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謇將錦盒遞到了沈苾芃手中淡淡說道:“飛雲閣太小,到時候不足以彰顯你的身份,這是我買下的一處院子,裡面是房契。你且拿着,院子裡面一應擺設器物都已經齊備,在弓弦衚衕,到時候臨安的親戚們來了也好有一個去的地方。”
沈苾芃的手中登時覺得沉重了起來,他同君騫一樣都知道自己這一次的心思,也罷,先承了他的情。她予他的恩情即便是他如此還回來也是不爲過的。她隨即緩緩福了下去:“謝世子爺恩惠,不知道世子爺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去吧!”君謇微閉了眸子。
沈苾芃緩緩走了出來,返身將門關好,君謇聽着她的腳步聲越走越遠,張開了眼眸,那抹粉紅留在了門外,門內的也許只有孤寂。
“平安!”君謇揉着眉心,顯得有點兒疲累。
平安至從隨着君謇征戰南詔後,曾經數次生死關頭守在世子爺的身邊,自己也立了不小的戰功。本來可以單獨立出門戶去,但是他卻願意留在世子爺的身邊伺候。本來是家生子兒奴才,護着主子平安也是他的職責。只是世子爺同新晉的少夫人弄成這樣一個尷尬的境地,卻是讓他與鬱夏的事兒變得有些難辦起來。
“世子爺?”平安從戰場中下來後,倒是平添了幾分穩重。
“查了竹園那邊的情形了嗎?”君謇的指尖輕點在了黃楊木桌子的棱角上。
“最近倒是沒有太大的動靜,歐陽先生果然料事如神,二爺那邊的幾個暗影子都歇下了。看來三殿下最近在宮中……”
君謇擡起了手臂,制止了平安的話頭。有些話沒必要說的太明白。
“君騫同她走的是不是很近?”君謇揚起了下巴看着門口的方向。
平安一時間啞然,這個倒真的難說,若是說是,那豈不是給姨少奶奶套上了一個不守婦德的罪名?鬱夏若是知道了自己亂嚼舌根子還不殺了他?不,比殺了他還要難受的便是再也不理會他。可是若回答不是吧?二爺同姨少奶奶的事兒早已經傳遍了府中上下。尤其是二爺拼了命衝進着了火的梅亭中要救姨少奶奶那一齣子。
這倒是難住了他,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唯獨這件事兒瞞過了世子爺。不過依着世子爺的精明,即便他平安不說這個話兒,他也興許能悟出些不對頭來。想到此處,平安不禁有點兒埋怨起那個他一直尊敬的姨少奶奶。在這府中,她再怎麼也不能同二爺有什麼糾葛啊?這讓世子爺怎麼做人呢?
平安的支支吾吾令君謇的眼神頓時犀利起來,一貫的溫婉也化了幾許戾氣出來。他拇指間的翠玉扳指重重磕在桌角上。散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響,隨即開口道:“他如今是管着西城的戍守將官,又封了飛虎將軍,早就應該自立門戶了。”
平安神情一凜,看來世子爺要拿二爺開刀了,這第一步莫非是要將二爺趕出侯府去嗎?
“平安你去西城那塊兒跑一趟,揀一處地界兒略大的園子,稍稍修葺一下且候着。他一個庶子而已。你修葺的時候也不要遵守什麼規矩,按照平常從三品的府邸修了便罷
。”
君謇的話坐實了他要動君騫的想法,但是這條道怕是有些難走。二爺在侯府中的勢力根深蒂固,想要將他攆出去談何容易?
靖安侯府派出的馬車依着世子爺的吩咐並沒有去飛雲閣,而是直接到了君謇爲沈苾芃買下的那處宅子。馬車拐進了弓弦衚衕,停在了一處院子門口。
隨行的宋媽媽打起了簾子,她鵝蛋型的臉上掛着得意洋洋的笑容。自己當初跟着這個姨少奶奶去了梅亭的時候,沒少覺得委屈。以爲此生沒有出頭之日了。沒曾想這姨少奶奶真的是個本事人,硬是坐了這正室夫人,而且都用的梅亭的人。想必自己這一番必定跟着要飛黃騰達了,言語之間又加了十二分的恭敬。
“少夫人請!”她打開了簾子,反正也不差這幾天,提前喊了出來有什麼關係。
沈苾芃不排斥宋媽媽這樣的恭敬,她緩緩下了車,擡眸看去卻猛地愣住了。弓弦衚衕的這處房子竟然是之前沈家在京城的產業,上一次沈家出了事,這處產業早已經被宮裡面封了。怎麼會到了君騫的手裡,又轉給了她?
