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倒是帶回了一道聖旨,說是今夜請小姐到宮裡去赴宴呢。”
“宮裡?”唐韻抿了脣。
“就是宮裡。”秋彩說道:“小土一回來便拿了聖旨來交給了奴婢,還有這個稀罕玩意。說是木統領讓帶給您的呢。”
唐韻沉吟了片刻:“聖旨呢?”
秋彩立刻說道:“在呢。”
唐韻看到她迅速將聖旨拿了出來,之後……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秋彩。”唐韻吸了口氣:“這東西是從國師府來的?”
“恩。”
“你確定是從國師府來的?”
秋彩終是覺出了幾分不對勁來:“有……問題麼?”
唐韻:“這上頭蓋的章分明是皇后的鳳印啊!”
何止是不對,分明是大大的不對好麼?
她以爲樂正容休只是喜歡假傳聖旨什麼的,兩年不見居然連皇后的懿旨這種東西他都可以一手包辦了麼?
“我師父……”她緩緩摩挲着下顎:“什麼時候跟皇后娘娘感情也這麼好了?”
“……啊?”秋彩愣了,她……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東西?
“沒事。”唐韻朝着她擺了擺手:“你去把土魂給我叫過來。”
“哦。”秋彩眨了眨眼立刻退了出去。
“小姐,您叫我?”土魂的速度極快,唐韻正手裡頭把玩着晶瑩欲滴的葡萄。清美的眼眸中一片諱莫如深。
“你……去了國師府?”
“……是。”
唐韻的樣子叫土魂打了個哆嗦,總覺的這樣的唐韻叫她看起來有那麼一絲莫名的危險。於是,在腦子裡將她問的問題仔仔細細過了一遍,方纔小心翼翼答了一句。
“見着我師父了麼?”
土魂:“沒有。”
“這個玩意誰給你的?”唐韻皺了眉。
樂正容休莫非還真的失蹤了?
他若是不在,陸皇后的懿旨怎的會從國師府裡頭流出來?誰這麼勇敢,揹着他與長信宮勾結在一起了麼?
“這個啊。”土魂看了眼聖旨,眼中便顯出了一抹了然:“是木魂給我的。”
木魂?
唐韻挑眉:“他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木魂說是今日一早龍彰宮派人給送過去的,說是叫國師府想法子送到聚賢莊。”
唐韻沉吟了半晌,這麼說的話並不是魂部有人投靠了長信宮。那麼,皇后的懿旨送到了國師府裡去……莫非有人知道了楚悠然就是她?
“你說……。”她眸光一閃:“這玩意是從龍彰宮過去的?”
“正是。”
龍彰宮,北齊帝的寢宮。唐韻暗暗鬆了口氣。
龍彰宮大抵早就已經在樂正容休的掌控之中,若是懿旨從龍彰宮流出去送入了國師府到的確沒有什麼可值得擔心。
“去準備一下,明日一早咱們要進宮一趟了。”
“是。”土魂立刻答應了一聲。
唐韻緩緩收回了目光,眉目卻沒有片刻的舒展。
她這幾日連番的大動作,就是爲了給自己造勢。要以最快的速度要所有人都記住楚悠然。
實際上,她這麼做不過是爲了給那麼一個人看。好叫他知道,自己仍舊擁有着與他平等對話的權力,而不至於不明不白的成了她府上的收藏品之一。
她以爲,第一個來找她的一定會是樂正容休。哪裡想到居然是……
話說,樂正容休到底幹什麼呢?這麼神秘?竟是連魂部都不管了麼?
……
唐韻這一輩子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宮了,但哪一次入宮都沒有今日這麼舒心。
北齊的皇宮規矩森嚴,過了午門便要自行徒步進宮去了。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宮裡居然還給她準備了肩輿。肩輿雖並不十分的華麗,卻絕對夠精緻。而且自打她下了馬車雙腳就沒有沾過地,竟是一路從宮門口將她給擡去了長信宮。
她半眯着眼眸,頗有幾分享受。叫人一路擡着進宮的,整個北齊也只有樂正容休那麼一個人呢。
就爲了這個,她也覺得很有必要感謝一下楚嫣然。不然她哪裡能個樣子那個待遇?
她倒是不擔心自己叫人認出來,既然已經決定要做楚悠然自然要做的認真一些。她此刻的裝扮已經與唐韻全然不同,身上穿着的是吳郡帶過來的衣裳與楚京風格全然不同,還特意在臉上帶了塊蒙面巾。那個樣子若不是對她極其熟悉的人,哪裡能認出她來?
“莊錦繡見過楚姑娘。”
唐韻正閉着眼睛晃晃悠悠的享受着大好時光,耳邊突然響起沉穩低冷的女子聲音,心中一顫便睜開了眼睛。
肩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長信宮的門口,而在那華麗高大的宮門口站着的分明是莊錦繡。長信宮一品大宮女莊錦繡,任何人見了都要尊敬的喚一聲姑姑的莊錦繡。
居然……親自來接她?
