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絕望希望
未幾,二人停步在後殿內黑玉石桌邊,天之佛指着桌上之物笑看天之厲:“把它拿到王殿上吧!”
一個兩尺直徑的銀色圓盤罩着銀蓋,靜靜擺放在桌上。
天之厲不假思索伸手端起,看向她問:“裡面是何物?方纔桌上尚無。”
天之佛微微一笑:“伺人領吾命在合適的時辰才端來,至於何物,一會兒便可知。“
天之厲見她眸底笑意中暗暗期待,分明如曇兒般做新鮮事時的雀躍閃亮,想到了什麼,眸色恍然大悟,突然俯首吻向她雙眸:“可是你今日在膳房中所做?”
天之佛微闔眸承接了他這吻,噙着笑輕輕頷首,再擡眸凝視他感慨道:“是,吾今日方知,女子費心準備一家膳食,辛苦實不亞於修武處理事務,看似輕鬆,確極爲繁雜細密,勞累亦不小。”
天之厲伸出一手扶着她的腰身,邊往出走邊笑問:“你何時學得這炊食之事,吾怎麼不知?而且這盤子裡也該不是一般膳食。若吾猜得不錯,該是應節特有之物。元種厲這萬年來過節從不用它,諸節爲百姓而制,我們亦甚少過。”
天之佛擡手按在他腰間的手上,斜眸笑看他:“以往不用,以後用,隨心罷了。吾想到百姓家中過節皆備此物,既然團聚,不妨也效仿他們做一次,熱鬧些。吾請了王都內最擅長的師傅學藝,你不在時去學,你在時自不學,讓鬼邪和緞君衡從中幫忙。”
天之厲見她理所當然神色,嘆息一聲,擡手輕撫她微隆起的腰腹:“吾怕累着你和孩子,今日你從膳房出來面色發白疲憊,非刻意限制你行動。風俗雖是一家主妻爲此隆重之事,但現在特殊時候,你內元功力復生到關鍵時候,內外氣血經脈衝擊,比普通凡人尚不如,越發不能受累。”
天之佛輕搖了搖頭,看向他一笑:“放心,吾有分寸,除了之前,後面火候皆是司膳幫吾看着,下不爲例!”
說着二人已走到了去往王殿的門口,天之佛擡手輕推開了殿門,和他笑着走入。
殿內正在說笑其樂融融的衆人,只是他們回來,微頓話音,擡眸望去。
兩人緩步走近桌邊,天之厲俯身將手中銀盤放在桌上,扶着天之佛坐下。
鬼邪和緞君衡掃過銀盤,笑意瞭然一閃,繼續背靠着座椅,各自慵懶斟茶淺斟慢飲。
衆人都停下話擡眸望向銀盤。
他們離開後被司殿帶來坐着的質辛驚呼一聲,好奇道:“娘!裡面是什麼?”
蘊果諦魂微訝看向天之佛,苦境之俗和厲族此處倒是有重合,如此圓盤裡面只可能是難道是中秋節餅,難道是她親手所做?
天之佛望向衆人期待的神色,收回視線和天之厲對視一眼,共同伸手揭開銀盤圓蓋,只覺一股濃郁香氣撲鼻而至,衆人視線詫異趣味定視在了盤內月餅上栩栩如生的各自,相視而笑,一時無聲,滿堂寂靜。
天之佛見衆人趣味神色,笑道:“佳節之際,自不能缺了應節之物,你們畫像刻畫也不太像,吾第一次做,味道不知如何,若不好見諒。”
咎殃天之厲突然掃去的利色和手指上刻意露出的王戒,輕撫下頜,募得笑出了聲:“大嫂做的肯定好吃。”
魑嶽後無封等人隨聲笑着附和、他化闡提斷滅闡提和淨無幻忍笑出聲:“奶奶手藝自然值得信賴。
天之佛發覺,暗中輕拍了下天之厲手背,瞪瞥他一眼,不好吃便是不好吃!何必讓他們虛言,能騙得過吾!
