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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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正門大開,所有人都安靜的等待着。

岑三娘陪着老夫人坐在偏廂,從逢春手裡接了熱茶送過去:“宮裡頭要述職恐怕要等些時候。祖母先在炕上歪會。黑七和饅頭已經去宮門外接他了。等出宮的信傳回來,我再來請您。”

“我哪裡睡得着。”杜老夫人拉着岑三娘坐在炕沿,斟酌着和聲說道,“燕綏受傷,武昭儀遣了丹華姑娘一路侍候着。你別往心裡去。燕綏帶傷又帶着孝,他斷不會在這個時候納妾的。”

岑三娘滿眼震驚:“祖母,我就沒想過什麼妾不妾的事……”

“祖母明白。”杜老夫人溫和的拍了拍她的她,輕嘆道,“這節骨眼上,燕綏怎會有心思納妾。你放心吧,祖母也不會答應的。”

你想答應我還不幹呢。岑三娘被杜老夫人幾句話攪得坐立不安。

杜家人丁少,杜老夫人再疼自己,她心裡巴不得杜燕綏是配種的公豬,圈裡溜達一圈,來年母豬出欄似的,最少一窩生三。

岑三娘可以理解,卻無法忍受。如果她嫁杜燕綏的時候,他已經有了一羣兒女,或者有了一羣妾。她實在沒辦法只能面對現實,大不了隔絕了心,儘量把日子過舒坦就行。可是她和杜燕綏就像後世所有的小夫妻一樣,明明白白的兩個人,突然硬生生的要擠進來各種女人,叫她怎麼受得了?

先前她一味心思往武昭儀和滕王要往杜家安眼線的思路上想。經杜老夫人這麼一點,岑三娘眼裡滿是丹華的身影。

面容嬌美,武藝超羣……原先一個叫丹華,一個叫空青,都畫裡的顏色來着。琢磨着,岑三娘就想起青梅竹馬,同爲滕王侍衛,朝夕共處,日久生情來。

一琢磨,她就冷靜了。一冷靜,就想看戲了。

外間響起了丫頭的聲音:“老夫人少夫人,孫少爺的馬進巷子了。”

杜老夫人猛的坐了起來。來不及叫丫頭,岑三娘趕緊蹲下侍候她穿了鞋,扶着她去了正堂。

剛站定,就看到杜燕綏甲冑未解,身上罩着寬敞的孝袍,大步走了進來。

“燕綏哪!”杜老夫人激動的喊了一嗓子,眼淚就泄了一臉。

杜燕綏在院子裡站住,目光掃過一院素白,就跪了下去。他磕了個頭,擡起臉仰天大喊了聲:“娘,我回來了!”

那聲音蒼涼的像風吹過雪地,讓人動容。哭聲悠悠盪盪的在院子裡響了起來。

瞧着他一步一磕頭的過來,岑三孃的眼睛漸漸的紅了。

“祖母,我回來了!”杜燕綏跪行到杜老夫人身邊,低着頭,聲音哽咽起來,“我答應娘年三十回來陪她放煙火,我食言了……”

杜老夫人哭着將他攬進了懷裡:“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去給你娘上香吧。”

岑三娘悄悄的往後退了一步。

杜燕綏起身,目光就落在她臉上。她望着他,想笑又擠不出來,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岑三娘不知道看到他回來自己竟是這樣的表現。沒有衝過去抱着他哭,也沒有歡喜的又蹦又跳。

“三娘,幫我拈香。”杜燕綏伸手握住了她,衆目睽睽下,自然的牽着她走到了香案前。

他鬆開手,跪在了蒲團上。

岑三娘取過香去點,線香顫抖着,她的眼淚一滴滴的落了下來,心彷彿活過來了,要用盡所有的控制力纔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杜燕綏上了香,磕了頭起身。看了眼院裡站得筆直的親衛們,淡淡的說道:“都去歇了。杜總管,把知恩的棺樞和侍衛們的骨灰都擺進側院裡。做七日**,再下葬。”

“是。”杜惜福抹了把淚應了。

杜燕綏看了眼饅頭:“日後跟着我,做我的長隨。搬黑七院裡去住。”

“是,孫少爺!”饅頭眼裡閃動着驚喜,大聲應了,回頭換衣裳打包袱去了。

在杜燕綏的安排下,杜家上下又忙活起來。

杜燕綏這才轉身扶了杜老夫人:“祖母,你且回正氣堂歇着,孫兒換過甲冑再來看您。”

“好,好,快去吧。三娘,熱水可備好了?”杜老夫人高興的詢問道。

岑三娘趕緊回她:“您放心,都備好了。”

杜燕綏目光一轉,看到孤零零站在廊下的丹華,走過去輕聲說道:“我祖母年事已高,身邊除了尹媽媽沒有別的大丫頭掌事。尹媽媽的小兒子戰死,她怕顧不過來。勞煩你幫着管下正氣堂可好?”

他可真客氣。丹華心裡一片苦澀,靜靜的說道:“主子既然把奴婢賜給了國公府,孫少爺不用對奴婢這麼客氣。”

她越過他走向老夫人。

“你不用自稱奴婢。”杜燕綏垂下了眼眸,轉身朝岑三娘走了過去,“走吧,我身甲冑穿了一天了,不舒服。”

岑三娘把兩人的對話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什麼話都沒說,給老夫人行了禮,帶着丫頭跟杜燕綏一起回了歸燕居。

進了院子,看到小四兒幾個睜大眼睛看猩猩似的打量杜燕綏,忍不住樂了:“都不用幹活了?”

