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她睡過去了。”
候了十多分鐘,藥效上來,保養師歪在榻邊,眸光緊閉着。
向西手還搭在她的後心,連推了兩下,見她也沒有要醒的意思,悄悄的眨了眨眼,給了周鬱一個得手的眼神。
周鬱點了點頭,扶着休息椅坐起來。
向西繞過一頭,把手遞給周鬱,“組長,我幫你。”
“不用,鞋子不難穿。”
周鬱輕笑着搖了搖頭,自己穿好鞋子,站穩的時候,拿着腕錶看好了時間,“只有二十分鐘,就算髮現不了什麼,也一定要直接回來,知道嗎”
說好了分頭行動,節約時間,向西點了頭,把手機拿出來,設了倒計時提醒,這才扶着周鬱走出了休息室。
走廊裡有監控,這幾次過來,向西都摸了一遍,與周鬱模擬了僞裝計劃,因爲之前幾次做保養的過程中,周鬱也會有出來去衛生間的習慣,所以,兩人並不擔心被發現異樣。
走廊裡並不嘈雜,大家忙碌都在各自的休息室裡,這也是這種地方相對私密性比較好的緣故。
每層樓都設有洗手間,那裡是監控的盲區。
洗手間離安全通道很近,兩人先進了洗手間,不一會兒,向西換了美人如玉的工作服,大大方方的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推開安全通道,放輕了腳步,快速的繞着臺階下樓。
在她身後,大概兩分鐘左右,周鬱走了出來,與先一步離開的向西同樣的裝扮,口罩嚴實的捂在嘴上,兩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裡,走進安全通道,腳步穩且快的上了樓梯。
說實話,她和向西都沒有辦案的經驗,這麼胡亂摸索,憑的是一份敏銳,再加上些些的幸運。
就像發現地下通道一般,電梯那邊根本就沒有提示地下樓層的鍵子,按照一般的常識來講,這家女子會館應該也不存在地下樓層,可事有湊巧,偏偏就被她和向西歪打正着得到了蛛絲馬跡。
九樓的陳設一如她第一次上來那般,雖然穿着工作人員的制服,可她到底不敢明揚着臉走路,怕萬一碰到這裡的工作人員,穿幫漏線。
目標設定在她第一次聽到吃死嬰的那個休息室,腳下的步子儘量放輕,腳下都穿着會館的一次性拖鞋,這會兒周鬱忍不住想,還真是作案的好工具呢。
一路上很幸運,別的房間雖然偶有說話聲傳出來,卻沒有人員出來走動。
周鬱沒敢莽撞的直接進去,而是站在門口看了眼時間,像是在等人似的。
靜默一會兒,豎起了耳朵細心的聽着裡面的動靜。
沒有,什麼也沒有。
咬了咬牙,周鬱垂着眸,直接推開了門。
這次,她到是沒像上次那樣小心翼翼的,看起來,帶着幾分莽撞。
她其實在想,如果裡面有人的話,她以這種莽撞可以提供辯解的藉口。
不過,她的聽覺沒有出問題。
這間屋子,很安靜。
包括裡面的隔間,也沒有任何的聲音。
時間有限,耽誤不得,她繼續推開裡面的門時,眼前陡然出現的衆多儀器,讓她的目光禁不住閃了一下。
根本不明白這些機器的用途,快速的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拿出手機,連續各個角度拍了十幾、二十幾張的樣子,退開腳步時,她又把外間的屋子拍了幾張。
此時,離她從樓下上來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