天之厲反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輕撫,對視她雙眸笑了笑。帶着王戒的手當即凝功一閃,急出數道銀色氣勁兒嗖嗖幾聲,彈指間劃過銀盤內,光芒散去,月餅順着畫像紋路整齊裂開。
天之佛覺癢癢抽出了手,轉向蘊果諦魂、野胡禪和渡如何歉意笑道:“吾事先不知好友要來,未曾將你們刻上去,只能讓你們吃沒有紋路的地方了。這是素餅,放心用。”
蘊果諦魂淡笑搖搖頭:“無妨,未料到能一嘗你的手藝,此行不虛。”天佛原鄉最高象徵下廚,這在往日絕對不可想象之事,也非什麼人都能享受此際遇。
雖是平淡陳述事實,天之佛竟莫名覺得是在戲謔她,一閃而過不可思議,輕咳一聲笑道:“雖然你平日不需用膳,但既然來了,不妨多用些,吾下廚也甚少。”好友這應是再說笑?修行爲友萬年,這還是頭一次見。
野胡禪看向二人皺眉粗聲一笑:“有東西吃就行!管它長啥樣子!”
渡如何笑笑不語。
一旁的質辛見他們都說話,滿桌子美味佳餚放着沒人動,還有那個一看就好吃的月餅,眉頭皺得死緊,爲了吃今晚這膳,他中午都沒怎麼吃飯,小眼睛直泛綠光,盯着不遠處的雞腿兒,小嘴一動,口水直流,肚子突得咕嚕咕嚕響起。
桌上的人笑談聲倏然一頓,視線望去,見他模樣,大笑一聲。
天之厲餘光看質辛一眼,這小子!搖了搖頭,拿起竹箸夾起銀盤中天之佛畫像月餅,看向衆人道:“開膳吧!”衆人這纔拿起了身前竹箸。
質辛急激動夾了個雞腿兒,張嘴就啃。
一旁的魅生一愣,尚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咬了下去,急將舀好湯的碗插進他口邊擋住雞腿兒,低聲囑咐道:“慢點兒吃,先喝湯潤潤,小心一會兒肚子疼!”
質辛看了看她,鬱結停下嘴,又偷瞟天之佛,見她望來的皺眉神色,黑眸嘿嘿一笑,乖乖放下雞腿兒:“哦!我喝。”要是娘沒注意到,他倒能省下這湯。
天之佛這才滿意收回視線,卻不料恰好見天之厲夾着她的畫像張嘴便要咬下去,眸色一愣,急出聲提醒:“那是吾,你不能吃,你的在那兒,吾這麼弄意思就是讓自己吃自己的!”
話還沒說完,天之厲已毫不猶豫咬住,慢慢嚼着,黑眸淡笑看她一眼,密語:“吾吃的就是你。”
天之佛一噎,伸手到桌下掐了他手背一把。
天之厲眸底笑意更深,慢慢吃完後,見天之佛飲湯,黑眸一轉,伸手將自己畫像的月餅主動夾到她面前:“禮尚往來,吾很公平!”
天之佛睨他一眼,見他一臉無賴樣子,忍笑密語:“吾纔不想吃你,自個兒吃吧!”
說罷繼續飲湯潤喉,不再理會他。
天之厲見狀,等她飲完湯,親自夾起月餅放到她嘴邊密語:“快吃,不吃吾就一直夾着。讓蘊果諦魂、野胡禪和渡如何看看我們夫妻如何恩愛。”總算過了那段時間不再聞食犯嘔,他該想辦法讓她多吃些。
天之佛眸色一變,微紅面色急餘光瞥向三人,見他們各自用膳,未注意,才放鬆瞪天之厲一眼,啓脣就着輕咬,拿起竹箸急要自己夾着:“立刻鬆開!吾已經咬了!”
