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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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婢走後,杜燕婉有些興奮:“嫂子,你說隨園主人對咱們家那盆牡丹頗爲讚賞,會不會賣個極高的價錢?”

“肯定比咱們家先前想賣一千二兩高。”岑三娘可以肯定。

杜燕婉眉開眼笑:“不知道會被誰家高價買去。”

岑三娘端起一杯葡萄酒看了看,飲了口,頗有些詫異這酒的品質。

今世自從太宗皇帝愛酒,親自釀酒,朝廷上下愛酒成風。酒已經融進了大唐文化。胡姬美酒是生活的一部份。

市面一樽好酒值萬錢。十兩銀子及得上杜燕綏的月俸了。貴人們一瓶好酒,窮人們一年的生活費哪。

前世她雖說不是酒鬼,葡萄酒也喝過不少。她默默的想,這樽酒的價值恐怕不止萬錢。恐怕隨園主人也不是每一個參加競拍的都會送出這種品質的酒。越發猜疑起隨園主人的身份來。

她只倒了兩杯出來,淺嘗便罷,吩咐夏初將剩下的酒送給黑七。

看杜燕婉對牡丹競拍感興趣,岑三娘不禁好笑:“你是想賣個好價錢,能堵了韋小青的嘴吧?”

杜燕婉被她揭穿也不惱:“是啊,最好韋家也擡了牡丹來競賣,然後沒咱們家的值錢!我就開心了。”

“燕婉,不是我擡着嫂嫂的身份說你。”岑三娘懶洋洋的說道:“競賣會上,你只能看,只能聽,誰撩撥你都別發怒。賣完咱們就回府,晚宴就不必去給十八學士湊趣了。”

杜燕婉聽得滿頭霧水:“難不成崔家韋家在競賣會上還要找茬?”

岑三娘哈哈一笑,戲謔道:“我猜啊,崔家和韋家忍不了那口氣,沒準兒要在咱們家的牡丹上做文章。不過,不是有人願意出千金買你心儀的牡丹贈你麼?韋氏姐妹動用不了那麼多銀兩,崔家吧,估計財力上也非對手,有好戲看嘍!”

杜燕婉聽明白她說的是鄒家大郎,忍不住氣道:“那鄒家大郎也不是個好東西!”

“哦,說來聽聽,方纔我好像瞧着你想踹他?”岑三娘湊過臉,仔細的看杜燕婉。

“嫂嫂!”杜燕婉嗔了她一句。她心裡漸漸把岑三娘當成閨蜜一般,遲疑了下小聲說道,“咱們去看那僞君子時,他湊過來打招呼,說他是鄒家大郎。問我是不是喜歡那花,說如果我喜歡,願買下送我。平白無幫的,我怎能受人重禮。他又問我是否同意親事,這叫我如何作答?想走吧,他偏攔着道不讓,我就踹了他一腳……沒踹着。他說只要我同意嫁她,他會對我好。”

說到最後,杜燕婉已滿臉紅暈,聲如蚊蚋。

岑三娘關心的不是這些:“他長得啥樣兒?我沒瞧清楚。和畫像上一樣嗎?很醜還是勉強看得?”

“嫂嫂!”杜燕婉轉過背不理她了。

岑三娘心裡像被貓爪子撓着似的,捉着杜燕婉的胳膊搖:“說說嘛說說嘛。”

杜燕婉被她求得心煩意亂,半晌才低低說道:“也沒那麼醜,極瘦……”

見岑三娘眼睛眨呀眨,杜燕婉臉上火燒似的,站起身道:“嫂嫂,已經未時一刻了,你要不要去西園看競拍的?”

岑三娘懂了,至少在杜燕婉眼裡,她不覺得鄒家大郎相貌醜的難以見人。她站起身道:“走吧!”

進了西園,空地上零散的擺着案几墊子。兩人尋了個角落坐了。

岑三娘往四周一望,居然沒看到鄒雄傑。

崔孟冬和韋家姐妹也看到了她們。韋小青和韋小婉執了圓扇低聲說着話,崔孟冬遙遙舉起手裡的酒杯示意,像是和杜家並沒有生出嫌隙來。又引得身周的人頻頻看過去,低聲議論起來。

“不要臉!”杜燕婉罵了聲。

岑三娘當沒看見:“你越這樣,人家越來勁。當沒看到,他就無趣了。”

杜燕婉果然坐直了身板,只盯着場中擡出來競賣的牡丹。

已有不少人在叫着價,場中正兩婢站在一盆牡丹旁,是盆豆綠。

阿秋撞了撞夏初,夏初就悄聲求岑三娘:“少夫人,我們輪流去東園瞧會牡丹,可以麼?”