吸了口氣,周鬱小心的把手機放回口袋裡,快速的退出房間,帶上門,沿着來時路,走到了安全通道。
也許幸運之神還是眷顧她的,回到自己那間休息室的時候,離規定的時間,還提前了兩分鐘。
不過,向西還沒有回來。
周鬱身上的衣服剛剛在衛生間已經換過了,爲了製造某些效果,她換好衣服,站在衛生間門口還晃了一會兒,假裝對着裡面沒出來的向西說一聲,先回去了。
這會兒,她小心翼翼的躺回休息牀,一邊豎着耳朵聽着身邊的那道呼吸有沒有變化,一邊在心裡默默的數着時間,緊張的手心冒起了虛汗。
呼
“組長”
向西拉開門的時候,剛好看到周鬱側眸緊盯着門口的瞳仁,一閃而逝了放鬆,故作輕鬆的吐了吐舌頭,視線掠過趴在休息牀邊沒有動靜的保養師,以脣語無聲,給了周鬱一個安心的眼神。
比預計的時間晚了十分鐘左右,保養師醒了。
期間,她爲自己工作的失職向周鬱連連道歉,周鬱笑道:“沒關係,剛好我也休息一會兒。”
“裘姐姐,你們太辛苦了,一個月也沒什麼假期,家裡有事兒也搭不上手,要不是賺的還行,我都想勸你改行,或者自己開一家了,反正你的手藝超級棒,一定會有很多顧客捧場的。”
向西嘴巴砸人向來毫不吝嗇,一桶桶蜜漿灌的保養師心生愉悅之時,又有幾分不好意思,“哪有那麼好,再說,自己做操心的事兒多,我也沒那麼多資金。”
“其實,也可以合夥啊,到時候,大家一塊贏利,說出去都是老闆,多自由啊。”
向西一邊等着周鬱穿好衣服,一邊繼續自己天馬行空的攛掇。
保養師看着她年齡小,再加上說話從來都這麼口沒遮攔,到也單純,便笑着逗她,“那等你什麼時候有這方面的意向,到時候咱們倆合手唄。”
“哎呀,那我不是佔了大便宜了。”
向西樂的兩手直捂嘴,一副得了便宜賣乖的樣子。
周鬱被她鬧的頭疼,嗔瞪道:“快點走吧,不然,趕不上下班前的全體大會了。”
向西挨着保養師,調皮的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向周鬱,小聲嘀咕一句,“有沒有覺得,她在吃醋。”
呃
哈哈
反應過來她吃醋含義的保養師,一時沒控制住,竟是笑出了聲。
周鬱像是猜到了向西揹着她說壞話似的,無奈的跟保養師聳了聳肩,拿過自己的手包,率先往門口走。
“看,被猜中了心思,不是滋味了吧。”
向西扭着小腰俏皮的跟了過去,擡步之前,得意的跟保養師擠眉弄眼,一副被我猜中的樣子。
說實話,向西耍起頑皮來,真有幾分開心果的意思。
一路嬉笑着坐電梯下到一樓,兩人在會館的門口換了鞋,跟保養師說了再見,便出了會館。
也是湊的巧了。
凌家的車子正停在會館門口,她和向西各自繞過車頭,都像來時那般,準備坐到後排坐。
向西去拉車門,周鬱站在向西身邊,看着她拉開車門,剛要擡步走進去,眼角的餘光正好撇見一輛新停過來的車子。
司機顯然是個老手,停車的位置比較窄,可因爲車技好,到是流暢的沒有前後轉方向盤,便停好了位置。
車子的後排車門在車身停穩時,便由內推開,周鬱的位置隔着車門,看不到裡面坐的什麼人,等到那人出了車子,關好了車門,她才從側影看清,下車的女人,就是那個要吃死嬰的塗太太。
“組長”
向西詫異的循着周鬱的目光看過去,除了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沒有別的發現,她收回目光時,疑惑的叫了聲周鬱。
“啊”
周鬱恍過神,回身正好撞見向西眸子裡的不解,搖了搖頭,略躬了身子,鑽進車裡的時候,叫着她,“進來吧,先送你回單位。”
