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石牀舊事
魔皇拉着天之佛的手走着走着,欣喜的眸光卻在站立在青蕪堤中時微微頓了頓,腦海中閃過什麼,神智彷彿受到牽引般,突然掙開了天之佛,向空曠無物的一處飛奔而去。
天之佛神色怔了怔,定住了步子。
他要去什麼地方?
魔皇質辛飛奔到了所在募然停下步子,焦急四顧,定定凝視。
放眼只有如茵的綠草遍地。
怎麼會?這裡的石牀呢?娘抱着自己睡過的石牀,就在這裡,就在這裡的!
怎麼不見了?
質辛眸光不禁一黯,失落地回眸望向天之佛,輕聲問道:“天佛娘,我們的石牀去哪兒了?”
天之佛順着魔皇的視線掃過清風吹拂的草地。
草含甘露,晶瑩剔透,泛着淡雅的仙靈之氣。
這片清靈所在自己修行了幾百年,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從未有過什麼石牀,況且質辛也並未來過此處,怎會認爲此處應該有一個石牀?
這孩子與自己萍水相逢,可說的好些話卻總是莫名其妙。
石牀?他定又是幻覺將此地錯認爲自己熟悉的地方。
想到此,天之佛擡眸緩緩走到魔皇身邊,按在他肩上輕語:“質辛,這裡從未有過石牀,吾休息不需此物的。”
平穩陳述事實的口吻,不帶一絲欺騙,然聽在心緒已受突來記憶干擾將現實與過往混淆的魔皇心中,無異於晴天霹靂。
本已被封印的痛心記憶瞬間全部突破牢籠,一涌而出,如失了控制的狂潮般席捲了而來,漲滿了質辛的思緒。
“宙王,此子性命交你處置,吾會滿足你之條件……”
清冷無情的嗓音迴盪在中陰界皇宮內。
……
“娘!你爲何要拋棄我……”
襁褓中的他,絕望祈求地凝視着天之佛威嚴聖潔的身影,越去越遠,最終化爲一片虛無。
眸光中只剩下那緩緩扼住自己天靈的巨手,冰冷刺骨,寒氣陰森。
一股刺痛鑽心而來,質辛手募得揪緊了胸口,眼前發黑,身子一晃,頹然倒向地上。
娘原來是徹徹底底的拋棄了自己,連帶青蕪堤與自己有關的一切都拋棄了!
天之佛神色突變,電光火石間伸手接住了魔皇,魔皇眼角劃落的一滴淚水“啪”的落在了她手心。
竟是那般的灼燙,瞬間燒痛了天之佛清淨平淡的心。
抱着魔皇的手難以抑制的一顫,本還清明的雙眸突然模糊,天之佛只覺眼前發白,腦中竟似然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石牀之影。
意隨心起,募然掌運佛力,砰然擊向草地。
青蕪堤地脈受震,地動山搖,草皮如受狂風劇烈波動,地層中倏然竄出一陣冷冽刺骨的寒氣濃霧,冷霧過處,青草甘露瞬間凝結成冰,在日光下泛出冷光。
濃霧緩緩散去,方纔空曠的草地上赫然竟多了一張萬年寒冰佛咒冰封的石牀,血色圖紋盤旋環繞在四周。
天之佛凝眸再催佛力,解咒力,化封印。
片刻之間,冰冷的石牀竟褪去寒衣,露出巍峨身形。
寒冰之下的石牀竟然散發着柔和熱氣,源源不斷的熱流盤旋纏繞,縈繞在石牀周身,柔和溫暖。
天之佛觸手唯覺溫暖綿柔,顧不得細思怎會有此物,急忙將魔皇輕抱着放在上面。
石牀如有所感,散出的熱氣募然增強,股股綿綿渾厚暖氣緊緊旋繞在魔皇身上,將其包圍護在其中。
魔皇受暖意沁透肌膚,直直滲入心頭,竟彷彿回到了襁褓之中時被天之佛摟在懷中的柔軟溫暖,揪住胸口的手不禁輕輕放開,緊皺的眉心慢慢舒緩開來,片刻後緩緩睜開雙眸,對上了坐在石牀旁焦急凝望自己的天之佛。
嘴脣無聲的喚了聲:“娘!”
