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太太瞧得心中驚詫不已,忍不住便回頭看了眼唐韻。月光下那少女笑容溫良無害,哪裡能看的出半分心機?
張三太太打了個哆嗦,覺得自己的眼光真是太好了!今天白日裡做的事情簡直太對了。
這少女的手段和心機,哪裡像是剛及笄?
於是,把心一橫,她快步朝着徐大太太走了過去。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完全封死了她衝向秋喜的去路。
“大太太只管等着便是。”她微笑着說到:“去請姍姐兒起來的這種事情,叫個小丫頭去做就是了。”
“你給我放手。”徐大太太臉上卻是一片猙獰,狠狠瞪着張三太太。那個神情竟好似她要是不放手,便能直接咬她一口般。
張三太太雖然瞧得心有餘悸,卻下定了決心怎麼都不肯放手。
那一頭,秋喜已然推開了廂房的屋門。
“啊!”驟然一聲女子尖叫劃破夜空,屋裡面一片叮噹作響。之後便是嚶嚶的哭聲。
這一聲放佛帶着魔力,徐大太太不住掙扎的身子一下子變頓住了。臉上竟是一片絕望。
“出了什麼事?”唐韻好奇的問道:“秋喜,可是你衝撞了姍姐兒?”
話音未落便看到秋喜捂着臉從屋裡衝了出來:“小姐……屋裡……屋裡。”
小丫頭說着話狠狠跺了跺腳,半個字都不肯再多說了。一張小臉卻不知何故紅的能滴出血來。
“你這小蹄子越發不會辦事了,連個話都說不周全。回頭看怎麼收拾你。”
唐韻一邊說着,一邊朝着廂房走了過去。卻叫張三太太擋住了去路。
“不如讓妾身進去吧。”她微笑着說道:“瞧方纔那丫頭的情形,這場面只怕你們這些小姑娘家的進去不合適。”
張三太太說着話便閃身進了屋,到了這個時候徐大太太也不再攔着她了。
大房的動靜到底是鬧的大了些,徐大太太院子裡的人不敢明目張膽的瞧熱鬧,一個個都躲在窗戶後面,眼睛不錯神的盯着廂房。
而其他幾房的太太們則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一個個都趕了過來。
唐韻冷眼瞧着,脣瓣勾起絲微冷笑容。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牆倒衆人推,這話說的可真是半點不差。
“天哪。”屋子裡面驟然傳出張三太太一聲驚呼:“大爺,怎的是你?你居然和姍姐兒……”
“什麼?”
這含混不清的一句仿若爆竹堆裡扔進去了一點子火星,瞬間就炸了。
眼看着衆人的臉一下子就亮了,一雙雙投向徐大太太的眼眸全是幸災樂禍。
這種時候誰還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任誰都想不到,平日裡道貌岸然的蕭家大爺蕭廣壽居然和自己的親生女兒滾在了一起?
這可是普天之下最大的醜聞!
徐大太太平日裡端着她宗婦的架子,誰都不往眼睛裡面放。這回,倒要看看她該怎麼收場!
“關院門!”衆人身後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卻是極有力道。
唐韻眼看着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一下子便收起眼中的興奮紛紛低下了頭。
月洞門那一頭,文老太君手裡拄着個柺杖,在丫頭的攙扶下走的飛快。
秋扇瘦弱的小身子一閃,回到了唐韻身邊。兩人目光飛快一碰,秋扇微微點了點頭。
唐韻便斂了眉目,就是她一早吩咐秋扇去請的文老太君。今日這一齣戲,少了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老太君可不好看。
接下來便不是她的場子了!
文老太君一聲令下,她身後便閃出兩個粗壯婆子來,一把將徐大太太的院門給關上了。
深夜裡咣噹那一聲悶響,叫所有人身子都顫了顫。
“去。”文老太君將手中柺杖用力在地上磕了磕:“將裡面那兩個畜生給老身押出來!”
這話說完,衆人便越發不自在起來。
劉二太太趕緊陪笑着說道:“老祖宗,這終歸是大爺自個院子的事情。您瞧,媳婦們在這裡也不大合適不是?”
文老太君朝着她瞟了一眼,莫看那一雙老眼昏黃,眸光卻很是凌厲。
劉二太太直接便打了個哆嗦,餘下的話給盡數噎回到喉嚨裡去了。
“你們不是喜歡看熱鬧麼?”文老太君淡淡說道:“真正的熱鬧都還沒有瞧見,哪裡能走?”
劉二太太一張臉立刻就白了,文老太君再不理會她,一雙眼眸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朝着唐韻瞟了一眼。
這時候,屋裡面兩個人已經叫人給架了出來。
蕭芷姍顯然腿腳有些不大利索,身上只匆忙間批了件外袍。整個人都掛在那粗壯婆子身上。婆子一攤手,她身子便軟軟倒在了地上。
深夜中咚一聲悶響。
那聲音原本是極細微的,卻不知爲何那一聲似乎響在了所有人心上。衆人將衣服裹了裹,爲什麼覺得這秋日裡的天氣,竟是比深冬還叫人覺得寒冷?