黑七在身後的案几旁坐着,自己和杜燕婉也不會競價。場中有婢女小廝穿梭往來服侍。岑三娘便道:“你們三個一起去吧,給你們半個時辰。”

一個小時夠她們玩了。

“是,奴婢會準時回來。”三婢驚喜不己,攜手去了。

這時候場上又新擡來一盆牡丹。枝形低矮呈現分散狀,葉如羽狀。這是一株荷包牡丹。這株牡丹的花形並不是球狀或碗狀。而是一排倒墜着,小巧玲瓏,枝頭像墜着一枚枚紫紅色的小荷包。

主家開價二百兩銀,最終以二百八十兩被買走。

又接着擡了幾盆來。有中規中矩的品種,如魏紫,綠香球,夜光白等,也有山中新尋到的野生新品。

待到一品種在白玉甕中的青龍臥黑池擡上來時,岑三娘注意到韋家姐妹臉上溢出了笑容。

青龍臥黑池是牡丹珍品之一。墨紫色的花瓣層層疊疊的綻放,包裹着中心綠色的花蕊。像一條青龍橫臥在黑池中,是以得名。

這盆青龍臥黑池枝幹挺拔,花枝疏密有致,怒放着四五朵大花,又有數朵蓓蕾含苞欲放,一看就是養了多年的。旁邊婢女介紹完之後,報價一千五百兩起。

韋家姐妹既拿來競拍,本意就是賺足風頭。雖及不上被衆人推選爲花後的那盆姚黃,想來也是此次競拍會上排第二的名花。

兩姐妹雖許了人家,但人極豔美,追隨男子衆多,都競相出價討美人歡心。瞬間就叫到了三千兩銀子。

“四千兩。”崔孟冬開了口,生生多出一千兩銀,成功拍下此花。

韋小青今年就要嫁進崔家,是崔孟冬的準弟媳。未來的姐夫高價競得此花,是告訴衆人崔家對韋家的重視。韋小青滿臉喜色。

洋洋得意的朝杜燕婉笑。

接下來擡上來的是杜家那盆玉樓點翠。此花就品種而言趕不上青龍臥墨池珍貴。勝在長了十來年,枝幹異常粗壯,株形大,像株樹似的種在一口兩人合抱的大形花甕裡。開出的花比碗口還大,十來朵白玉般綴在翠綠的葉間,又有數十枚花苞待放。

崔孟冬露出了一個微笑來。場中除了隨園主人,杜家人,恐怕只有他知道這盆花來自杜家。

“兩千兩。”他比起價一千二百兩加了八百兩銀。

韋氏姐妹坐在他旁邊,韋小青微微一笑,對姐姐說道:“比不上咱們家的有名,卻也極爲少見長得這般繁茂的。兩千兩倒也使得。”

杜燕綏曾告訴岑三娘,值一千兩銀。翻了一倍,是此次牡丹會的功勞。當初放在花農家寄賣,一千二百兩銀,看者衆多,真正下決心買下的,直到牡丹會前還沒有人。

崔孟冬叫出兩千兩高價,場中再無人相競。

杜燕婉不甘心到了極點:“嫂嫂!”

岑三娘知道她的意思,不賣了。她嘆了口氣:“燕婉,你怎麼就想不開呢?你要這樣想,有人要當棒槌,自以爲這樣就能氣着咱們了。爲什麼要讓他得逞?依我說啊,我恨不得去感謝崔公子。賺了他的銀子,自個兒好吃好喝的,生氣的應該是他纔對!”

杜燕婉知道應該像岑三娘那樣想纔對,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岑三娘胸有成竹:“別急,他能否擡得回家還不一定呢。”

這時場中無人相競,想着回頭將這盆牡丹送至杜府,岑三娘和杜燕婉的臉色必定精彩萬分。崔孟冬微微一笑。

“我家主人出四千兩。”站在花旁一婢清脆的報出了新的價格。

席間衆人譁然。

她朝崔孟冬行了一禮,“我家主人甚愛此花,請奴婢代爲出價。還請崔公子割愛。”

四千兩是相當高的價了。此婢說得極爲客氣,並不成心和崔孟冬較價。都知道隨園主人愛牡丹,崔孟冬若不想得,客氣兩句罷手就行了。

杜燕婉驚愣之後,捉着岑三孃的手興奮起來:“嫂嫂,隨園主人真的出四千兩買咱們家的牡丹!”

岑三娘此時對隨園主人的身份再無疑惑,心裡感慨,有錢真好,有錢耍排頭都能耍得風度翩翩。她瞅着杜燕婉想,杜燕綏怎麼沒多幾個妹妹呢?

“嫂嫂!你樂瘋了是吧?怎瞧我的眼神這般古怪?”杜燕婉嗔道。

何止樂瘋了,她恨不得拍案大笑,主意一定,放長線釣大魚,燕婉哪,你就當爲咱們家做貢獻了。

“此花乃杜國公府所有。瞧這花長勢喜人,必得主人喜歡。在下欲買下此花回贈佳人,恕某要和貴主人爭上一爭了。五千兩。”崔孟冬緩緩說道。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岑三娘和杜燕婉。

爲博佳人一笑,崔孟冬造出了聲勢。隨園主人再愛此花,聽到他說的話也會成人之美。再加價,衆人都會覺得不齒了。

杜燕婉纔開心起來,瞬間笑容就沒了。

岑三娘低聲道:“咱們賺大發了,崔孟冬就是個地道的冤大頭,你還難過什麼?”