天之厲低沉笑了笑,這才鬆開竹箸。
蘊果諦魂、野胡禪和渡如何暗暗舒了口氣,各自對視一眼,全是尷尬不自在乾笑。天之厲密語卻讓他們聽到的事便瞞着樓至韋馱吧。他不過想讓他們藉此曉得天之佛過得很好,他們也可放心了。
桌上衆人看見的也當沒看見,不時談笑兩句,杯盤交疊聲中,漸漸明月升高,月色越發清潤。
咎殃用膳到半中途,才幕然反應過來,又擡眸四處一看,詫異看向天之厲問道:“大哥收的義子和曇兒怎麼都沒有來?”難怪他覺着少了人。
天之佛微頓筷子,擡眸看向他:“曇兒白日折騰得厲害,剛入夜就睡着了,吾叫不醒,便讓她繼續睡着。”
頓了頓,輕嘆一聲道:“至於一兒,吾和你大哥告訴他要見這麼多人,嚇得臉都白了,慢慢來吧。依他性子,吾看先定了你們和他的師徒名分再見會好些,有了這層關係再加那一層,他才能慢慢親近起來。”
咎殃微詫,頷首道:“這倒也是。只是想不到這孩子居然如此認生!”
質辛聽到他們說話,急擡眸看過去反駁道:“弟弟纔不認生呢!我剛見他,爹孃讓我們認識了,他就和我一起玩兒了。”
孩子自和孩子熟悉得快,咎殃故意笑了一聲,瞥向他提醒:“是你不認生,記住,千萬別欺負你義弟!”這小子,除了大哥剛帶回時小心翼翼,後面與衆人熟悉了,大家都寵他,搖身一變成通天魔王。
質辛哼了一聲,笑眯眯看着他道:“我纔不欺負弟弟呢!我要和弟弟、小四欺負壞人!”
話音剛落,一旁嚼着菜的小四刷的擡頭,看向咎殃信誓旦旦歡喜點頭:“和哥哥欺負壞人!”
聞言,劫塵、咎殃、魑嶽、克災孽主、貪穢、剡冥和魈瑤對視一眼,餘光瞟向天之厲和鬼邪,想起他們小時模樣,哈哈笑出了聲。
咎殃笑着看向質辛和小四刻意逗道:“什麼人是壞人?”
質辛暫時放下了雞腿兒,不假思索看着他,一本正經道:“欺負爹孃叔叔姑姑們,欺負厲族和異誕之脈的人就是壞人啊!”
蘊果諦魂、野胡禪和渡如何眸色閃了閃,餘光噙着一抹微不可見的笑看向天之佛。
天之佛見衆人齊刷刷望來的視線,微噎嚥下了口中湯,轉向質辛不知該笑還是該哭:“誰如此告訴你的?”
質辛一愣,指向正淡定自若用膳的天之厲:“爹啊!”
天之佛抽了抽嘴角,似笑非笑挑眉看向天之厲:“如此說來,吾也是壞人對吧?”
他化闡提、斷滅闡提和淨無幻低低笑出了聲。魔父啊!你真的不知道奶奶曾經攻打過異誕之脈和厲族?
衆人憋笑邊垂眸用膳,邊豎起耳朵聽着,皆停下了說話聲。
天之厲轉眸,挑眉看她:“難道你天之佛不是嗎?”
天之佛剛要說話,質辛急不解看着二人出聲道:“娘當然不是壞人了!爹你胡說八道!”
蘊果諦魂、野胡禪和渡如何忍笑繼續聽着。
天之厲皺眉轉向質辛:“你剛剛纔說過欺負吾和你姑姑叔叔、異誕之脈的人就是壞人!”
質辛黑眸怔住:“對啊!”
咎殃突然看向質辛笑出聲:“你娘欺負你爹和異誕之脈了!”
啊!質辛一愣,撓頭看向天之厲:“娘什麼時候欺負你了,我怎麼沒看見?”
天之厲哼笑一聲:“問你娘。”你還沒出現,若不是互相欺負也沒你!
質辛當真轉向天之佛,不解問:“娘?”
天之佛看向他溫柔笑道:“你爹欺負了吾,吾自然要欺負回去。”
“啊?”質辛小眼睛一瞪,愕然看了二人半晌,皺眉咕噥道:“那娘和爹豈不都是壞人了!”欺負孃親的人是壞人,欺負爹的人也是壞人。
咎殃哈哈一聲笑了出來,衝着質辛鼓掌:“說得好!他倆都是壞人!”
