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最快的速度把陸景商的證件翻拍後發給了雪默,未免夜長夢多,末了還給她發了一條短信,希望時間別拖太久,免得到時候又出什麼狀況。
雪默也很有效率,第二天大早我正睡得模糊,忽聽手機一響,正是機票訂單的截圖,時間是三天後晚上十一點。我鬆了一口氣,一看錶才六點多,卻也無心再睡。穿戴整齊後一開門卻見陸景商也打開了房門,我有些意外,然看到他平白冒出的黑眼圈,霎時有些明白過來。
“哥,難道睡不習慣?”畢竟和陸宅的成套一流品牌傢俬比起來,我匆匆購置的宜家淘寶貨霎時透着濃濃的底層人民氣息,大抵是傲嬌小公主的豌豆情節發作了?
陸景商笑着搖頭,“只是有些睡不着。”
我哦了一聲,“那正好,咱們去外面走走,這裡附近有一條街上的早點攤很不錯的,我帶你去。”
街邊攤,陸景商見我哧溜哧溜吃着混沌,心滿意足地把湯水幾乎喝得一滴不剩,也有些懷疑地撈起一筷子,艱難的吞嚥後,接下來的一切便如電視劇情節一般走上了康莊大道。
我噗嗤一笑,這貨已經忘記了自己在海南大排檔的光輝歲月。
“慢慢吃,稍後咱們再去隔壁那家吃煎餅果子!煎餅果子你知道吧?來一套,切克鬧~~”
我比劃了幾下動作,不等他反應自己已經笑得毫無形象,等回過神來,卻見陸景商已經自覺地把我的包抱在懷裡。見我看過來,他俊臉一紅。
“你都付錢請我吃這麼多,幫你拎包也是應該的。”
“啊?”我張大嘴巴,這,這……真的是那個只會欺負我的惡劣霸道總裁嗎?陸景商卻顯然回錯了意,補充。
“……昨天是我狀態不好……”
狀態不好?噢,是超市回來沒有幫我拎包吧。我心領神會,然而早點攤上的羣衆似乎理解有些偏差,紛紛用一種同情的目光打量着我們,付錢的時候,一個光着膀子的禿頭胖子還湊到陸景商身邊,笑容猥瑣。
“兄弟,媳婦那麼年輕不行可是悲劇啊?別怕,哥會幫你!”
說完鬼鬼祟祟地把一張小報紙塞進他手裡,我瞥眼一看,竟是壯@陽小廣告,立馬臉紅耳赤,故意大聲道。
“哥,走了——”
哪知卻聽到胖子一聲嘀咕。
“哥?原來現在的年輕人喜歡角色扮演啊~~~不錯不錯~~~~~~”
去你妹的不錯!我正要上前理論,卻被陸景商輕輕拉住。
“算了,而且……”他漂亮的眸中似有什麼東西閃過,目光一瞬柔軟。
“而且他說的也是事實,以後你就叫我陸景商吧。” wWW◆ ttκan◆ c o
我一愣,暗道那個死胖子多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不會是觸及到他內心的敏感地帶了吧?我重重吸了一口氣,生怕他不相信,誠懇而認真道。
“但是你一直都會是我的哥哥,以前是,現在也是!”
…………
掃蕩了數個早點攤後,我感覺自己大概只有扶牆才能回去了。
陸景商卻已經完全放開了,從一開始的好奇到後面的輕車熟路。看着他無意間流露出的真實笑意,我也十分高興。
“走,哥,咱們去周圍逛逛!”
不過總裁以前貌似都不喜歡陪別人逛街啊?我正擔心他反對,不想陸景商卻已經笑着答應。
X服裝賣場門口,在震耳欲聾的《最炫民族風》和此起彼伏的《小蘋果》歌聲中,我從一堆處理打折品中翻出幾件樣式簡單的T桖和休閒褲。
“哥,進去試試!
”
看着他神情一瞬詫異,我有些不好意思。
“現在剩下的錢不多了,這些雖然比不上你之前的,不過料子還好,先將就穿一下。”
“不,一微,我只是覺得……”他強笑了一下,神情竟有些沮喪,“我一個大男人,現在什麼都靠你撐着,之前在醫院也是……什麼都要顧及我的情緒,我實在是太沒用了……”
我心中一跳,忙道。
“不,哥你怎麼能這樣說自己呢?還記得昨天在華寇嗎?大家都覺得你很出色,而且無論是經營管理,還是發展思路,在A市的企業掌門人中你都是出類拔萃的!再說,我們現在的狀況只是暫時,我相信你以後絕對會恢復之前的一切,不,肯定會比從前更好!”
我胡言亂語說了一通,擡眼間竟看到陸景商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他目中似有波光涌動,在人來人往的嘈雜大賣場裡,忽然不顧衆人的眼光,猛地伸開雙臂緊緊擁住我的身體,那麼用力,似要揉到身體中一樣……
我有些恍不過神來,那力道卻逐漸收緊,脖子上有些溼,什麼東西一滴一滴落下來,順着脖頸一下子滑入了我的胸口,揪心般疼,帶着窒息的痛楚瞬間侵染了彼此的神經。
“我什麼都沒有了,幸好還有你……”
沒了父母,沒了家,沒了公司,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那聲音酸澀至極,知道真相後的陸景商,很多時候都是沉默,偶有真情流露,往往都是避開衆人獨自承受。
如今這簡單的一句話,聽得我簡直要心碎了,我張了張嘴,最終只是緊緊地回抱住他的身體,拼盡所有的力氣只希望讓他確定他並非一個人……
去美國的事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曝光。見淘寶上同城購的行李箱到了,陸景商有些疑惑。
“你最近要出門?”