幾個小丫頭一轟而散。

進了臥室,她給他脫了甲冑。阿秋夏初識趣的捧了出去。

岑三娘坐在羅漢榻上,朝淨房一指:“熱水和乾淨衣裳都備好了。趕緊洗完,祖母還等着你哪。”

“你不幫我洗?”杜燕綏有點吃驚的問她。

岑三娘替自己找了個好理由:“我怕見你身上的傷。我去張羅飯食,洗完正好去正氣堂用午飯。”

聽起來好像會心疼的模樣。杜燕綏看了眼淨房,又看了眼通往外間的門。瞧着岑三娘越過自己就要出去。他伸手就從背後抱住了她的腰,頭擱在她肩上:“……你就不想我?”

“想!怎麼不想?祖母還等着哪,先陪她用過午飯要緊。”岑三娘低頭去掰他的手指。

杜燕綏也沒用力,輕鬆的環着她的腰喃喃說道:“怎麼瘦成這樣了?”

張氏過世,崔家刁難,宮裡皇后想殺她,順着水渠跳進太液池,送燕婉出嫁,和崇文館的學子們鬥嘴——岑三娘喉頭腫了起來,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憋狠了狠去掰他的手。

杜燕綏扳過了她的身體,擡起了她的臉。

岑三娘猛的扭開頭用手去推他:“別鬧了,祖母還等着。”

杜燕綏扣着她的手按在身後,一手撐着她的後腦讓她動彈不得。

他專注的看着她,看着她躲閃的不肯看自己。咧開嘴就笑了:“生我氣了?”

岑三娘不說話。

杜燕綏就吻了下去。

岑三娘掙脫不了,氣極吼道:“你這個無賴!”

嘴就被他堵住,呼吸間全是他冰涼柔軟的氣息。她想罵他,他就不給她機會,輾壓着她的脣,手緊緊的箍住她,就無賴給她看了。

天底下哪有這麼不要臉的,仗着力氣來欺負她。岑三娘憋的難受,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杜燕綏彷彿嫌這樣子不過癮,一把抱起她扔上了牀,用身體困住她的四肢,連個喘氣的機會都不給她,繼續親。

他一手輕輕捏着她的下頜,讓她連咬的念頭都沒了,直親的岑三娘沒了力氣,放棄了所有的抵抗,這才鬆開她嘟囔着:“想死我了!”

岑三娘扭過頭,憤憤不平的想,一路有人侍候着,連封信都沒有,想你妹呀想!

杜燕綏卻在這時起了身,朝淨房走去:“我趕緊洗個澡,餓了。”

岑三娘本來熄了一半的火氣又嗖嗖的竄了上來。她跳下牀,對着鏡子整理了頭髮衣常,昂着頭大步出了臥室:“逢春,暖冬!去問問午飯擺了沒有,告訴老夫人我們這就過去!”

阿秋和夏初在隔壁書房裡收拾杜燕綏的甲冑。見岑三娘進來,笑盈盈的行了禮。

岑三娘掃過桌子上擺着的甲冑,看到上面刀痕,心頭又是一顫,坐了下來,沉默着。

見她這樣,阿秋和夏初對看了眼,心裡都有幾分明白。夏初就輕聲勸道:“姑爺剛回來,您該高興纔對。”

岑三娘就抽泣着哭了起來,一點聲都沒有,只吸着氣,淌着淚。

阿秋對夏初使了個眼色,出去打了水進來,守在了門口。

夏初擰了帕子給岑三娘,輕聲說道:“姑爺在孝中,不可能納妾的。您且寬心。有的時間打發了。”

岑三娘狠狠的抹了把臉道:“我才懶得去打發!他,他連一句交待的話都沒有,真叫我心寒!”

說出這句話來,她心頭就好過了。傷心是因爲在意着他。如果沒有上心,娶十個八個回來,她還能像四堂嬸一樣端着身份在旁看戲消遣。岑三娘難受得直捶胸口:“我怎麼就這麼好騙!”

夏初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背給她順氣:“姑爺什麼都沒說,您先把自個兒裝進去了,這不是自己爲難自己麼?”

岑三娘擦完臉,喘了幾口氣,慢慢的冷靜下來:“我不氣了。”

夏初笑了:“這就好。”

岑三娘又道:“我倒要看看,這裡頭究竟有多少妖蛾子!看夠了,我就帶你們遠走高飛去。我做不來賢良淑德。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不少他一個!”

夏初聽得愣神,卻見岑三娘嘴角翹着,眼紅紅的,卻有了神采。心想,有了精氣神就好辦了。去拿了面脂給她擦了手臉,理了理她的鬢髮衣裳,笑道:“您去哪咱們就跟着去哪,別把咱們拋下就成。”

岑三娘就笑了:“好!”

聽到外間阿秋喊了聲:“將軍稍等,奴婢去請少夫人。”

岑三娘哼了聲走了出去。

(晚上繼續)亅亅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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