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注是什麼?就是投入,就是是!當自己就是那個人。”
十三郎說道:“經驗興趣不談了,天賦這個東西與生俱來,也沒辦法強求。這些足以保證你達到相當高的高度,但若想做到最好,這泄不夠。”
“船伕就是船伕,騙子就是騙子,賊就是賊,三者可以混搭是沒錯,但要分個主次先後。比如你剛纔,飾演的身份是一個想騙點小財的修士假扮的船伕,主體是船伕,不是騙子,更不是賊。”
十三郎說道:“結果很簡單,演到得意處,你不知不覺就流露出本性,騙子佔了上風,賊次之,最後纔是船伕,焉能不被識破?這也不奇怪,騙術是你最最得意最最依賴的本事,加上天生有那麼點表現欲,本事也不錯,露點馬腳也能彌補,所以不怎麼在乎。”
公子羽神情微變,略有羞愧不甘。
十三郎說道:“但你忘了一點,獅子搏兔用全力,騙術亦如此;做事應該全力以赴,哪怕面對一個孩子施展最最簡單的騙術,也務必兢兢業業,容不得半點馬虎。”
公子羽一臉思索的表情,若有所悟。
“給你舉個例子,你要演船伕,心裡就應該把自己當成船伕,不是別的。這不是叫你將別的身份拋下,而是去演。別人看得破你演的那個身份,看不破本尊。”
十三郎嚴肅說道:“騙人騙己,指的就是這個,要騙人,先騙己。連自己都騙過,再騙別人,無往而不利。”
“他是騙子,他在騙你。”美帥對公子羽嚴肅說道。
公子羽沉默良久,躬身對十三郎施禮,說道:“謹受教。”
“騙子,死騙子!”美帥心裡大罵。
紅臉白臉。兩個最出色的年輕人欺騙一個出色的年輕人,最終皆大歡喜。十三郎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獲益匪淺;公子羽得到指點,不管是不是被騙,同樣覺得獲益匪淺。
失意的是美帥。丟了玉墜還丟了面子。帶着一肚子牢騷、滿腦子不屑、多少還帶點期待的複雜心情,美帥目睹這場別樣“審訊”,不時冷笑。
很快,美帥不笑了。神情越來越嚴肅,目光越來越凝重,直到最後。
“兩頭浮魔,生擒四名化神,這這還怎麼搞!”
“神使沒事?”十三郎所關心的與他不同。特意向公子羽求證。
“沒事。”公子羽很肯定,說道:“神使與浮魔有過交談,我不敢靠近也不敢探查,沒能聽到。”
十三郎點點頭,回身問許配:“這麼說,兄臺就是許配,從開始就與神使在一起?”
許配不敢隱瞞,苦笑着回答道:“前輩明鑑,晚輩”
“別叫前輩。我的修爲是”
十三郎似乎並不怎麼着急,放出修爲後說道:“或許還不如你。”
許配訝然,公子羽瞪大眼睛,看的是美帥。
美帥知道他想什麼,神情閃過一絲羞怒。說道:“看什麼看,本帥交友不問出身,這傢伙修爲是差了點,人還不錯。”
這話何其太假。公子羽望着美帥不甘的表情,回頭再看看十三郎。莫名嘆了口氣。此時他明白,換成自己處在美帥的位置,多半也是如此。
這邊許配連聲說不敢,回答道:“在下被浮魔操控神魂,五感被封,幾如木偶傀屍。”
不是解釋,勝似解釋,十三郎知道這應該是實情,遂說道:“我只是想問一問,神使刻意將你保全,應會留些什麼纔對。”
“這個”
許配略顯猶豫,最終仍不得不交待出實情,說道:“神使曾着我帶話給一個人”
將那句莫名其妙的囑託複述一番,但沒有提到她要其帶的話;許配心裡想神使沒說過不能對別人講,反正公子羽也知道,應該不算違誓。
“冷漠女子”美帥嘆了口氣。
下一刻,冷玉的身形出現在場中,冰冷的目光望着許配,說道:“小姐說什麼?”
論智謀,冷玉或與十三郎都有得拼,但她不擅作僞,更不會演戲,除非不用說話、純粹發呆的那種。就與叮噹的感情,冷玉多少有些是非不分,就像眼前,明明許配一點錯沒有,冷玉仍看他不順眼,總覺得這傢伙佔了小姐的便宜,得了好處不肯幹活。
“這麼巧!”
冷玉的冷名副其實,足以讓人生出假冒不了的念頭;許配第一個感覺是難以置信,隨後發現不對,說道:“不良與”
十三郎打斷他,說道:“傷病總能治好,叮噹到底說什麼了?”
