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魂輕聲道:“晴朗,我是不是太容易被人看穿心事了?”
鳳晴朗心中一動,這是星魂願意溝通心事的契機,於是於脆放慢了腳步,口中卻平靜道:“無需在意,星魂,做你自己,纔是最好的”
南星魂似是猶豫了一下,才輕輕道:“其實在那團記憶漩渦中,我還曾多次陷入另一個女性的視角……她叫鳳慕雪。”
鳳慕雪是鳳月舞的女兒,寂靜時代末年,一位極具爭議的女皇……站在晴朗的立場,她們都是神龍鳳氏的先祖,但鳳慕雪很不同,因爲她生的兩個女兒,一個叫鳳雅玲,一個叫鳳雅煙……在那個充滿傳奇的年代裡,她們見證了神龍盛極而衰,她們都曾執政神龍帝國,只不過鳳雅玲隕落於衛國戰爭,鳳雅煙則最終與迪阿倫走在一起……
鳳晴朗內心被震動了一下,現在不是半個月前那個逃亡之夜,當時足夠狼狽,根本來不及好好細看南星魂的神色,如今他目光落在南星魂的臉上,那副眼鏡遮掩住她的容貌,但卻遮不住她內心的彷徨,和那一份意猶未盡……莫非,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南星魂曾代入進去,暫時卻不願意告訴我?
鳳晴朗深吸一口氣,於脆停下腳步,沉聲道:“星魂,你如果還曾代入一個人視角,那到底是鳳雅玲,還是鳳雅煙?”在那個烽煙四起的時代裡,鳳家三代人,都與東帝天牽連極深。
南星魂略微被驚嚇了一下,沒想到猛一下就被鳳晴朗看穿了心事,她嘴角微微往下彎了彎,老實道:“是鳳雅煙。”
鳳晴朗的心不禁急跳了幾下,是如今鳳氏一脈真正意義上的先祖,那是鳳氏與迪王朝結合的第一人。
他努力平靜道:“是不是涉及到什麼隱私?”
南星魂沉默不語。
鳳晴朗認真道:“星魂,我們出海在即,如果你卸不下內心的彷徨,我們將來遭遇危難時,將一同萬劫不復”
南星魂抿了抿脣,望向四周,不遠處的碼頭,搬運工正在忙碌的搬運貨物,監工與投機商正在岸邊低聲商議着什麼,一羣海鷗正從碼頭上空掠過,在他們頭頂打了個轉,又盤旋而回……他們正站在一堆封裝好的貨物一側,周圍行人不多,並沒有人太過在意他們……
她按了按自己心臟的位置,就像要給予自己勇氣,將接下來的話說出:“鳳慕雪的血液顏色……是銀灰色的鳳雅煙……也同樣如此。”
鳳晴朗眼角不由得微微顫了顫,可是南星魂彷彿覺得真還不足以形成真正的衝擊力,輕聲補充道:“鳳慕雪陛下與東帝天的結合,誕下了鳳雅煙,她的血液,天生就是銀灰色……”
鳳晴朗整個人也爲之顫了顫,差點便站立不穩,腦門裡更是轟一下,如果這是真的,豈不是說,東帝天某種程度上,與迪阿倫不單是師徒關係,還是迪阿倫的岳父。
那麼,如此迪王朝的鳳氏一脈,豈不是還有東帝天的血脈……
如果千年前,迪阿倫和東帝天的鬥爭,都各自佈置了後手,那血脈可是一個很好的引子,鳳晴朗想起了精神海深處的雕塑,和雕塑本人,及其那銀色天平,接着又想起東帝天剛剛復甦時,看向自己複雜的眼神……
高等亡靈惡魔的血脈,假設當年被壓制了,潛伏了下去,但按照阿蘭斯的血統學,它未來肯定還會有激發的時候,鳳晴朗這時不單想到了自己,還想起了鳳氏一脈千年以來,那些驚才絕豔,卻又早早夭折的天才……
某種程度上講,自己差點也夭折了,只不過被自己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走到了今天……
他見南星魂滿臉擔憂的看着自己,便努力一笑,道:“星魂,我的血液可是紅色的,你也見過……”
南星魂溫柔一笑,輕聲道:“晴朗,我不在乎你的血統,只是擔心你的反應……”
鳳晴朗心中一暖,與南星魂的手輕輕一握,卻發現對方的手冰涼冰涼的,轉頭看去,便看到南星魂眼神中尚有未曾褪去的茫然,他苦笑道:“星魂,我本想開解你的心結,沒料到原來你是擔心我產生心結,所以不願意告訴我……好啦,你把話說完,我想我現在的心臟一定很大,能接受任何聲音。”
南星魂皺了皺鼻子,手再次按了按左胸,就像爲了平伏自己急促無比的心跳,輕聲道:“在那些記憶碎片中,東帝天還曾對鳳雅煙說過,鳳雅玲就算可以成功復活,那也不是當時,而是千年以後……”
鳳晴朗全身再次一顫,只覺自己的手,也變得和南星魂一樣冰涼,千年以後,這不正是如今這個時代嗎?