質辛撓了撓頭後坐下,擡眸爲難的看看天之厲和天之佛,皺眉想了半天看向小四,艱難決定道:“以後我們欺負好人吧!爹孃都是壞人,不能欺負他們。”
小四想了想,歡喜點點頭:“嗯!”
桌上的衆人不料他得出了這麼句話,忍不住鬨堂大笑出聲。
天之佛好笑看了眼天之厲,以後不能如此誤導孩子!天之厲低沉一笑對視,在桌下輕輕握住了她微涼的手指一緊,天之佛縮了縮手,一怕他作亂的手收回來放在桌上。
蘊果諦魂掃過其樂融融的衆人,眸底露出絲微不可見的淡笑,輕嘆一聲,繼續用膳,水火不容的厲佛之間竟會有如此一日。
鬼邪恰好見他這眸色,舉起手中茶杯示意:“共飲一杯如何?”
蘊果諦魂頷首,一手託着茶杯,一手輕握杯身,端起致意溫和道:“請!“話音落後與鬼邪一同飲。
鬼邪淡笑落杯,不徐不疾開始用膳。地藏聖者,這身風骨倒是一如大戰之時。
此時的殿外夜空中,無聲越升越高的皎潔圓月恬淡靜謐照拂着整個異誕之脈,月光穿過殿門傾灑而入,殿內衆人繼續用着膳,不時傳出一聲聲的杯盤交疊聲,言語歡笑聲,透着滿堂和樂。
用過膳後,衆人又閒聊了許久才各自回了自己殿中。天之厲先送了天之佛回去歇着,然後親自安置了蘊果諦魂、野胡禪和渡如何纔回去寢殿。
天之佛聽到臥房門開啓,從靠着的牀邊睜開了闔着的眼:“都安排好了?”
天之厲微皺了皺眉,走近坐在牀邊,看她道:“不讓你等,你偏偏等,吾自不會怠慢他們。”
說罷,強行按着她只着中衣的身子躺下,拉起薄被蓋至她肩頭,俯首吻了吻她的脣,輕撫着她的面,低聲道:“睡吧!吾去沐浴後再回來。”
見他要走,天之佛募得拉住了他的手,皺眉低語:“等吾睡着了你再去。”
天之厲見她又是這每夜都會有的神色,剛站起的身子又坐下,脫去外袍,俯身支臂側躺在她旁邊,俯視望進她眸底淡笑:“自從不孕吐,倒是換了另一種情形,如此粘着吾,”?說着一頓,拉着她的手覆在她腹上輕輕摩挲戲謔道:“是這個小傢伙的原因還是你不想和吾分開?”
天之佛一怔,未曾注意過這種情形,仔細一想,確如他所言,見他眸色自得曖昧,哼了一聲,微紅面色闔上眼,輕側頭埋進他胸前:“不知道!吾想睡了,別跟吾說話。”
天之厲移動手攬在她肩頭,凝視着她的睡顏低聲笑語:“睡吧。”以前有曇兒和質辛時他怎未發覺她會如此?這次懷孕後與他獨處隨着孩子漸大,越往後越孩子氣。這段時間看來他得注意些她心緒變化,好好寵着這母子倆!以前經驗無用。
天之佛睡了片刻後覺得不舒服,又擡起手,側轉身子向着天之厲,垂放在頸側,過了一會兒還是覺難受,眉心不禁一蹙,覆在腹上的手無意識輕撫了撫,微掀眼簾,朦朧喚了聲:“天之厲!”
天之厲見她睡得不安穩,擡手凝功撫到她腹上,按着她方纔動作輕撫摸着,俯首貼近她耳邊低嗯一聲:“吾在這裡!安心睡!”難道是最近肚子裡不舒服纔會如此粘他?