“皇后娘娘已經等候多時,還請姑娘下轎。”
“有勞姑姑。”
唐韻面紗下的脣角輕勾,素手在肩輿上拍了一排拍,等肩輿停穩了,纔在秋喜的攙扶下起了身。
莊姑姑精明的眸子在唐韻面龐上不着痕跡的一掃,唐韻分明看到她眼底似乎閃過一抹凝重,卻極快的不着痕跡的垂了下去。
“楚姑娘請。”
長信宮唐韻並不是第一次來,卻從來沒有在這裡留下過什麼愉快的回憶。若是搞個皇宮裡最不喜歡的宮殿排名,長信宮一定是首位。
瞧瞧這裡,還是一如既往的沉悶嚴謹,叫人半點都生不出歡喜來。
“姑娘請進。”莊姑姑親自替唐韻挑起了簾子,唐韻也卻之不恭,挺直了腰桿隨着她走了進去。
如今已經是六月末的天氣,即便是在北齊也已經很有些燥熱。陸皇后的飛霜殿裡卻一如它的名字一般,很有幾分清涼。殿前殿後叫宮人放了不少的冰盆,雖不至於六月飛霜卻也足夠趕走了外頭的暑氣。
“呵呵。”唐韻剛踏進了殿裡,便聽到耳邊有女子低柔的笑聲響了起來:“皇后娘娘真真神機妙算呢,說楚姑娘到了,還真就到了。”
這個聲音……
唐韻猛然間擡頭,果然……眼前閃過的是蕭芷晴柔美溫順的一張臉龐。
“咦,這人什麼來頭?”斜刺裡又有一道女子尖利的聲音冷冷說道:“見了皇后娘娘不但不知道行禮,還這般的藏頭露尾?”
唐韻循聲看去,呦,這大殿裡的人還真是不少呢。
居中而坐的自然是皇后娘娘,她身邊依偎着的嬌柔少女正是蕭芷晴。而下首右邊首位的不是宗政如茵是誰?左手邊坐着的卻是柳明萱。
柳明萱呢!
唐韻的眸光不由在她面上多停留了那麼半瞬,想當初那人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目空一切。就像是一個發光體,分分鐘能聚集了所有人豔羨的目光。這纔有兩年沒有見吧,她怎的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誠然,柳明萱的樣貌並沒有什麼變化,可是她坐在那裡卻只靜靜的。那一雙眉眼之中,似乎沒有半點的神采,連帶着整個人都沒了光彩。若說以前的柳明萱是天上的明月,那麼如今的她便是冷月。只高高在上,卻早已經隔閡了世間萬物,似乎與這紅塵俗世再也不能相容了。
這兩年……她身上發生了什麼?
唐韻正自思量,耳邊便又響起了宗政如茵的聲音,卻比方纔越發的尖刻。
“這人可真是好大的膽子,本公主說的話居然半句都沒有聽到!”
唐韻收回了打量着柳明萱的目光,幽幽看向了宗政如茵。那一頭,蕭芷晴已經微笑着開了口。
“娘娘和公主莫要見怪,晴兒思量着楚二小姐畢竟是隱世世家的小姐。隱世世家麼,總與旁的地方是不同的。大約是自由慣了,這還是頭一次見了如娘娘和公主這般尊貴的人呢,一時間沒了章法本也無可厚非。”
唐韻半眯了眼眸,這不過是她與蕭芷晴第二次見面。這女人,卻回回都能夠叫她驚喜。如今可是越發的會說話了呢。
那話裡頭似乎字字句句都在爲她開脫,實際上……呵呵
“哼。”果然聽到宗政如茵冷冷哼了一聲:“山野村姑,不懂教化。”
“母后。”說着話,她微微挑眉看向陸皇后:“不如叫如茵來教教她規矩如何?也免得叫外頭知道了,還以爲咱們北齊怕了楚家呢!”
“如茵!”陸皇后聲音猛的一寒:“不可妄言!”
陸皇后從唐韻進了飛霜殿開始便一直沉默着,儘管她的眼睛似乎並沒有刻意的落在唐韻身上。但唐韻知道,她無時無刻不在關注着自己。起先,聽到蕭芷晴和宗政如茵一搭一唱的奚落自己,她一個字也沒有說。若不是這會子宗政如茵說的太過了,她只怕還是不肯開口的吧。
“如茵。”飛霜殿裡緩緩響起獨屬於陸皇后那特有的,低沉悅耳卻暗含威嚴的聲音:“你也是個快要大婚的人了,怎的就不能如宣兒一般的穩重?即便是晴兒,也比你大度的多了。”
赤金的護甲在鳳坐扶手上輕輕敲擊着:“到底是皇家的公主,這般的口沒遮攔等到了夫家有的罪要受呢。到時候莫要讓人看輕了樑賢妃。”
宗政如茵被陸皇后苛責的語氣給嚇着了,立刻抿了脣不敢再說話。但眸光中分明是有些不甘心的,於是唐韻便看到她拿着眼角狠狠瞪着自己。
唐韻這會子可沒有閒心思去理會宗政如茵眸光中的惡毒,她只覺的滿腹的驚詫。宗政如茵要大婚了麼?她居然要大婚了?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宗政如茵心裡頭對着宗政璃有着極端變態的愛慕和佔有慾。如今,她竟然肯嫁給別人?
她要嫁給誰?誰敢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