記憶碎片中,迪阿倫那張略帶憂鬱的臉龐,呼喚鳳雅玲名字時,那滿是深情的眼睛……再一次晃過鳳晴朗的腦海。
千年前的迪阿倫,如果是花費了無盡的心力,付出無盡的代價,最後成功復活鳳雅玲,那人卻復活在千年之後,那他該是什麼樣一種心情……
那是跨越千年的時光,他們如何去縫合當年的分離?
那份悲涼感,衝擊得鳳晴朗滿是悵然,只覺得內心最深處,也彷彿傳來了一聲無言的嘆息,他討厭這一種鼻酸,慌忙用力頂了頂鼻子,發現南星魂正關切的看着自己,低聲道:“晴朗,東帝天只是這樣說,也未必如此。”
鳳晴朗卻搖了搖頭,輕聲道:“其實我想到一種更悲哀的可能,假如先祖迪阿倫,很想與千年後的鳳雅玲再續前緣,於是會在那個時代,提前選定一個後人,作爲他的寄生體,那麼,你覺得我這樣的身體和天資,是不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明明像是在誇讚自己,但南星魂卻感覺不出半分炫耀的意思,只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寒,如果鳳晴朗這個假設成立,到了迪阿倫復甦的時候,那他,還是他嗎?
南星魂只覺呼吸也急促幾分,盡力笑着安慰道:“晴朗,你這個猜測,未免太過悚然,也太過駭人聽聞了。我覺得,是你多心了”
鳳晴朗苦笑道:“我的老友東方沛說過,凡事都應該大膽假設,小心求證記得幾天前,我和你說過那個秘密嗎?我精神海深處,可是有不一樣的端倪
他擡頭,那羣海鷗再次唱着屬於它們的歌謠,盤旋而過,不禁輕輕感嘆道:“我感動過後,忽然發現自己有可能會因此成爲受害人……這感覺實在有點像,你看完一場感人肺腑的歌劇,劇中男女主角天人永隔,你感動得無與倫比,哭得噼裡啪啦,心裡想,如果他們能在一起,那該多好。這時候就有人告訴你,嗯嗯,他們有機會在一起的,你犧牲你自己就行了……”
南星魂苦澀的牽了牽嘴角,鳳晴朗說的小故事總是很有趣,但這一個例外。她用力握緊對方的手,認真道:“晴朗,這只是假設,對嗎?假如就算是真的,你也一定能做回你自己,對不對?你不總跟我說,做自己纔是最好的嗎?
鳳晴朗閉目想了一會,才睜開雙眼,終於展顏一笑,一如頭頂那初夏豔陽,點頭道:“那是自然。只要我變得足夠強大,誰也無法取代我,哪怕迪阿倫也不行我很尊敬他,但我覺得我沒理由爲他千年前的愛情埋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