身形連退三步,眼中浮現出一抹驚歎;那個圓錐帶着觸手的漩渦出現一個巨大的豁口,幾條身影化成血霧,來不及飄飛便被漩渦所吸收,重新凝聚起來。
“自己人也不放過!”
燕山老祖厲聲呵斥,隨即吩咐道:“徐徐以圖,老夫不會再出劍。”
他意識到,自己如要徹底擊破這個漩渦恐非易事,爲了保留實力對付令主,不得不將其交給其它人面對。
數百劍修聞聲響應,結成三條劍陣徐徐而動,推進的勢頭不再如之前那樣迅猛;反之漩渦中的羅桑修士被燕山一劍震得氣血翻騰不休,還付出幾名修士死亡的代價,也收起了狂妄心思,不得不耐心與羣修展開周旋。
劍修一側形勢暫成僵持,其餘幾側更不用說,人數最少的大先生一側,獵妖使甚至開始組織反擊,雖付出無數鮮血與生命,終究將局勢穩定下來。
然而,所有人心裡都明白,這不過是權宜之計,是搏命纔得到的一時自保之策,只要過了這一陣,等待獵妖使的就是如魔修一樣的下場,很可能全軍覆滅。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戰舟之上的令主做出決斷。
“拙劣的把戲,這又是何苦。”令主望着魔修逃離的方向,眼角如被幾根線扯動一樣抽搐,冷笑着自語。
“發星辰令符,待本座種樹,堅守金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