一股綿柔之力醺然舒展得灌注而入,天之佛隱隱覺得緊繃劇脹着的腹上舒服了些,蹙着的眉心漸漸鬆開,未幾安穩入睡。
果然是這裡難受!天之厲眉心微擰,這是爲何?去尋鬼邪一問,若不是壞事,明日起來再將此事告訴她,她該是不知自己這種情形。
又過了許久,見她睡得沉了,天之厲掌心凝出一股殊異雄渾之力灌注而入她天靈,防止她中途再醒。功畢後,放下牀兩側簾帷,並未去沐浴轉身離開了雙天寢殿。
正坐殿外觀月的咎殃突見一道黑影,掩月疾馳而過,詫異站起身子,驚呼一聲:“大哥!”
劫塵在房內聽到聲音,疾步而出,紅眸看向他:“大哥怎麼了?你爲何突然驚異?”
咎殃擡手一指月下,天之厲剎那消失的身影只剩下最後一絲黑色闇氣:“那裡!”
劫塵一怔,皺眉道:“荒神禁地神殿方向!”大哥去哪裡,難道跟兄長商量事情?
咎殃見她暗思,藍眸一轉,擡手扣住她的胳膊,凌空飽提內元而走:“既有疑問,跟去一看。你早就對兄長保守做事生疑。”
劫塵回神,見身子已被他帶至半空,驟提功力,減輕他功體之負,對望他藍眸,若有所思出聲:“依他性情,知曉大哥有病,定然不擇手段要逼他治療,不會這般任由事態發展,吾想不通他爲何如此,他對我們所言之理由也過於牽強。”
話音落後,不再言語,二人越發提功納氣,迅疾奔向月色雲層下的荒神禁地。去晚了可能會錯過些事情。
與此同時,正在寢殿外吸納最陰純月精入水晶骷髏頭的緞君衡亦看到一前一後錯開許久時間,疾馳而過的三人身影,眸色一詫,這幾人深夜去荒神禁地,看他們距離時間之隔,劫塵和咎殃定非收到天之厲召集而去,如此,怕有內情,眸底精光一閃,緞君衡當機立斷收功息靈,旋身紫光緊隨風馳。
荒神禁地神殿殿門低沉恢弘開啓,至能通過一人穿過時停止,天之厲攜光迅疾而過,飛身落在祭臺之前,看向一直等候在此的鬼邪:“可以開始了,你先退到一丈之外。”
鬼邪見他準備提功,急出聲:“稍等!”
天之厲功力微頓,看向他問:“如何?”
鬼邪問:“你打算何時回來?”
天之厲凝視他,直言不諱道:“與娘商量好如何治療心疾便回來,最晚,天亮前定歸。”
鬼邪退開步子,放心頷首:“吾好歹得知曉歸期,不然沒底。”
“嗯!”
天之厲收回視線,雙掌凝拳,驟起通天入地的荒神之力,轟然擊向祭臺上之祭鼎,轟隆一聲,貫天入地之驚雷紫電霎時包卷人和祭鼎,一陣黑暴龍捲風自祭鼎中央心眼狂掃而起,扭曲着整個祭臺上的一道道藍紫交錯的閃電。
鬼邪急提功護體,目不轉睛盯着祭臺上變化。
天之厲仍在源源不斷的向拳上灌注荒神之力,就在此時,黑風中心卻突然飛出一道刺目光刃,直射他雙拳而去。
“禍兒!”
“娘!”
天之厲眸色一怔,光刃乘此間隙突然入拳,只覺渾身荒神之力一窒,再也運使不出,天之厲震住:“爲何要控制吾的功力?”
一聲強撐着平穩的低啞嗓音傳出:“停下吧!你現在絕不能來中無之境!”
天之厲聽出她聲音不對,跟預先商量好做計的情形完全不同,而且一般溝通之事皆是爹出現,今日爲何是娘?心神一緊,急聲道:“發生了何事?別瞞着吾!”掌心收回方纔釋出的荒神之力,只留下部分,足矣二人繼續言談。
臺下的鬼邪見此,眸底笑意凝滯,急身而至祭臺祭鼎前:“伯母!你的聲音怎會變成如此?”
