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1點左右,歐陽浨終於結束完一天的工作,起身拉開陽臺玻璃門,活動着略顯痠麻的四肢。
夜風很涼,空氣中漂浮着淡淡的霧氣,這座城市對她來說,初來乍到,無疑很陌生,但因爲是“他”曾經居住的地方,所以立身可親。
歐陽浨站了一會兒,回頭看向癱在沙發上的任洋,懶洋洋的問了一聲:“吃泡麪嗎?”
“餓的話,直接叫餐。”任洋困的眼睛睜不開,調整姿勢,直接躺在沙發上。
“時差還沒調過來,我想出去走走。”歐陽浨彎腰拿起外套,問任洋:“要一起嗎?”
“不了。”任洋叮囑道:“樓下有24小時營業便利店,別跑遠了。”
歐陽浨應了一聲,穿上外套,關上書房房門,路過外間房間時,步伐停了一下,手指揚起,似要敲門,終是垂眸笑了笑,放下了。
歐陽浨穿着針織長毛衣,雙手插在毛衣口袋裡,過馬路的時候步伐中有着女子少有的英氣,濃密的長髮在夜風中肆無忌憚的飛揚着。
夜深,便利店門口幾乎看不到顧客出沒,有男子坐在便利店提供的休息區,一包煙,外加兩罐冰咖啡。
走近時,男子在煙霧迷濛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把目光凝定在手中的商業週刊上。
歐陽浨走進便利店,在貨架上隨手拿了一桶面,在開水區接了水,櫃檯付了帳,這才慢吞吞的推門走出來。
坐在男子對面,歐陽浨很安靜,停了幾秒才說:“最遲明天下午,鑫耀股票將會追平,股價上穿。”
韓愈單臂搭在椅背上,姿態老成:“你辦事,我向來放心。”
空氣中送來菸草味,很淡,歐陽浨睫毛顫動,看向韓愈,他手裡夾着煙,翻看着週刊雜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是長相俊美的人,但臉上卻有“擦傷”,外界好奇,問起臉上的傷所爲何來,他只淺淺淡淡的回覆道:“擦傷。”
不在乎是否有人相信,敷衍的近乎猖狂。
歐陽浨遲疑開口:“學長,愛一個人不是希望對方能夠開心嗎?”
是的,眼前這位男人是她學長,美國大學同校,後來更是成爲了她的老闆。
“我還沒有達到這樣的境界。如果你不開心,根本就不能眼睜睜看着別人比你更開心。”他臉色看起來有點差,漆黑的眸子裡帶着倦意。
歐陽浨僵着身體坐了一會兒,似是累了,終於往椅背上一靠,“陸子初很難纏,你想帶走太太,怕是不會太容易。”
韓愈看了她幾秒鐘,“那麼,我應該放棄?”
“我不是這個意思。”歐陽浨後背一陣發寒,私下相處雖然隨意了許多,但對他始終都是敬重有加。
韓愈放下週刊雜誌,靠着椅背,望着空蕩蕩的街道,神情有些疲憊,過了一會兒,重新抽了一根菸,“有人說過這麼一句話:每個人都會對得不到的東西充滿激情,爲了這樣東西,他可以像瘋子一樣,花費一生時間去追求。”
“6年了,你開心嗎?”歐陽浨看着泡麪,未曾擡頭。
“我的喜悲,和她是否跟我在一起息息相關。”前句語氣如常,但下一句卻話鋒一轉,“別再問這種蠢問題,問多了,只會拉低你的智商。”
歐陽浨臉色有些發白。
一支菸尚未吸完,韓愈起身離開:“你慢慢吃。”
歐陽浨看着韓愈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回頭看着泡麪,揭開,泡的太久,面看起來很軟。
水汽蒸發,同樣煙霧繚繞,歐陽浨的臉看起來有些朦朧不清。
還好,雖然難吃,但填飽肚子足矣。
……
這*,阿笙睡得並不安穩,做了個夢,夢見她在跑,那樣的奔跑速度,似乎可以在下一秒就跑到世界盡頭。
“顧笙——”有人在身後叫她的名字,焦急,氣急敗壞。
她回頭看他,卻看不清他的臉,畫面調轉,她已被他禁錮在懷裡。
男子怒急攻心,低頭吻她,她感覺自己快喘不過氣了,方纔被他放開。
抱着她往回走,男子語帶嘆息:“若是有一天我跑不動了,怎麼追你?”
