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蕪夜色
質辛聽了天之佛詢問,直覺搖搖頭道:“我見爹每日清晨都要去禁地坐上半個時辰纔出來,有一次我問他,他卻只是凝望着禁地淡淡笑笑,不說一句話。我再問,他就說以後等我長大後就明白了。爹說的話真奇怪,我又不是他,等我長大了怎麼可能知道他的想法呀!”
天之佛聞言心頭微動,腦中募然閃過一個靜立在青蕪堤的身影,卻是轉瞬即逝,快的都來不及看清他的面容。
雙眸不禁一閉,揮去朦朧不清的幻覺,如此看來只能到將他送至異誕之脈時,再詳細向他爹詢問過往情形,或許能夠探知部分真相。她要知道懺罪之牆造起緣由到底是如何,她相信自己絕不會罔顧初心,而沾滿滿手血腥,更不會是爲了私慾。罪牆由她造因果由她受,殺戮無辜之罪她心甘情願擔下,但絕不是不明不白,遭人陰謀。
質辛見她神色似有失望,急忙補充道:“天佛娘,你別傷心,我不知道原因,可是我爹知道,到時候你去問他,他肯定會告訴你他爲什麼把禁地建成這裡的模樣!”
天之佛聞言,擡眸看着魔皇,緩緩道:“無妨!這幾日我們先在這裡住下,只要不出青蕪堤,你想如何都可,不必拘束!”
質辛聽了心頭一喜,眸中不覺地泛出亮光,摸了摸身下的牀,看着天之佛道:“那這張牀我可以睡覺用了!”
天之佛見他愛不釋手的模樣,眸光一凝,點點頭:“若是喜歡,吾可將它送你。留下它,吾亦無甚用處!”
質辛登時激動站直了身子,彭得撲向天之佛,緊緊摟住她的脖子在她面頰上“吧嗒”一親,:“天佛娘你真好!”回家後,他就有自己的石牀了。還是這個好,暖融融的,爹你平日不讓我睡禁地的石牀,以後我就和娘一起睡在這張暖和的石牀上,你睡你的冷石牀吧。
天之佛被樓的身子一僵,面頰上的柔軟輕觸竟讓平靜的心一陣波動,只覺說不出的熨帖舒適。剛伸出要推離的手不覺在半空中改了方向,輕輕搭在了魔皇腰上,聖潔明媚的雙眸望向遠處天際的浮雲。
青蕪堤的日暉柔柔灑在石牀之上的二人,映了滿地金影。
一日的奔波,對天之佛並無甚影響,質辛儘管體力不支,可還是不肯休息片刻。只因青蕪堤到處都是新鮮卻又熟悉的事物,他樂此不疲地照着腦海中禁地的模樣在青蕪堤發現相似的東西,只要發現一樣,便高興的自言自語一番。
天之佛靜靜坐在菩提樹下,指拈法形,療傷自愈,亦不阻止,任由他玩樂,只不過見他似乎一直都只在做一件事,卻能歡樂不斷,不覺亦有些好奇,隨即點佛耳千里收音。
“這個東西,禁地也有,就是沒有這裡的亮,回去告訴爹,讓他多放些光!”
“禁地的這個鳥窩也太小了吧!”魔皇看着樹上正銜着枝葉造巢的靈鳥,喃喃自語:“回去讓爹把鳥窩造大點兒,我得記住鳥是怎麼造巢的,要不回去忘了,就不能教爹了!”