聲音力持平靜低沉,不答反問:“神殿是否只有你們?”
天之厲緊鎖眉頭:“是!”
鬼邪回眸一看見神殿殿門未留縫未關,白色袖袍一卷,彭的一聲低響,殿門才緊閉上。
天之厲見妶幽遲遲猶豫不出聲,她向來不是這種人,擔憂頓重,促聲道:“有何問題說出,吾和娘一同想辦法解決!”
妶幽的略帶着沉凝壓抑:“你方纔詫異爲何不是你爹來與你言談?”
天之厲頷首:“嗯!”
妶幽緩慢道:“你爹自上次與你交談過便陷入沉眠,至今未醒。”
“怎會!”天之厲眸色驟變,“爹出了什麼事?”
妶幽嗓音中突然帶了絲不易察覺莫名的憂傷:“禍兒,不是你爹有事,是你出了事。”
天之厲緊憂心神一鬆,不是爹便好,只是孃的聲音怎麼,眉心皺住,意有所指道:“吾只是心疾而已,娘對此事很瞭解,莫擔憂。”
“哎……”妶幽暗啞沉嘆一聲:“禍兒,莫怪娘和你爹騙你,你的心疾其實並未好,那夜在雙天宮所言皆是假話。我們想讓你和樓至安穩無憂過些日子,才告訴你已治癒,後來你要我們配合你演戲,我們也願意,只要你歡喜,讓你以爲心疾不過懲戒衆人之把戲,你便能和樓至無慮多過幾年。可到了今日,事態發展超出娘和你爹估計,不能再隱瞞,只能告訴你真相。”
天之厲眉頭一皺:“娘?”
妶幽繼續道:“你前段日子可感覺到體內命力散去?四肢會瞬間僵冷?”
她怎會知曉?天之厲頷首:“是!”
“不必詫異吾怎麼知曉。此情形是命力耗竭之症,由心疾引發,這纔是真正致命處,心疾只會在你心生喜悅時犯病,並不會致命。命力耗竭卻不知何時會發病,每次病生潰散的真氣命力都會被你父親吸收。吾和他醫治心疾時發現你有此隱藏之患,而且你爹與你靠近時會覺你命力波動,似要被他吸走,我們無針對之法,你父親在異誕之脈一日,就會加速你此病早發,孃的身體也是一小部分原因,故匆忙離開。”
鬼邪眸色驟變,想起劍布衣留下之物所言,連妶幽和帝剎也毫無辦法的病患竟是這!根本不是心疾!
天之厲黑眸緊凝,前後聯繫,微垂眸:“爹沉眠定與吾病有關。”
“我們雖回到中無之境,但他依然會對你有影響,僅比異誕之脈小了些而已,後來你幾個月間不少於三次發病,如此下去,吾和他還未想到辦法你已……只有他徹底沉眠進入假死之狀,才能將對你影響減到最小,樓至內元已復,以後切記,不要再動荒神之力,它會加速你病發,每發一次,你的命力都要被你爹吸收,直到最後消亡。你爹沉眠後,你的病至少在數十年內犯得次數不多,遇到喜事也莫歡喜,你的心疾便不會犯。”
說着,妶幽的嗓音突然控制不住帶了絲顫澀,斬釘截鐵道:“記住孃的話,吾想辦法,你們父子誰都不能出事!”
天之厲聽到此心頭波瀾卻突然風平浪靜,本抱着的那絲希望散去,,黑眸底閃過絲複雜:“娘放心,你的話吾謹記在心。尚未來得及問,你給吾生了個弟弟還是妹妹?”不能用荒神之力,也就是以後再無法與他們通言,除非他們來找他,便把都說的說了,他必須盡辦法保住生機,多陪她和孩子們幾年。
妶幽嘆息微從沉凝中逃脫出片時的安寧:“是個女孩兒!”