蕭廣壽的衣衫就要齊整的多,婆子出來的時候是跟在他後頭的。從始至終他一直低着頭,沒有去看過任何人,待到了文老太太身前三尺處,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院子裡靜了半瞬,只能聽到蕭芷姍有一聲沒一聲的低泣,聽在人耳朵裡只覺得異常的憋悶。
文老太君挑了挑眉,朝着蕭芷姍低喝了一聲:“還不將你的衣裳穿好?”
蕭芷姍打了個哆嗦,手指悉悉索索扯了半天,身上的衣服卻是越扯越亂。
月光下,女子衣襟大敞,半截肚兜都露在了外面。只覺得那雪白肩頭上青紫的痕跡越發的觸目驚心。
她下身並沒有穿着裙子,一條玉腿便從外衫的縫隙當中探了出來,蜷縮着坐在地上。腿上同樣遍佈着青紫,這時候即便是個傻子,也絕對可以預見到方纔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文老太君扭頭朝着木頭樁子一般的徐大太太吼道:“還不去趕緊得幫着姍姐兒將衣服穿好?”
徐大太太臉上一片木然,聽見有人吩咐便擡了擡頭,一眼瞄見期期艾艾的蕭芷姍,便直直朝着她走了過去。
一片烏雲悄悄飄了過來,遮了半個月亮,院子裡的光亮便暗了幾分。
是以,誰都沒有瞧見徐大太太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猩紅。
“母……母親。”蕭芷姍早已嚇傻了又覺得滿腹的委屈,終是見着了親人。雙臂一伸便抱着了徐大太太的雙腿,哭的越發驚天動地。
“你還有臉哭?”徐大太太聲音很是冷漠,平展展的沒有半絲起伏。蕭芷姍抱着她的小腿,她連動都沒有動過一下。
許是徐大太太的做法太過漠然,蕭芷姍顯然不能接受。哭聲便微微一頓,擡起一雙淚眼盯着高高在上的人。
這一看,蕭芷姍竟是連哭都忘了。
只見徐大太太面頰緊緊繃着,整個人看上去石像一般,竟是全無生氣。這叫她心中立刻便升起了一絲不安,於是越發向着她靠近了幾分。
“母親……您怎麼?啊……”
誰都沒有想到,僵立不動的徐大太太驟然間蹲下了身子。雙手一把扯住蕭芷姍散落在肩頭的頭髮,三兩下便在她脖子上纏了兩圈,之後,死命一拉。
蕭芷姍只覺得脖子那裡猛然間一股火燒火燎的疼,空氣似乎一下子變給阻隔了起來。雙手不由自主便扣在了纏在脖子上的頭髮上,不停的往下扯。
然而,徐大太太的兩隻手也不知怎麼回事,竟是猶如鐵鉗一般。任她如何的拉扯,終是沒能拉出半絲空隙。
功夫不大,便眼看着蕭芷姍兩隻眼睛一翻,馬上就要暈過去了。
眼前的變化太快,衆人一時之間看呆了眼。誰都沒有想到,徐大太太竟然突然之間便對自己的女兒下了死手。
況且,她的速度怎麼能那麼快?
“還不快去個人?”文老太君到底年長,最先反應過來,將手中柺杖狠狠朝着地上磕了磕:“趕緊將那兩個孽畜給我分開!”
她身後跟着的婆子便立刻驚醒了過來,飛快地衝向徐大太太。
徐大太太終歸是一個人,又哪裡能是兩個婦人的對手。不過拉扯了片刻,她兩隻手便有點鬆懈下來。不大會,便叫兩個婆子給駕着脫離開了蕭芷姍。
“老太太,大太太給帶來了。”
徐大太太叫兩個婆子給按在了地上,眼瞧着她規規矩矩的,兩個婆子便鬆了口氣。
廊檐下的張三太太忍不住回頭朝着身邊那纖細的少女看了一眼,只見到少女清麗的容顏上渡了一層銀白色的月光。竟美的驚心動魄起來,那脣畔間溫良無害的笑容,叫她心頭狂跳。
於是,她趕緊錯開了眼。人,卻下意識朝着唐韻靠的更近了幾分。
這少女的手段竟是如此的……狠辣!也唯有離着她近些,才能覺出安全。
“老大家的……你……?”
文老太君剛說了一句話,便看到徐大太太驟然間擡起了頭,衝着她呵呵一笑。月色下,只覺得那一口森白的牙齒寒光閃閃。
一愣神的功夫,徐大太太竟掙脫了兩個婆子的鉗制。不管不顧的再度朝着蕭芷姍衝了過去,於此同時手指在頭髮上一抹。
“噗。”
銀月下一捧鮮豔的血雨驚險,方纔緩過一口氣的蕭芷姍發出了驚天動地一聲尖叫。
“賤人!”徐大太太手裡高高舉着染血的髮簪,整個人便如同聞着了血味的野獸,渾身都是叫人心驚的殺氣。
“你給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