回單位,不過是個恍子。
車裡,周鬱把手機拍攝的照片一張不落的傳到向西的手機裡,兩人眼神對視的時候,周鬱搖了搖頭。
向西明瞭的點了頭,這是除了照片,沒有別的發現。
雜誌社,司機停了車,向西與周鬱道了別,兩人目光再次對視時,向西給了周鬱一個稍後電話聯繫的眼神。
周鬱瞭然的點了頭,擺了擺手,收回目光時,吩咐司機,“開車,回家。”
向西轉身進了辦公樓,只是,她並沒有直接上樓。
在一樓電梯間停留二十分鐘左右,發了兩條信息,等了一個電話,然後,她捏着胯包的手袋,轉身又出了寫字樓。
與雜誌社兩條街相隔的一處茶室,安靜雅緻的環境彷彿是這喧囂都市裡一處世外桃源所在。
地理位置的關係,鬧中取靜,從外面進來的人,只要關上門,便只能聽到茶室裡小橋流水的咚咚聲,聽不見半點車鳴警笛的騷擾。
受這樣的環境薰陶,那些來此飲茶的客人,自覺或是不自覺的,都會把手機調成靜音,或者震動,在不影響別人的情況下,挑有必要的電話接,沒必要的電話,就任由它響着。
向西是第二次來這個地方。
說實話,如果不是袁大頭約她,她還真不知道離雜誌社這麼近的距離,就有這麼一處安靜所在。
樓上雅間。
袁大頭低眉洗茶,明明看起來有幾分兇惡的人,這會兒竟像是沉了眉眼,帶了與世無爭的孑然感。
向西推門進來的時候,心裡悄悄的自語一句,要是換個僧袍,沒準就跟寺廟裡的大和尚有的一拼了。
這樣的效果,完全源自袁大頭那一頭寸草不生的光潔之地。
嘖嘖,也不知道是剃的勤了,還是那裡本就缺少頭髮紮根的營養,她曾在燈光下看過,那發頂,可是連一根絨毛都沒長的。
向西覺得,袁大頭的爸媽,太神奇了。
“坐。”
被人注視打量了半晌,袁大頭不過用眼角的餘光斜了一眼,收回目光時,剛好洗好了茶杯,在各自的茶盅裡添了一盞茶,擡手,示意向西別站着。
“有收穫”
一杯茶進肚,袁大頭緩和了舌尖的苦味,目光帶着幾分打量的看着向西。
向西就不明白了,這人請她喝茶吧,一次兩次怎麼都選這種苦巴拉幾的茶,難道,這家茶館只賣這種茶
她敬謝不敏的把茶盅放下,想習慣的做個吐舌頭的動作,可一想對面的人又不熟,這個動作,不由就滯了一下。
“沒收穫”
袁大頭聲音雖然不變,可眉頭卻淺蹙了一下,似乎有幾分失望的意思。
向西嘴角抽搐,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太過臆斷了,她分明什麼都沒說啊
“這是九樓那個房間拍到的。”
爲了體現自己的價值,向西把周鬱拍到的圖片,先拿出手機,打開,放到茶桌上,遞到袁大頭眼前。
“是組長去拍的,我去找地下室了。”
袁大頭把手機從茶桌上拿起,放在視線內兩拳遠的位置,食指一張張的翻過上面的圖片,語氣不緊不慢的問道:“找到了”
“找到了。”
向西肯定的點了頭,之前還能看出幾分輕鬆的眉眼,這會兒竟然鄭重許多。
袁大頭翻手機的動作一停,眸光忽然閃過一道光,雖快,卻沒刻意掩飾。
他握着手機的五指漸漸收攏,對於這種已經可以掌握在手的東西,顯然早看晚看並不影響事件的進程。
向西明顯感覺到了袁大頭對地下室的興趣,這會兒見他目光緊隨而至的流轉在她身上,一時咬了咬脣,掩下當時看到那些的駭人,垂了眼皮,目光緊盯在自己抓在茶桌邊的十指上,點了點頭,低低的說着:“離的遠,看的不算清,不過,很腥的味道,我不確定是不是人血,有幾個大桶裝的,當時的視角不太好,我”