天之厲道:“吾想聽聽她的聲音。”
妶幽嘆息道:“吾已將她封印,和你爹同時陷入沉眠。吾要想辦法找到救你之法,現在無法分心照顧她。”
天之厲心底波瀾一閃,幕然闔眸壓下了所有心緒:“那吾就等她醒了以後再看。娘聲音疲憊,定要好生休息。吾明白以後該如何,方纔所言都記住了。”
妶幽似是感知他心緒變化,凝澀安撫心疼又喚了聲:“禍兒!娘會想到辦法替你解決任何問題。”
天之厲忍着喉間艱窒,低嗯一聲:“吾等着娘找到救吾之法。吾和鬼邪也會在這裡想辦法。娘一個人在中無之境要保重。若無這裡有辦法了,娘定然能夠感知到,便可知曉吾無事了。”
妶幽聽他聲音如此,眼底突然不受控制流出了淚,強壓着聲音平靜果決道:“你和樓至安心,此事不必多慮。”
天之厲闔眸,不假思索“嗯”了一聲。
話音落後,祭臺祭鼎間的一切異樣變化瞬間煙消雲散,又回覆往日的清明。
天之厲無聲闔眸站着,鬼邪沉眸盯着祭鼎,不出一聲。
神殿中的氣息瞬間冷凝窒息,一股逼人壓迫的死寂瀰漫各處。
良久後,
鬼邪出聲打破了這股令人厭惡的死凝:“伯父伯母走那日,你告訴了吾心疾已好,只做戲懲戒劫塵他們,吾配合你。”
天之厲眼未睜,低沉出聲:“嗯!”
鬼邪微轉眸看向他的側臉繼續道:“那日吾把劍布衣和未來聖王之傳信給你,其實你半信半疑,那夜吩咐吾再去毀掉你的命碑,只不過想讓事情真實些,在這兩年內,懲戒了他們便可,再讓吾恢復命碑,吾仍然願意配合你。”
天之厲睜眸,喉間沉渾一聲:“嗯!”
鬼邪刷的提步走到他面前,直直逼視他:“可惜事情不完全如你所料,吾尚未來得及毀命碑,你的心疾已發,加上劍布衣和未來聖王之信,吾不敢冒險,命碑一直未毀,後來你病情變化,你讓緞君衡收帝王寶璽之事,實則爲那半信的部分做後事準備,吾還不告訴你命碑未被毀,只爲等今日,證實劍布衣信中所言伯父伯母對你之病束手無策,若是假,你吾皆不必擔心,吾便立刻毀滅命碑,依然配合你演完剩下的戲便好,你對天之佛所言做戲便真是做戲,皆大歡喜。”
頓了頓,鬼邪嗓音突然冷沉:“若是真……你就要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伯母伯父那般絕然做法,根本就是在賭,尋到救你之法渺然至極。伯母說得含糊不清,不敢明確告訴你時間,她在恐懼她救不了你,更不想你揹負死亡威脅過完剩下的日子。你對天之佛之言倒是有個好處,讓她一直以爲你以後再發病是做戲,這是假戲成真後的唯一一個值得慶幸之處。”
天之厲幽深的黑眸沉穩無波:“你分析的面面俱到!”
鬼邪看着他的眸色陡然一厲:“想不到其他辦法治療前,吾要你用倒溯時空之法,改變過去你和天之佛之間關係,尤其是心疾這裡,既然它是誘因,必須切斷。一兒既然取名劍布衣,不論是否與那個未來相關,這個方法值得一試,剛好他的命格特殊,四絕絕於諸親,孤絕於天地,與世間萬物聯繫相對較淺,更容易剝離他與一個時空的關係,吾再去詳細研究。”
話音剛落,天之厲尚未發言,神殿殿門突然沉沉開啓。
天之厲和鬼邪擡眸,見進入之人,並無詫異:“你們全都聽到了。”
劫塵和咎殃眸色各自沉凝,承認不諱:“是!”
緞君衡左掌中水晶骷髏頭紫色光一閃,看向二人冷靜道:“你們早就發覺藏身外面之人,並未想辦法阻止,便是要我們知曉諸事。”
“嗯!”天之厲黑眸掃過幾人,轉身向神殿後鬼邪房間走去:“今晚議定吾之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