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默的這番話讓我大受打擊,我哆嗦着雙脣好半天說不出半句話來。
“……雪默,你是不是在說氣話?我不相信,你對我那麼好,難道一切都是假的?你安慰我,收留我,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挺身相助……難道這些都是假的?我不相信……”
感受到眼前一片溼潤,我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卻覺得視線越發模糊。
比起我的失控,雪默顯然從容得多。她從包裡取出一支菸,點燃吐出一個菸圈。
“少給我裝蒜,陸一微,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她忽然站起來,湊到我耳邊。
“實話告訴你吧,其實一開始我都是騙你的。包括那晚上你看到的我和景商的一幕,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只不過——我就喜歡看你走投無路的樣子!”
她笑得肆意而張狂,這樣子終於激怒了我。
“秦雪默,你——“
我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什麼也顧不上了,想也沒想便把膝蓋上的包朝她狠狠砸去。
包上的拉鍊似乎沒有合上,一時間,錢包、筆記本、鑰匙、手機、緊急避孕藥……都從包裡飛出來,頃刻間便散了一地。
雪默快速躲過,饒是如此也中了招。她脣邊露出一絲冷笑,像個女皇一樣挺直腰背拎起包從我身邊走過,眼神憐憫而嘲諷,俯瞰衆生的姿態好似在看一個苟且偷生的螻蟻。
“緊急避孕藥……看來你對景商也並非真心啊,沒了他便立即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了……”
她的聲音忽然止住,優雅地走過去從地上撿起一個信封。
我的雙眸瞬間收緊。
“不要,雪默……”
事實上,像很多電視劇套路一樣,這句話自然無力而蒼白。雪默高高在上地捻起手指抽出其中一張照片,脣邊漾出一絲冷笑,可下一秒笑容便迅速僵在了脣角。
失聲道。
“陸一微,你監視我?!!!”
她哆嗦着脣,連連點頭。
“我明白了,明白了!你把這些照片給白澤看了對不對?你知道白澤有精神潔癖,對底下人的品行很看中,所以拿這些照片去揭發我了對不對?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莫名的指控讓我震驚至極,怒上心來,抓了一把照片甩在她臉上。
“你自己心裡陰暗,就把別人也想得卑鄙無恥!我告訴你,有人拿這些照片找到我!要我找白澤換掉你的角色,否則就把你和李遠銘的事曝光出來,我他媽真是蠢到家了!還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生怕你知道傷了自尊,我把你當真朋友,你卻背地裡捅我刀子!不就是爲了一個男人嗎?秦雪默,就爲了一個男人,十幾年的感情對你來說竟然連屁都不是了?”
說到後面,我竟不知自己已是滿面淚水,然而她也一樣是涕淚交流,撿起滿地的照片撕得粉碎,由於動作過於瘋狂,把精心護理的美甲都折斷了。
“陸一微,真是編得一手好故事啊!可惜我不是白澤,也不是陸景商,誰會相信你的鬼話!你心裡有多恨我你自己清楚,從你的眼神我就看得出來,你根本不是真心祝福我和景商!你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嫉妒,你如果真把我當朋友,就不會有了白澤,還一直和景商藕斷絲連!你個賤人!你個臭賤人!”
始料未及地,她突然站起來甩了我一個耳光。
臉上火辣辣的觸感讓我呆了一下,繼而滿腔怒火徹底爆發,我衝上去,扯住她的衣裳,狠狠推了她一把。
雪默在車身撞了一下,滾倒在地,剛要爬起,一雙手攬住她的雙肩,將她扶了起來。
雪默擡頭,怔了一下,花了妝容的她像一朵被雨打過的百合,顯得楚楚可憐,她哽咽着眨了眨睫毛,眼淚滾落下來。
“景商……”
我站在那裡,一時
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剛纔的局面。
“你這是幹什麼?”
陸景商直視着我,雙眼裡寫滿了不可置信以及深深的失望。
“雪默是你最好的朋友不是嗎?”
我無措四顧,看到滿地碎片,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我不能爲了報復雪默,而傷害陸景商,我……做不到。
然而陸景商已經注意到了,他蹲下@身去撿那些碎片,我和雪默同時一驚,雪默先我一步上前去搶。
“景商!別看!別看!”
拼好的碎片被雪默雙手攪亂,但陸景商驀然慘白的臉卻昭示着一切都已經晚了。
陸景商起身,定定地盯着雪默,聲音很低。
“你和李遠銘……你們……”
雪默後退一步,滿臉絕望,她悽然笑道。
“沒錯……我騙了你,我不是第一次,那天晚上我們什麼也沒發生,李遠銘一直在追求我,可我拒絕了他,直到……你的項目出現合作問題,我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只能答應了他……我原本不想讓你知道的,我不想你覺得我是個骯髒的女人,可是我沒想到,一微她找人拍下了這些照片,她威脅我離開你,否則,就要把照片給你……”
陸景商看向我,那眼神,陌生得可怕。
我手指在顫抖,背脊發寒,卻竟然笑了出來。
“你相信她的話?我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陸景商眸子動了動,閃過一抹痛色。雪默卻在此時捂着眼睛失聲痛哭起來,她把陸景商推向我。
“你走吧!你和一微一起走吧!我知道你心裡沒有我。我做的這些事,也只會讓你難堪丟臉而已,我已經髒了,沒臉在待在你身邊,你走吧!走吧!”
