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雲煙回到在薦福寺中的小院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順着寺院中稀疏的燈光,模模糊糊可以辨認出來花草樹木搖曳的影子。
模模糊糊地整個薦福寺都被籠罩在如水傾斜的靜謐之中。墨綠打着燈在門口張望着,寇雲煙心下一暖,快步走了過去。
“小姐,你回來啦?”墨綠眉目彎彎,從臺階上小跑下來。
“嗯。怎麼慌慌張張的,我在薦福寺能有什麼危險。”寇雲煙應了,“山上離得有些遠,我回來又走得慢了些罷了。”
從山間的一縷威風帶起了寇雲煙的裙角,在空中糾纏着。
“哦,那小姐要用膳嗎?晚膳好了好些時候,都在鍋裡刃初出劍鞘,鋒芒展露。且寇雲煙都待下人極好,墨綠定是忍不了寇雲煙被別人欺負去了的。寇雲煙也代表了飛翼大將軍府的顏面,寇振華也是允不了他人欺了寇雲煙去了的。
“哪能有人欺負我啊。”寇雲煙搖搖頭,衝着墨綠笑道。
“那便好。”墨綠吁了口氣,點點頭。只要沒人欺負了自家小姐去便好。
“我出去走走,稍後就回來了。”寇雲煙放下手中的竹筷,看着墨綠剛想要開口的樣子又趕忙說道,“不用跟着我了,薦福寺中安全得很。”
墨綠想想要是,沒幾人敢作福作威在佛祖頭上吧,就由着寇雲煙踏出了小院。
寇雲煙出了小院,往後山的瀑布而去。她前世一次祈福之時,無意中闖到了後山的一塊瀑布。
前世與今生不停交纏在一起。可能也只有那處帶有前塵氣息的地方,能讓她稍平靜下來。
撥開蔥蘢的草木,寇雲煙模模糊糊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水汽,耳邊水流的轟鳴聲越來越大。水流聲壓下了心中的不平靜,走出灌木林,視線豁然開朗。
寇雲煙慢慢抱着膝蓋坐在水岸邊,長長的青絲蜿蜿蜒蜒貼服着後背,有幾縷沾在了水裡,隨着拍岸的水花飄飄蕩蕩。
戰冥只見到流水般的月光灑在寇雲煙的肩頭,長而密的睫毛下是一張沉靜的小臉。紗裙逶迤,襯得少女的身姿更是嬌小。
“怎地你也在這。”戰冥早已察覺有人前來,但一直不見動靜,心下疑惑便前來查看。
寇雲煙心下一驚,不知道是流水聲太大,還是她今日真的是神情恍惚,在戰冥開口說話之後,略微遲鈍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裡了。”寇雲煙撇撇嘴,身手去逗弄水玩兒。雖然已經是夏日,但是山間的水還是涼的寇雲煙打了一個哆嗦。
“怎麼話這麼衝,我可不記得什麼時候得罪過你。”戰冥也跟着坐在寇雲煙身側,不扎不束的長髮也隨着微垂的脖頸在水面上沉浮。
寇雲煙聞言一窘,戰冥確實不曾得罪過她什麼,但就總覺得看他有些不爽,“你今日怎麼突然要舉辦詩會?”
“尋些樂子罷了。”戰冥不知從哪裡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裡着。
“這樣啊”寇雲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繼續玩着水。不注意時,兩人的髮絲已經有些糾纏在一起了。
思緒放空,貼身感受着清涼的水汽。寇雲煙感到心中的憤鬱已然消失不見。
“說起來今日倒是沒想到我那百兩金子會被你贏了去。”戰冥突然想到詩會上寇雲煙手下的筆墨。
“這有什麼寫奇怪的?”寇雲煙捧着臉,深吸一口氣,“不過小女子也沒有想到齊王殿下竟然能隨隨便便就拿出百兩金子作爲詩會比賽的頭籌。”
戰冥聽到面前的小丫頭開始端起來身份來,便知道自己惹她有些不高興了,俊顏上一下帶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不知道本王的東西多着呢,小丫頭。”
看來這個齊王殿下果然並不簡單,寇雲煙低垂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但嘴上還是答道,“不知道又如何?”
“是不如何。”戰冥站起身,“若是本王能幫你報復戰陌陽呢?”
“你說什麼?”寇雲煙一下收了隨意的表情,擡頭凝視着戰冥。
戰冥髮梢的水滴滴答答落入湖中,點開一圈一圈的漣漪。夜幕中面容更加邪魅。
“我說,本王能助你報仇戰陌陽。”戰冥一字一句,重複道。
寇雲煙盯着戰冥,他爲何會知道他要問戰陌陽報仇?!不過,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憑什麼覺得我要向六皇子報仇?”寇雲煙偏頭,反而詰問道。
“直覺。”戰冥定定地看着寇雲煙,其實他並不是憑藉直覺,而是在詩會上注意到了寇雲煙見到戰陌陽時的反應。
“那可是你侄子,我就算要向他報仇,你不攔着我?好生奇怪。”
“確實。可你只是一個閒散王爺罷了。”寇雲煙閉上雙目。戰冥的意思是真的要和她結盟?可是他們也只是認識幾天,又爲何要向她結盟?
“真真假假,怎麼能斷定。”戰冥略微沙啞的聲線中帶着堅定之意。
“那你想要什麼,我現在怕是連你身上的毒都解不掉。”看來戰冥是暗中有培養勢力了。靠步步爲營,和前世磨練出來的心機和手段來向前披荊斬棘。
一片葉子落了下來,戰冥伸手便抓了下來,握在手中。骨節分明而有力的手,中間一片綠葉顯得那樣蒼白,弱小。輕輕一撮,綠葉便化作了翡翠色的碎沫。
“江山。”
戰冥兩篇薄脣輕啓,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來。
“呵。”寇雲煙突然笑了,“原來野心最大的人在這裡。”
“彼此彼此。”
“怎樣?要結盟嗎?”戰冥道。
“好。”寇雲煙直覺,與戰冥結盟,可能她的計劃會更加順利。
晚風輕拂而過,兩人相視。
結盟而定,亂世待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