此情此情,彷彿多年前的那日,天之佛樓至韋陀將襁褓中的他放在石牀上,撫着他的小身子溫柔道:
“質辛,娘不得不將你一人留此片時。吾之身份,不能時刻在你身旁,這石牀由吾誕你之血晶胎烙與化外之天隕石合吾功體全部佛力共鑄而成,之中點有吾心頭佛血,無人可傷害於你,吾不在時便讓這石牀代吾護你!”
……
天之佛見他終於清醒,思念下一鬆,出聲道:“感覺如何?”
魔皇徹底從恍惚中回神,已然忘卻了方纔腦中閃過的過往情形,衝着天之佛的方向翻了個身子,手眷念懷戀地輕輕撫着身下的牀。
半晌後竟似忘了方纔的痛楚,擡眸凝視着天之佛驚訝道:“天佛娘,你和爹爹一樣厲害,這麼快就給我變出一張牀來,簡直和我以前睡過的一模一樣!”
天之佛眸光微閃,頷首以示,既不肯定也不否認。
此時心靜下來,她才發覺此牀的怪異。
裡面怎會有自己的佛力和佛血?
這牀自己何時封印在青蕪堤下的?
爲何自己一絲印象也無?
質辛爲何會知道此處有石牀?
自己分明並不曾在以往見過他,更不可能將他帶到青蕪堤,這裡面到底有什麼問題,質辛似乎知道一些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難道是血傀師蓄意?
想到這,天之佛的眸光倏然一沉,眸色複雜地凝在質辛身上,覆在他身上的手指下意識收緊。
魔皇感覺身上手突然變得僵硬發冷,募然收回了撫摸石牀的手,回眸按住了天之佛手上,半坐起身子關心道:“天佛娘,你的手怎麼這麼冷?你是不是很冷,你快上石牀來躺着,石牀可暖和了,一會兒就沒事了”
澄淨無垢的黑瞳,關心急促的聲音。
天之佛眸光一閃不禁微微垂下,避開了質辛純淨的雙眸,緊繃的身子這才微微放鬆。
荒謬!自己怎會懷疑質辛,他是最不會傷害自己之人!
只是質辛如何會知道此處有石牀?
“質辛,你方纔說以前見過與身下石牀一模一樣的,是在何處所見?”
“呃!”魔皇聞言一愣,眉心不由蹙到了一起,撓撓後腦勺。
也是,在哪兒見過來着……
他肯定見過……
好像是在異誕之脈的禁地,好像,不是好像,就是在異誕之脈。哎呀,自己的記性真不好,怪不得他覺得青蕪堤這麼熟悉,原來禁地裡面和青蕪堤就是一模一樣。只是天厲爹平日決不讓自己進去。除非自己生病,天厲爹纔會帶着自己進去治病,唯一不一樣的就是牀是冷的。爲了讓自己病癒,爹每次都要發功讓石牀變得溫暖,再讓自己躺上去。
想到這兒,魔皇擡眸看向天之佛一五一十道來。
天之佛神色一震,心頭突然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凝向魔皇凝眉不覺調高了聲音道:“你是說你家,也就是異誕之脈的禁地和此處一樣?”
魔皇睜着亮晶晶的雙眸開心地點點頭。
天之佛強壓下心中突然的波動,凝視着魔皇勢要問出究竟:“你爹可曾向你說過,爲何要將禁地造成此地模樣?”
如此做法定有緣由!若非見過青蕪堤並且知曉自己往事之人是不可能這樣做的。
此人是敵是友暫且不論,至少除了血傀師,還有人知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