陸景商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揉進自己的懷抱,抱得很緊。
“我不會和任何人走,我答應過要和你在一起不是嗎?以後無論風雨,我們一起面對就好……不要再爲我做這樣的犧牲。”
看着這個畫面,我眼前有些模糊,我蹲下去,冷靜地撿起我的包,將鑰匙錢包一一收好,然後起身,拖着麻木的腿,轉身離開。
陸景商,再見!
無論她秦雪默是個什麼人,終究,她是爲你做了莫大的犧牲,捫心自問,我沒有這種勇氣,也永遠做不到這點。你的選擇,並沒有錯。
錯的是我,不該彌足深陷在這泥潭之中,把自己搞得面目可憎,全盤皆輸。
這樣也好,對彼此都是個解脫。
轉過街角,那對男女消失在視線中,我才察覺到雙腿已然無力,我於是隨便走進一家刨冰店,點了份大份刨冰,坐在窗前大勺大勺地挖起來吃。
風和日麗的天氣,卻讓我似身在西伯利亞般寒冷,我撥通白澤的電話,聽見那和煦溫柔的聲音,忍不住哽咽。
“白澤,下班以後,你能來載我一下嗎?我走不動了,就在香舍大街的冰雪皇后……”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立馬道。
“我知道了,你乖乖呆在那裡不要動。”
掛掉電話,眼淚突然似斷了線般,紛紛落在杯中,我低着頭,用勺子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的冰淇淋。
旁邊的男生怯生生地遞過來一張紙巾。
“小姐……還好嗎?”
“謝謝!我沒事!”
我接過紙巾,擤過鼻涕,用手背擦乾眼淚,爲了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狼狽,我從包裡掏出小鏡子,補了點粉底,掩飾哭過的痕跡。
把鏡子收進包中,我發現眼前多出一條人影,仰頭一看,略略平靜的心潮又再次涌動起來。
我壓下起伏的心緒,冷眼看着他在我對面坐下,挑了一下脣角。
“怎麼?不去照顧你那失控的女朋友,找我有什麼事嗎?”
陸景商的臉色很難看,從兜裡掏出一樣東西,稍作猶豫,還是遞給我。
“你的東西,雪默讓我拿來還給你。”
我看着那白色的紙盒,不由愣了一下。
緊急避孕藥……剛纔慌亂中,這個東西竟忘了撿起來,她讓陸景商拿來還給我,是什麼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我冷笑了一下,伸手去接,卻在欲收回手時被陸景商緊緊握住。
“你和白澤發生關係了?”
陸景商的聲音透着壓抑的怒意,我吃痛,冷淡地擡眉。
“請你放手!”
“回答我的問題!”
我身子往後一靠,嘲諷地看着他。
“是又怎麼樣?我已經二十五歲了,和誰發生關係是我的自由,這不是你該過問的,哥哥。”
陸景商的手似觸電般收了回去,但眼神裡的受傷卻越發深刻。
“你會和他結婚嗎?”
我輕笑一聲。
“也許吧!放心,到時候,我不會忘了給你送請柬。”
陸景商欲要說什麼,話到嘴邊卻住了口,他雙眉擰起,望着我身後的方向。
我轉過頭,白澤已在衆人驚豔的目光中,走到面前。
他微微一笑,對陸景商伸出手。
“景商,好久不見,聽說你的項目運營效果不錯,美國那邊也有了眉目,恭喜。”
陸景商站起來,卻沒有去握他的手。
白澤絲毫沒有尷尬,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轉而遞給我。
“我們回去吧!”
搭上他的手,我沒有再回頭看陸景商一眼。
白澤的法拉利裡,氣氛再次陷入詭異,我能感觸到,空氣裡流通的緊張氣息,於是渾身有點不自在起來。
既然他一直沉默,我只好說點什麼來打破沉默。
“現在還不到時間吧……你怎麼來得這麼快?”
白澤笑了一下,笑容卻沒有溫度。
“要是來得不快,你是不是又要和他走了?”
我一噎,垂眸。
“他只是來還我落下的一樣東西。”
白澤挑眉。
“什麼東西?”
我扭捏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
“緊急避孕藥……”
車子猛然一剎,我嚇得魂飛魄散。
“你又來了!好好開車啊喂!”
白澤轉頭,怒極反笑。
“爲什麼要吃那種東西?”
我反而一愣,雖然他早上曾那麼說……放慢語氣道。
“怎麼了?這難道不是常識嗎?當然是爲了不發生意外……”
“你害怕發生意外?還是你害怕發生意外以後,不得不爲這個意外負責?”
啊?我有些懵圈。
“你還是不想和我結婚?”
我怔了怔,深吸口氣,如實答道。
“……我沒想過,我現在似乎對什麼都沒有信心了,白澤,就這樣不好嗎?今朝有酒今朝醉,誰也不必擔心將來會如何……”
白澤沉默良久,低聲道。
“但是我不想這樣,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永遠?
我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在胸腔裡跳躍,我怔怔望着他,那明若星辰的雙眸不像在開玩笑,儘管不想承認,但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動心了,幾乎就要繳械投降。
可想起自顧愷開始,我所愛過的三個男人,哪一個起初不都是美好如斯,可最終卻都已背叛、離去和反目收場;再說,就算走到那一步,想起我曾經答應過白伯父的話,我的心瞬時又冷了下來。
我真的有些累了。
同一棵樹,難道還要再把脖子套進去吊死一回嗎?
最終,我只是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