杜燕婉被她逗得撲哧笑出聲來,埋怨道:“真是的!”

只見外間匆匆又來了一名婢女,附耳說了幾句。叫價的婢女便行了一禮道:“我家主人問崔公子那盆十八學士可否以一萬兩銀相讓?此花歸崔公子之外,公子還可在主人園中再任選一盆牡丹以作補償。”

崔孟冬花五千兩銀買下杜家的玉樓點翠,讓出十八學士,兩相抵銷可獲利五千兩。都知道隨園主人愛牡丹,所藏必是精品,任再選一品。既賺了銀子,又能博佳人歡心。

隨園主人可謂是下了重鉺。

崔孟冬極有風度的推掉了讓他再選一品牡丹的事,又得衆人稱讚一番。讓出了十八學士。得了五千兩銀,得了玉樓點翠,得了衆人交口稱讚,名利雙收。

哎喲,回頭崔大郎知道十八學士被送進了杜家,該不會氣得開跳吧?岑三娘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沒想到鄒家大郎吝嗇歸吝嗇,也有極捨得的時候。鄒家對這門親勢在必得啊。

“沒想到還是便宜了他!嫂嫂,咱們回府吧!”杜燕婉站起了身,沒興趣再看下去了。

岑三娘也不說破,笑吟吟的起身應了。

她突然發現三婢還沒回來,皺眉道:“三個小妮子該不會是看花迷了眼吧?”

“她們跑哪兒去了!”杜燕婉也不滿起來。

說好半個時辰,時間早過去了。

黑七說道:“少夫人,二姑娘,你倆暫且再坐坐,我去尋她們。”

岑三娘心想,鄒大郎的地盤應該出不了大事,就應了。

兩人又坐了下來。等着那盆點了花王的姚黃又以五千兩銀被人收了,此次競拍終於落了幕。

崔孟冬就當着衆人的面朗聲說道:“在下今日購得兩盆牡丹,願物歸原主。”

韋家姐妹自是高高興興的受了。

杜燕婉當着衆人的面像吃了蒼蠅般難受。說不要吧,當面不給崔家臉面。被人議論起來,只會說杜家小氣。要吧,她寧可死都說不出那聲謝謝。

“多謝崔公子慷慨,妾身便厚顏收了。”岑三娘笑道。

崔孟冬眼裡閃過一絲得意。看了看杜燕婉,記得那句僞君子,心裡又生恨意。

“能赴牡丹會,妾身與有榮焉。花贈知己,隨園主人既愛這品牡丹,妾身借花獻佛,就贈與主人收藏吧。”岑三娘話峰一轉,笑容燦爛之極。

崔孟冬望着岑三娘,兩人的目光一撞,他看到岑三娘挑了挑眉毛,那笑容變得可惡之極。

此次牡丹競拍八卦甚多,足夠好一陣談資,衆人叫着好,意猶未盡的散開。

見黑七尚未回來,岑三娘只好和杜燕婉留下來等。

人散盡,崔孟冬也沒走。緩步走到兩人身前,淡淡說道:“杜少夫人,煩請轉告老夫人一聲,崔家不日就會央人商討婚期,望老夫人多做準備。”

午飯前這廝還彬彬有禮說請媒人提親,這會兒就成商討婚期了。世家大族的外包裝再好,裡子也不見得那麼高貴優雅。

杜燕婉已見識過岑三娘滑不溜手的手段。瞪着崔孟冬總算聰明的忍了一回。

岑三娘笑道:“長嫂如母,我家老太太早就把我家小姑娘的終身大事託付給我這個嫂嫂作主了。不用轉告她老人家,妾身現在就可以告訴您,崔家不用請媒人登門了,免得難堪不是?”

崔孟冬眼神冰冷,湊近岑三娘淡淡說道:“奉勸杜少夫人一句。現在的杜家,還沒有囂張的本錢!”

岑三娘笑着,彷彿沒聽見似的。她心想,等到武媚娘將你家皇后咔嚓了,你家連翻本的機會都沒有了。

崔孟冬說完拂袖而去。

“咱們回去吧,黑七找到她們自會來找我們。枯坐在這裡也不是回事。”岑三娘對杜燕婉說道。

見兩人要走,負責競拍的婢子匆匆上前對岑三娘行了禮道:“主人想當面向夫人道謝。不知夫人可否移步?”

岑三娘笑得像狐狸一樣:“見過貴主人後,估計我家侍衛也找到走失的侍女了。也罷,前頭帶路吧。”

那婢子看了眼杜燕婉道:“還請二姑娘去花廳相候可好?主人少有見外人。”

杜燕婉不放心的看了眼岑三娘。

岑三娘道:“去吧去吧,去歇會兒。我喝口茶就回來。”

另有兩婢女上前引了杜燕婉離開。

岑三娘笑道:“走吧,我也想見見你家主人。”レレ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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