那話是在問她,也是在問他自己。
“子初……”她努力睜開眼睛,試圖看清他的模樣,男子眼睛漸漸趨向清晰,暗沉陰鬱…...
阿笙從睡夢中驚醒,身上都是冷汗,耳畔有均勻的呼吸聲響起,她幾乎是倉惶的下了*,立身黑暗中,就那麼呆呆的看着*上沉睡的陸子初,一時分不清究竟是現實,還是身處夢境之中。
“阿笙,我只有你了。”似有呢喃聲在她耳畔飄過,阿笙雙手緊緊的抓着睡裙,夢中那人是陸子初?不是陸子初?
……
臥室清雅靜謐,阿笙縮在牆角睡着了,陸子初坐在她身旁,靜靜的看着她。
很久之後,伸手摟着她的肩,片刻後感覺有溫軟的身體蜷縮在他的懷裡……
陸子初就那麼抱着她,坐在地毯上,彼此依偎,互相取暖。手指溫柔的纏繞着她的發,白與黑,美得不可思議。
“07年2月10日,中國小年夜,我去美國找你。顧家家門口,我從白天等到了黑夜,等來了你母親,卻沒有等到你。”陸子初俯身,臉貼着她的發,輕聲開口:“阿笙啊!過去種種,譬如昨日之死。不想不念,我們都忘了,可好?”
聲息微不可聞。
……
隔天,阿笙沒有陪陸子初去陸氏總部,做好早餐,她還在睡。
昨晚跟泰康翟總有約,況且幾日沒去公司,總部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出面處理。陸子初原本想帶阿笙過去,見她睡得正沉,總歸不忍心叫醒她。
吳奈連夜動了一個大手術,疲憊到了極點,開車回家都快虛脫了,剛躺到*上,就聽到有人在按門鈴。
吳奈很想無視繼續補眠,但門鈴太擾耳,開門時,難免夾雜着怒氣,看到門外站着的人,下意識皺了眉。
是陸子初。
“八點左右,石濤會來望江苑,在此之前幫我照看一下阿笙。”
……
八點鐘,來望江苑的那個人不是石濤,而是唐汐。
結束旅行,唐汐凌晨四點回到t市,睡不着,就去了彼岸酒吧。
一壺茶,湊着水果拼盤,純碎是混時間,和石濤有一搭沒一搭的淺聊着。
石濤問她:“這次外出,都去了什麼地方?”
唐汐半開玩笑道:“沙漠暴走,別人外出旅遊是享受,我是純屬找罪受。”
石濤笑了笑,擡眸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嘟囔道:“這個點也不知道吳奈睡了沒有,我給他打個電話,如果沒睡,就讓他過來。”
唐汐看着水杯中漂浮的綠茶,不接話。
打電話過去,吳奈手機關機,石濤又把電話打到了辦公室,是值班醫生接的:“吳院長還在手術室。”
石濤掛斷電話時,對唐汐聳聳肩:“沒辦法,都是大忙人,只有你我最閒,湊合着聊吧!”
唐汐勾起脣,問石濤:“子初最近好嗎?”
石濤抿抿脣,笑容牽強:“你還不知道吧!阿笙回來了。”
唐汐一怔,竟是好半天不說話,良久開口,半信半疑:“顧笙?”
“對,顧笙。”石濤語氣沉重。
接下來的談話略顯沉滯,唐汐只靜靜的聽,很少開口說話,石濤說完,同樣選擇了沉默。
這樣的沉默可以維持很久,陸子初打電話過來的時候,石濤窩在沙發裡剛剛睡着,唐汐在一旁聽了,起身對石濤說:“我去吧!”
清晨,朝陽溫暖,吳奈看着面前出現的人恍若隔世。
“什麼時候回來的?”吳奈喉嚨發緊。
“凌晨。”
唐汐疏離一笑,越過他走進了客廳:“我來找阿笙,她還在睡覺嗎?”
“嗯。”身後是他欲言又止的聲音。
她已不再看他,上樓,背影瀟灑,他看不到的地方,適才僞裝的微笑悄然崩塌。
……
上午八點半,唐汐坐在飄窗上,晃着腿,雙手撐着冰涼的檯面,看着睜開眼睛的阿笙,脣角笑意淺淺:“嗨,好久不見。”
光線迷離,阿笙沉默片刻,手臂撐起身體,緩緩坐起身,女子面容在她眼裡漸漸清晰,阿笙眼裡漂浮着隱約的溫情:“……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