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已斜。呼嘯的北風,不時從東西兩座山丘的中間吹過。火苗隨風搖曳,映照得火堆邊上圍坐的五個人,臉面都有些恍惚,更顯得有些猙獰。
荒漠禿山羣中,一座佛窟之前,火堆旁邊。五個人圍坐着,正在烤火。地上扔着幾個空酒瓶,旁邊架着六支長槍。不遠處八匹彪悍的高頭大馬,或臥或站,繮繩卻都系在了同一塊石頭之上。
“老大,駱駝肉烤好了,你也來嚐嚐吧。”火堆前,一個尖瘦臉的人,舉着手裡的幾支肉串,高聲衝着佛窟裡面喊着。可是等了一會兒,也沒有回答。他便站起身,想要送進去。
這時候,佛窟裡面卻走出了一人。只聽此人說道:“大哥說了,他還有些事,讓咱們先吃。”一邊說着,便走到了火堆前。找了個位置坐下,伸手就要去拿尖臉人手裡的烤肉串。
尖臉人手一晃,避過了來人抓向肉串的手,不滿道:“別動!曹明理,你小子倒是會揀現成啊,這些是給老大的。要吃,你自己烤去。”
“猴三,你……”曹明理神情有些不自然,尷尬的縮回了手,皺着眉道:“我說,你至於這麼小氣嗎?”
猴三卻不依不饒,連珠炮似的說道:“不是小氣,我是看不慣你整天在頭上抹那麼多髮蠟。嘿,我說,這裡可是沙漠,又不是上海。就我們這些大老爺們的,弄這些給誰看啊?你不會是兔子吧?”
周圍其他人聞言,都是一陣鬨笑。
“我樂意,你管得着嗎?”曹明理卻是面色如常,一臉不屑的樣子。
“嘿,兔子大爺,你可不要惦記我們這幾叢窩邊草啊。我說,你坐遠一些行不?”猴三一臉壞笑,挪了挪屁股,躲瘟神般躲着曹明理。
幾個人又是一陣鬨笑。
“你纔是兔子,你們全家都是兔子。老子玩過的妞,比你見過的女人還多。你也不打聽打聽,我一年在‘會樂裡’花多少錢,包了多少‘長三’。”曹明理頗爲得意的樣子,一臉賤笑。
“喲喲喲,還長衫短褲的。俗話說,好漢不提當年勇。也不知是猴年還是馬月的事了,你那些‘長三’早被人‘釘棚’了。”猴三一副尖刻的嘴臉,好像故意找茬般,看着曹明理的頭說道:“依我說,趕緊撒泡尿,把頭洗掉吧,別再噁心人了。”
曹明理聞言頓時來了火氣,他本是幫中少主,如今,雖然身份大不如前,也不是可任人折損的。臉頰皮肉抽動,正想開口發飆。突然眼睛一轉,卻看到猴三身後那個鼻下留着一根大鬍子的洋人。
只見大鬍子假裝伸手去擦汗,擡手間快速拍了一下自己左邊上衣口袋,朝着曹明理眨了一下眼睛,馬上又繼續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曹明理頓時醒悟過來。哦,原來如此,猴三使出的這是激將法。看來這混蛋是賭癮又犯了,故意找茬想讓我發火,他好撈上一筆。嘿嘿,我還以爲他媽吃了熊膽,居然敢來和我叫板。
當下曹明理不僅不怒,反而從左邊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把梳子。一手壓着在火光映照下愈顯油光發亮的頭髮,一手舉着梳子來回梳理着,把一頭三七分的髮型弄得絲毫不亂。擺弄了好一會兒。
似乎覺得還不過癮,又從口袋中掏出一瓶髮蠟。往頭上抹了一些,再用梳子來回地梳理了幾下。好像覺得還不夠,又弄了一些,繼續梳了幾下。
猴三瞪圓了眼,看着曹明理的舉動。卻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臉上的表情更是十分古怪。其他人卻是神情輕鬆,看得饒有趣味的樣子。
曹明理擺弄了好一會兒,總算自我感覺滿意,這纔將梳子和髮蠟又放回口袋裡。揚了揚眉頭看了看猴三,嘿嘿一笑。自顧去弄了一串烤肉,在火堆上翻烤了起來。還不忘用一臉猥瑣的笑容,直看着猴三壞笑,大有嘲諷之意。
“我呸,我呸……。你小子越來越賤了。”猴三往地上吐了幾口痰,搖晃着猴頭般的小腦袋,問道:“人至賤則無敵,今天我算是服你了。我說,你身上到底有幾把梳子啊?”