她猛然間想起了歐陽雲闊,不會是他吧?這諾大的京城中,能讓九殿下恭敬的待爲上賓也只有他了,歐陽世家同沈家又是世交,歐陽家的人個個宅心仁厚,想必對沈家的那份舊情還是念着的。想到此處心頭不禁一熱,緩緩向前走去。
院門洞開,看起來很精幹的管家,伶俐的丫頭分別立在外面,後面站着的是各房用度的粗使婆子。一個個低眉順眼,恭敬異常,許是世子爺有交代,加上這位新晉的少夫人傳言中手段犀利,自是帶着幾分懼怕。
沈苾芃隨着前面帶路的管家直接走進了二門的正廳,重新修繕過了,一切都是華麗的緊,帶着靖安侯府的些許風格。其實沈苾芃更喜歡之前沈府的做派,現如今書香氣更淡薄了些。
一邊的趙管事是君謇這一次臨時提拔起來的,輔助張管家管理府中事宜,最是君謇得力的人。他早已經看出來了,這侯府怕是要變天了,對着沈苾芃極盡巴結,弓着身未言三分笑。
“回稟少夫人,這處院子依着世子爺的吩咐設了嫣紅,綠袖,絳紫,蘭心四個大丫鬟,梅芯,竹葉,桂芳,水芝四個二等丫頭,還有芳菲,桃豔二十幾個三等丫頭,十來個粗使婆子,算上宋媽媽兩個管事嬤嬤,只是這管家世子爺說事體重大還得夫人您親自選。護院的家丁等具是世子爺從侯府中撥了過來,一應打雜事務世子爺也安排好了。”
“嗯,知道了,”沈苾芃抿了口茶,威嚴的掃視了一眼面前黑壓壓的站着的一片人,沉默不語。
人羣中也是安靜壓抑至極,一個個垂着頭也不知道這新的少夫人是怎麼個意思?不叫人散了,也不說話,正廳的空氣陡然凝重起來。
半盞冰片兒喝過後,沈苾芃放下了茶盞,咔的一聲,震碎了屋子裡的寧靜。她擡起眼眸緩緩開口道:“我這裡頭的規矩,進門容易出門難,既來了就預備着老死在我這裡。”
沈苾芃屈下一根手指頭接着說道:“我吩咐差事歷來只交待一遍,沒有聽清當面問。差事辦的走了樣兒,沒有寬恕沒有第二次悔過。這是一。第二,人人知我秉性刻薄,甚至也有背地裡說我狠辣絕情的也有之。”
平日裡幾個喜歡嚼碎嘴的丫頭們臉色早已經蒼白了,她們卻是在背後說沈氏涼薄毒辣
。
“你們得敬重我這秉性。我講究一句話,辜恩負主的事再小我也難容。不欺主,無心犯過,再大的事我也不究。聽明白了嗎?”
“是!”齊刷刷的一片應和。
“很好,明白就好,這院子也相當於我孃家沈家的私產,你們既然被派到這邊來也是我的人了,我自是會照應你們。你們一會兒分三撥兒,一撥兒今後隨了鬱夏大姑娘,一撥兒跟了潤春大姑娘,另一撥兒隨着宋媽媽。內堂雜務錢財用度等具是找鬱夏,外間雜務調停用度等去找潤春,宋媽媽帶着粗使婆子們一切粗活兒且照應着些。”
“是!”
“好了,過些日子,我若是看着你們誰表現得好,自會選幾個跟着我入府。”
下面的丫頭們眉眼間掠過一絲喜色,誰不想跟在少夫人身邊進入侯府呢,那可是要油水有油水,要面子有面子的事情。
“罷了,我也乏了,鬱夏打賞!”
鬱夏福了福,取出來之前備好的銀錁子,每人手中發了兩個,各人具是喜色的很,這少夫人出手果然大方。
“趙管家留下,其餘人退了吧!”
趙管家恭敬的立在那裡:“少夫人有何吩咐?”
沈苾芃衝他微微一笑:“趙管家你是個聰明人,這府中的變化你自是曉得的,以後跟着世子爺前途無量啊!”
“還要謝謝世子爺和少夫人擡舉!”
沈苾芃點了點頭,自己這一次再進侯府一定要天翻地覆,這些後起之秀們在府中被壓抑了這麼多年。難得一個機會,還不是個個要掀起天大風浪的人?這些人還真不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鬱夏,”她衝鬱夏使了一個眼色。
鬱夏落落大方捧着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送了過去,趙管事哪裡見過這麼大的賞賜,忙恭敬接過心頭又驚又喜。
“我家小姐的一點兒心意,趙管家收好。”
“這……”
“你拿着吧,以後用得着你的地方多着呢,少不了你報我的恩情,”都是聰明人,沈苾芃索性挑明瞭。
“奴才謝過少夫人,”趙管事忙收在了懷裡。
“你回稟世子爺的時候就說,我這裡的管家已經有了人選,就是前兒些日子在梅亭種花樹的陳宏,也就是陳媽媽的遠房侄兒。”
“好,奴才這就回去稟報世子爺。”
“嗯,下去吧!”
“奴才退下了,少夫人好生歇着,”趙管事緩緩退了出去,暗自裡吸了口氣兒。陳宏這是交了哪門子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