“叮噹?”許配再次呆住。
“就是神使,這傢伙的媳婦兒。”美帥一邊說,一面拿眼睛瞥冷玉,心想看你生不生氣,生不算了,不生氣拉倒。
“呃叮神使她說不要”
“不要?不要什麼?”幾個人同時問。
“我不知道啊,後面的沒聽見。”許配的臉變成苦瓜,靈機一動說道:“浮魔跑得太快,羽公子敲在那時出現,拉着我趕緊跑”
“你”公子羽氣死了,心想看不出啊,老實人?
“蠢貨!”美帥回頭罵公子羽。冷玉沒罵,目光像刀子一樣,彷彿下一刻就要將公子羽凌遲。
“我”公子羽想哭。
十三郎沉吟說道:“不怪羽公子,也許浮魔不想叮噹說出來,聽不到也正常。”
好人啊!羽公子感動得不行,忙說道:“依本公子的看法,神使應該受制於浮魔,行動不得自由。”
廢話!大家都這麼想。
冷玉對此事的關注遠遠超過旁人,又將過程反反覆覆詢問幾遍,不肯放過任何細節。許配兩人也都很老實,一面答着話,一面不時拿目光在三人間逡巡。似想分清他們到底什麼關係。
就那麼點事,能有多少機密可言,聽了兩次美帥漸覺不耐,推一把不做聲的十三郎,問道:“怎麼辦。還追不追?”
十三郎一直在思索。聞言一愣,說道:“什麼?”
美帥大爲不滿,說道:“浮魔這麼厲害,還追不追?”
“當然要追!”十三郎斬釘截鐵。反問:“浮魔哪兒厲害了?”
“”美帥不知該說點什麼好,其它人也都莫名其妙,心想這傢伙不時瘋了吧,嚇傻了?
十三郎此時已清醒過來,寬慰道:“沒聽羽公子說嗎。浮魔雖然擒獲四名化神,自身也元氣大傷;況且那幾人又沒死,這會兒正在全力以赴與浮魔糾纏,正是對付它的好時機。”
“噗!”美帥氣得不行,乾脆扭過頭。
“心魔又犯了。”十三郎時刻不忘擠兌,說道:“別忘了,你都能從其手上逃走,浮魔怎麼可能那麼厲害。這件事情,多半是叮噹的功勞。”
“本帥”美帥本想反駁。回頭一想,十三郎所說未嘗不是道理;假如浮魔真能憑自己的力量擺平四名化神,美帥哪有資格與它周旋,碰上就死。
只不過,據說叮噹才結丹。她有什麼本事讓浮魔變得如此強大?美帥心裡一番尋思,突然覺得心裡有些冷。
對神使,開始的時候,老實講美帥的確抱有期待。然而在結識十三郎,知曉其真正面目後。內心着實有些失望,甚至不屑。修真界終究實力爲先,一名剛剛結丹的小女孩,不管她是神使還是仙使,總不能一下子蹦到天上去。然而事實擺在這裡,浮魔前後差異如此明顯,想把神使排除在外也不可能。
境界越高越能提升,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如果說浮魔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裡提高到如此程度,美帥寧可相信是叮噹用了手段,不僅僅因爲理智,還因爲心裡積鬱的那股怨氣。
總要給自己一點希望,浮魔輕鬆解決四名化神,美帥再也不要想復仇,應該馬上掉頭走人。
問題回到原點,叮噹做了什麼?
“小姐的祝尤之術的確神奇,但也達不到這種程度。”
提到叮噹的能力,冷玉擁有第一發言權,不待衆人發問,主動站出來解釋道:“就我的感受而言,三生祝尤可提高神通三成威力,不可能更大。”
“提高三成?這麼厲害!”美帥先是驚呼,隨後頹然搖頭,說道:“還是不夠。”
“不是不夠,是遠遠不夠。”
冷玉比他更嚴謹,轉身對十三郎說道:“那朵破蓮應該也懂神術,你和她打過不少交道可曾有過發現?”
關於萬世之花,自從冷玉知道這個名字,並且知道十三郎知道她就是與叮噹糾結終生的對象後,極其罕見地放下矜持,沒少埋怨。在她看來,這事根本不用想,當然應該不折手段幹掉夜蓮再把她的魂魄帶過來與叮噹融合。什麼道院和諧,什麼靈域團結,通通見鬼去吧。
十三郎認真想了想,說道:“神輝我見過,威力的確不凡;至於祝尤之術,沒見夜蓮使用,不知道她會不會。”
“三生奇術,只要她是並且覺醒過,一定會。”冷玉極爲肯定。
“什麼奇術不奇術,沒有那麼神奇。”十三郎搖搖頭,似已找到答案。
“不過是種騙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