“你管我啊?多着呢,我樂意梳,咬我啊笨。”曹明理神色顯得頗爲得意。
“我靠。”猴三有些惱怒,正要發作。從旁邊卻伸過來一隻手掌,攔住猴三,朝他做出了一個拿來的手勢,一個聲音道:“拿來。”卻正是那個鼻下留着一根大鬍子的洋人。
“**子,我說,你們不會是串通的吧?”猴三說着,從懷裡掏出了一瓶酒,有些不甘的拿在手裡,正猶豫着是給還是不給,難以抉擇。不料,酒瓶卻突然被那個**子一把抓了過去。
“哈哈,願賭服輸吧。”**子拔出瓶塞,嘴對嘴長流水,一口就幹掉一小半。這下心滿意足般點了點頭,還不住讚道:“好酒,好酒。”
猴三翻了翻白眼,既心痛又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息一聲,沒好氣地道:“當然是好酒,這是上等的竹葉青啊。唉,可惜,都給你當白開水一樣喝了。”他雖是捨不得,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在一邊唉聲嘆氣。
邊上一個長着馬臉一般,臉面有些長的人笑道:“哈哈哈,下次要賭,就賭老曹有幾把梳子吧。”說着,拿過了猴三手裡的一串烤肉。另外的兩個人,也都笑着,各自伸手拿走了猴三手裡剩下的兩串烤肉。
這下子,猴三自己反而落了空。他一副欲哭無淚,十分無奈的樣子。垂頭喪氣地走到一邊,打開了一張油布,從裡面割下了兩塊駱駝肉。又漫步走回火堆邊,一臉鬱悶地翻烤了起來。
原來,這五個人方纔在外面只是吃肉喝酒,都覺的太過無聊。猴三就提出了,賭博娛樂一下。可他身上帶着的色子是灌鉛的,衆人都早已知曉。幾人身上又沒有別的什麼賭具可以耍。
後來,猴三又提出了:拿曹明理開賭。他做莊,開兩個盤,讓衆人下注。一個是賭曹明理會發飆生氣,一個是賭他從那裡的口袋拿出梳子梳頭。
猴三本來就有所算計,他知道這曹明理一副軟骨頭脾氣,雖然很少會生氣發飆,但也是有軟肋的。只要拿他以前的事刺激他,就能讓他生氣。
至於梳頭,這曹明理瘋魔似的,有事沒事就會拿出梳子梳幾下。猴三早就留意到了,曹明理今天一天,都是從內口袋拿出梳子梳頭。就在剛纔在佛窟裡面忙活時,他還是一樣從內口袋拿出梳子梳頭。
於是,猴三就賭曹明理會發飈,還會從內口袋拿出梳子,賭注是衆人手中的烤肉串。原本以爲吃定衆人,還惦記上了**子的一塊白銀懷錶。便用自己珍藏的,還沒捨得品嚐的,一瓶上等竹葉青加了注。
結果,便有了剛纔的這一幕。猴三算是栽了一跟頭,自己拿起石頭砸了自己一腳。坐在一邊生着悶氣,歪着腦袋,想琢磨出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卻聽那馬臉人笑道:“哈哈,你小子這下玩砸了吧?這叫什麼來着,對,偷雞不成蝕把米。”引得衆人一陣好笑。
“馬臉,你少廢話,敢不敢與我再賭?”猴三被衆人嘲笑,臉上有些掛不住,當即又想與馬臉打賭,找回一些面子。
“俺叫馬年,不是馬臉!”那個馬臉漢子,白了猴三一眼,沒好氣地道:“賭什麼?你劃出道來,馬爺我接着,刀山火海,皺一下眉頭都不算能耐!”
“好!”猴三一個好字剛剛出口,還沒來得及說出下文。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震動天地。
爆炸就在距離衆人三十米外的地方,巨響聲中,煙塵滾滾,無數濺起的沙石四處飛射。這下衆人猝不及防,身上臉上不少地方都被砂石擊中!
最慘的是馬臉,正對着爆炸方向,整張臉都成花臉了。臉上被幾塊碎石擊中,鮮血直流的樣子。好在距離尚遠,沒有打中雙眼,只是傷着皮肉。若是再靠近些爆炸,這張馬臉非成馬蜂窩不可。
衆人的反應十分敏捷,頓時做出行動。馬上低身彎腰,腳步飛快,迅速拿起地上的長槍。散開各處,或半跪,或臥倒,或躲在石後,紛紛舉槍四下張望,尋找襲擊之人。
幾個人的模樣雖然都有些狼狽,卻並沒有驚慌失措。反而像是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的樣子,看來都是老手了。
佛窟之中傳出了一個聲音問:“怎麼回事?”
**子並不回頭,直盯住爆炸的地方,西邊小山丘之前,那個冒着濃煙的位置,口中答道:“南邊,二點鐘,**爆炸。”
“轟隆!”又是一聲巨響,另一個方向又發生了爆炸,位置卻是在東邊小山丘的角落。與前一個爆炸點距離甚遠。
“不好,又是那個傢伙。這些是被他偷走的**!”曹明理失聲大叫道:“大哥,李大又來了,怎麼辦?”一邊說,一邊衝向了佛窟。
“砰,砰!”卻從佛窟裡面飛出兩個子彈。擦着曹明理的頭頂掠過,嚇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緊隨着兩聲槍響,從佛窟裡大步衝出一人,舉着手槍朝南邊又開了幾槍。同時大聲喊道:“猴三,劉四,你們去把馬弄過來,別讓他炸死了!明理,強子,你們進去幫史蒂夫。毛子,馬臉,你們兩招子放亮些,給我找出他來。”
“是。”衆人答應一聲,紛紛行動起來。
只見這個指揮若定的老大,身材魁梧,一身幹練的軍服,頭上剔了一個大光頭,下顎是半寸的連鬢短鬚,劍眉朗目,全身透着有種霸氣。這位便是李大的二師兄,青龍幫的幫主,佛窟外衆人的首領——趙哲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