向西想說,當時她膽子一下子變小了,危機意識讓她隱約覺得就那麼莽撞的接近真相,可能,她會遇到無法預期的危險,甚至,是危害到生命的。
向西的臉色有些白,不同於剛進來時還有幾分紅潤。
袁大頭看着她肩膀輕顫的樣子,眸中瞭然,並無責備之意,“有線索就好,你有危機意識是對的,而且,對方察覺不對,只會繼續將東西留在那兒,有了那些東西在,不管是什麼,到時候,都給了我們查封的理由,向記者,謝謝你。”
“我”
向西動了動脣,想說,我也沒幫上什麼。
可袁大頭看她的眼神,很認真,是感謝那種,像是對她的肯定。
突然之間,向西竟然有了心潮澎湃的感覺。
那是一種被賦予了某種使命,而光榮完成之後的榮耀感。
“再過幾天,我想辦法”
“不用,接下來的事兒,交給我們的人。”
袁大頭沒有表情的臉上,這會兒多了一抹笑。
或許是因爲他不常笑,這會兒笑起來,讓整個面部線條都柔和下來,連他身上冷硬的男性氣息,也得到了緩解。
“凌太太那邊,我會通知她,這次的事兒,到此爲止,接下來的跟蹤報道,你想拿什麼線索,回頭警局那邊,我會交待人專門給你送材料,不過,這期間,你跟美人如玉那邊,就不要打交道了。”
“真的不需要我們繼續潛伏”
向西咬着脣,有點舉棋不定,“你們安排的人目前只能做到打掃,自身行動不變,很多時候,是在別人的眼睛下做事”
“呵,有了這個,她們也會很快撤出來。”
袁大頭揚了揚手腕,五指中掌控的,還是向西的手機,這會兒,因爲他滑動屏幕的動作,原本週鬱傳過來的那些照片,已經翻看完畢,餘下的就是一份手機視頻。
如果他沒猜錯,這份手機視頻的光線不怎麼好,拍攝的地方,應該就是美人如玉的地下室。
向西猛然瞠了大眸,看到屏幕上未曾播放的錄像畫面時,後知後覺的拍了下腦門,“對啊,我拍了這個。”
“所以,這部手機,我先拿回去,明天再給你送來。”
呃
這個,不太好吧
向西直覺,手機算是私密的東西,就這麼被一個男人拿走,有點不妥。
可袁大頭似乎也沒打算給她多考慮的時間,把向西的手機直接揣進了口袋裡,自己坐在那兒又倒了杯茶,端起杯子時,他說,“你先走,我再等會兒。”
這人,謹慎的太過。
向西糊里糊塗的從茶館出來,按照來時路,徒步穿回兩條街,重新走回了辦公樓,進了電梯。
袁大頭一個人坐在茶館,又逗留了半個小時,期間,無事時,他不甚在意的翻看了兩下手中手機裡的相冊。
裡面至少有千張左右的照片,大半以上是主人的自拍,有各種搞怪的,扮醜的,調皮的,衣服也是四季分明,顯然裡面的照片不是一時拍攝的。
袁大頭還是第一次看女孩子的手機,尤其這種被自己掌握在手,旁邊沒有人盯着的時候,裡面同一張面孔,青春洋溢的臉,隔着屏幕,那些古靈精怪的樣子,大笑吐舌甚至扯落肩帶的照片,都像是展現給他一個人看
給他一個人看
這種想法,來的那麼突然。
突然的讓他眸子驚愕了一下,隨着手上的動作未歇,照片裡的女孩衣服漸漸從冬季,走過春季,復甦到夏季,祼露在外的肌膚,越來越多,有一張,應該是女孩穿着吊帶背心,短褲在室外的花園裡拍的。
後面成片的鬱金花海,黑、黃交織的色澤透露着濃郁的精心培護,在一片鬱金花海中,一縷陽光散着七彩光芒,在兩側茂密的樹影下,婆娑而至,恰恰投落在女孩的頭頂。
那一眼的炫目,竟是燙的他握着手機的手一個不穩。
咣噹
手機屏幕摔落在茶桌一角,袁大頭反應慢了一條,再想去挽救,手機已經砸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