“沒……”我檢查了一下箱子,見沒有破損便飛快地在快遞單子上籤了字。
“哥,其實——”我抽開箱杆,卻被陸景商隨手接過,他一隻手拉着箱子,另一隻手卻自然而然地牽住了我的手。
我有些彆扭,但還是沒有鬆開。自從昨天從賣場回來之後,他似乎分外依戀我,恨不得寸步不離,而每次出門都習慣性地牽住我的手。
一開始我也覺得有些不自在,可剛試着掙開,看到他有些憂傷的側臉,又狠不下心來。
算了,反正……馬上就要分開了……下一次相見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頭頂明月高懸,明晃晃亮得圓滿,我壓下心底的澀意,低頭看水泥地面上兩道幾乎要融爲一體的影子,被昏黃的路燈拉得老長老長。
“其實什麼?”
陸景商的聲音透着輕快,此刻他什麼都不知道,看着我們交握的雙手,我喉頭哽咽,一時間竟覺得有些不好開口。
“其實……”
身邊一羣小孩子呼啦啦跑過,我吸了吸鼻子,突然止步。
“哥,我要吃冰淇淋,你等我一下。”
兩杯蛋卷,我的是藍莓味的,陸景商是牛奶味的。這傢伙嗜好甜食,卻又礙於臉面,眼饞卻不好意思開口,到了意大利頻繁到我那蹭飯便理直氣壯提出要求,真是讓我大跌眼鏡!
我們坐在小區的廣場上,前方不遠處一羣阿姨正大聲開着音響扭着廣場舞,而四周,除了與我們一樣納涼的,便是遛狗溜娃的,偶爾有一羣半大的熊孩子嘰嘰喳喳跑過,吵吵嚷嚷卻並不讓人覺得討厭。
陸景商吃着冰淇淋,動作意外的斯文。
我咬了一口,甜味在味蕾上悠悠散開,似也壯了我的膽
。
我掏出手機,直接把機票的截圖給他看。陸景商怔怔的看着屏幕,待看到上面的訂票人姓名時,霎時變色,他握着手機,聲音有些發抖。
“……這是怎麼回事?”
我心中傷感,卻還是儘量用平靜的語調道。
“我請雪默幫你定了機票,就在明天晚上……”
他直直地盯着我,額上青筋突起,似乎無法接受我這突兀的決定,卻還是強壓怒意慢慢道。
“爲什麼……都不和我說一聲……”
“哥,有些突然,私自幫你決定,真的對不起——”我低下頭,卻沒有後悔。
陸景商眸中閃過受傷,半晌無語,連手中的冰淇淋化了一地都沒有理會,他看了我好半天,久到我差不多把連衣裙下襬抓出了褶皺,才聽到他艱難道。
“是因爲白澤嗎?{”
我詫異擡眸,隨即又咬緊了嘴脣,這個舉動似乎更讓他坐實了心中的猜測。
陸景上嘆了一聲,仰頭站起來。
“一微,既然你希望……那我就如你所願。白澤不會讓你爲難,而我……自然也是……”
他往前走了幾步,第一次放開了我的手,竟沒有回頭。
我心中揪痛,卻強逼着自己沒有追上去。
他這樣想也好……反正最後的最後都離開了不是?美國有他的身世之謎,有屬於他的天空,或許還會有他重新起航的人生……
最重要的是那裡沒有顧愷。我有白家庇護,他暫時不會拿我怎麼樣,然而陸景商……
只要離開便好!
第二天傍晚,雪默提前打來電話千叮萬囑我們不要走,她會送我們去機場。她故意定了晚上的機票,就想親自送陸景商上飛機,然而看到那輛熟悉的法拉利出現在樓下時,我眼皮一陣狂跳。
雪默從白澤的車子裡跳出來。
“還好還好,趕上了!”
她用力抱了一下我,湊到我耳邊小聲道。
“我要提前回市區,自然要向老闆請假,微微你別怪我多事啊,白澤他聽到你哥要去美國便不請自來了……”
說完立馬扔開我,再看向陸景商的目光中已是毫不掩飾的脈脈柔情。
可是陸景上只是簡單地和她點了下頭,便把行李箱放到了後備箱,自己坐到了副駕上,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
見雪默一臉失望,我忙道。
“我哥他失憶後便就是這個樣子,你別介意哈。再說他馬上要離開A市了,大抵也心裡不痛快……”
其實他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有再和我說上半句話……
我心中一嘆,和雪默也上了車。
一路上,除了沉默還是沉默。陸景商和我之間大抵是因爲昨天的事,他和白澤卻莫名間也不似從前熟稔,雪默一顆心全部撲在陸景商身上,自然兩耳不聞;而我現在心情很糟,也不想說話。
於是白澤乾脆開了車載廣播,偏生現在正在放他的歌,當聽到電臺DV以一種崇敬又花癡的口吻說道:“這是白澤在羅馬演唱會上向他的未婚妻求婚時的歌曲。天啊~~~~~實在太浪漫了,這樣的好事我怎麼碰不到呢?相信收音機前的白@粉也是這樣怨憤的心情吧?哈哈哈。不過不管怎麼說,祝我們共同的男神白澤幸福。一起來欣賞白澤的這首《致唯一》——”
等車廂裡再次迴盪這首歌時,我有些恍惚,更多的卻是尷尬。
那些美好如同童話般的回憶,此刻正像一記鞭子狠狠地打在我的臉上,過分完美,以至於破碎的時候也會數倍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