……
天色漸漸暗淡,質辛漸漸困頓,竟不覺走到樓至旁靜靜坐下,學着她的模樣盤起雙腿,姿如蓮花,微微閉上雙眸,兩隻肉呼呼的小手捻起佛指,卻不料這一閉,睡神頓時襲來,腦袋不受控制的一下一下點着,最終再也支撐不住徹底垂下,沉沉入睡。
一陣清涼夜風拂過,月光如水,柔柔拂照在二人身上,瀉出了一地晶瑩。
質辛睡着的身子突然無意識軟倒向了她,腦袋正好倚在臂彎處。
入定的天之佛感覺臂彎處的壓力,募然睜開雙眸,看向臂間。
質辛安然熟睡的小臉在月色下泛着點點銀光。
這還是天之佛第一次如此認真的端詳他的長相,此時凝視竟讓她有些意外的不可置信,眸色詫異怔在了當場。
質辛微挑的細眉和闔住的雙眼怎會這般眼熟,她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質辛枕着天之佛的胳膊,似是覺得夜風帶來了涼意,不禁微微蜷了蜷身子。
天之佛見狀,暫停思緒,起身小心翼翼橫抱起他放在了石牀上。
不想再謹慎卻還是驚醒了睡着的他。就在她打算離去之時,半醒半睡的質辛突然拽住她的衣袖,迷濛的雙眸凝視她期待小心翼翼問道:“天佛娘,你可不可以和質辛一起睡?”
天之佛聞言微愣,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平日她皆是禪定,已經有多少甲子未曾如常人般入眠早已數不清。
似是感到了她的猶豫抗拒,質辛期待的眸光一黯,小手急放開了捏住的衣袖,咧了咧嘴笑眯眯道:“娘你去做你的事吧,我隨便說說,我好累啊,先睡了!”
說着故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翻個身子,側身睡在石牀上繼續睡覺
天之佛未看見他眼中的那抹黯然,只覺他自己放棄,不用自己決定,因聽了他之言莫名緊張的心神鬆了鬆,隨即轉身向青蕪湖走去。
卻不想未走兩步她卻再也無法邁動離去的步伐。
感覺天之佛不在身邊了,質辛伸展在石牀上的身子驟緊張驚懼地蜷縮在一起,雙臂慢慢環抱在胸前,小小的腦袋害怕的死死埋在臂間,低低顫聲道:“質辛不怕,質辛不怕……”
若有若無的聲音輕顫着飄散在夜空中。
天之佛聽力本就極好,顫音透過清風募然全部收入耳中,定在地上的步子一陣掙扎。猶豫片刻後雙眸終究一閉,轉身走了回去,撩起衣襬,側身躺在了石牀上,順便將手覆在了質辛蜷縮成一團的身子上。
質辛感覺身後溫暖,蜷起的身子不覺一鬆,驚喜急翻過了身子轉向天之佛,黑眸刷的睜開,亮晶晶望盯着她的溫潤雙眸。
天之佛迎上他驚喜的眸光,心頭莫名閃過絲說不清的柔軟,相由心生,本就聖潔溫和的面色此時越發柔和,凝眸平靜輕語:“睡吧!吾陪着你!”
質辛開心裂嘴,急點點頭,移動身子將頭埋在了樓至胸前,卻不料曇香撲鼻,異常柔軟,不禁愜意的蹭了蹭,順便將小手亦塞進了兩人身間。
天之佛脊背猛得一僵,她還從未與人如此親近過,顯些凝功便要將懷裡的質辛推出去。恰好瞬間就聽到了質辛入睡輕微鼾聲,才讓放鬆了身子。
天邊月色緩緩移動,天之佛本打算耐心等着他徹底睡熟再離去療傷,誰知倚在石牀上,從未疲憊勞累過的意識,竟緩緩脫離了控制,不覺困頓,不知不覺輕輕闔上了雙眸,悄然入睡。手臂依然保持着初時的姿勢,將質辛護在懷中。
月光靜靜輻照着母子二人,一片寂然,遠離塵世紛擾的安寧。
作者有話要說:“天之厲!你……”房內樓至輕揚平穩的氣息突然一窒。
“呵!樓至,出家人不打誑語,你昨夜答應吾的,難道想反悔?”窗戶上糾纏的二人身影募然一頓,其中一個身影微微挺起了身子,一聲渾厚沛然輕笑穿透夜色。
“你!……”窗戶上突然髮絲輕揚,一人首影瞥向他處,緊接着一聲急斥,“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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