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內,若是說海內聞名的名勝,那就只有大報恩寺了……”
古雅月剛要提及大報恩寺的狀況,就被楊猛揮手打斷了。
“告訴石相公,天京城內只要不是本朝的建築,能保多少就保多少,老子將來要是入了天京,發現是一片廢墟的話,告訴他,老子會把太平軍上下,從男到女從老到小,殺個乾乾淨淨,能尋到家人的,老子也不會放過一個的。
大報恩寺要是毀了,一樣的結果,讓影子的內線,把消息帶給他!若是都保住了,將來老子到了天京城下,說不得還會接濟太平軍一下的,咱們之前定的買賣依舊有效,只要不毀古物,可以作價換糧。”
保古物,倒不是楊猛一時興起,古物這東西,在戰亂的時候一錢不值,但到了太平年間,就是一個民族智慧的積澱,這與血脈裡傳承的東西,也是一脈相連的。
“爺,爲了一個寺廟,至於嗎?”
太平軍有多少人?現在恐怕不下百萬數了吧?爲了一座古寺,殺戮百萬,古往今來就沒這一說。
“若是毀了!百死難贖其罪!現在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了,幾十萬或是上百萬,落到史書裡,只是寥寥幾句話而已,但大報恩寺,可是實實在在存在的玩意兒,可以流傳千百年的玩意兒。
據你所說,這大報恩寺是海內名勝,到時候你說,遊覽寺院的人,會記住是老子保住了大報恩寺,還是老子爲了保大報恩寺屠戮幾十萬呢?恐怕是前者居多吧?
別小看這一座寺廟,等到了後世,說不定咱們的人,就會挺起胸膛說,這是我們的老祖宗建造的奇蹟!若是毀了,還有什麼可傲氣的呢?
我這話說給石相公聽聽。不然他以爲老子這是在開玩笑呢!”
楊猛說完之後,就從地上的衣袍裡取出了裝着秘藥的銀盒子,一看到這個物件,古雅月和索朗白瑪的臉上,都露出了慘笑。
楊猛的日子過得煎熬而奢靡,整個大清上下,卻進入了觀望期。太平軍也在他們的新都整頓兵馬,暫時的平靜,讓許多人喘了一口氣兒,也讓許多人的心懸了起來。
平靜過後就是狂暴,長毛賊的攻陷江寧之後就沒了動作,朝廷那邊可不能再等了。年輕的恭王奕?入了軍機,也顯示出了年輕人的魄力,重用蒙古王爺僧格林沁,直隸、山東、河南、安徽的八旗、綠營都在他的統轄之下。
這是京師的最後一道防線了,一旦長毛賊打破這一防線,那滿清的老老少少就該退回關外了。
被革職的賽尚阿,也被安排到了僧格林沁的軍中。畢竟他還是有些剿長毛的經驗。
僧格林沁掌兵之後,沒有重用賽尚阿這個無能的,而是重用了自己的心腹愛將勝保,讓他率軍駐防安徽,勝保到了安徽,這局勢就明朗了許多,一直在湖南蘑菇的張亮基也就到了武昌。
“爺,新任巡撫張亮基來了。您是不是見一見?”
望着錦榻上擁着夫人蓮兒和梅依夫人的楊猛,古雅月不禁暗歎,自家男人是不是有些荒.淫了?這十幾天,他就沒怎麼出宅子,許多事情都是她和芷晴夫人在操辦。
“見他個狗才做什麼?老子現在是掌軍的,而且還是老資格,怎麼着。他也該來給老子請安!
不對,這湖南幕中的左騾子跟着他來了嗎?”
說起這張亮基,楊猛也想起了左騾子,這些天拱被窩拱的滿腦子都是白花花的物件。向來反應很快的楊猛,也有些遲鈍了。
“嗯!左騾子也跟着來了!”
重重的嗯了一下,古雅月也發泄了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滿,自家男人那可是不管白天黑夜,想起一出是一出,自己和芷晴夫人忙的不可開交,他也沒少作踐。
“那就去看一看!將我的官袍拿來!”
人家都是官服,到了楊猛這邊也變成官袍了,從一品武將的官服,完全被改成了充滿江湖味的短打扮。
“爺,您是不是也要剋制一下啊!一天數女,您就不怕垮在了武漢三鎮?”
被作踐是命,古雅月也樂得接受,只是瞧着自家男人有些發黃的臉膛,她有些不忍心了。
“這差事兒就得一氣兒做完了,做的她們都怕了,這武漢三鎮過不多久就是前線,這兩天也該安排她們回去了,這一離別又不知是多長時間,對我對她們來說,都是難熬啊!”
事兒也就是那麼多的事兒,誰處理都成,無非沒什麼大事兒,懈怠個半月二十天的,不耽誤大事兒,現在就是楊猛對後宅盡責的時候了,不狠狠的玩,怎麼能讓諸女害怕呢?
一旦溫吞吞的幹活兒,讓她們嚐到了甜頭,你也來我也來,帶着女眷打仗可不是什麼好事兒,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是個常勝將軍,敗一場,失了女眷,名聲受損是小事兒,萬一被要挾,或是後宅這些女人的後臺再出了變故,那損失就太大了。
“您倒是有心了!張亮基就在碼頭等着呢!我陪你過去嗎?”
在軍中效力,楊猛的女人也是一身號衣,腳蹬馬靴,瞅了一眼古雅月,雖說娘氣的很,但說她是個文弱書生也講究。
“這犢子本事不大架子不小,既然出來了,那就裝回孫子唄!”
兩人騎上馬在一隊睚眥的護衛下,打馬就直奔武昌的碼頭而去。
“可是張撫臺大駕?楊三來的遲了,還望撫臺大人原諒則個!”
隔着老遠楊猛就粗着嗓門對着碼頭的一艘小船大喊大叫,碼頭上站着的兩人,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季公,這就是收復了武漢三鎮的楊老三,倒是囂張狠吶!”
張亮基也是讀書人,內斂纔是德行,囂張跋扈就不討喜了。
“東翁,可不能以貌取人,這楊老三厲害吶!川西平朵康就不說了。能以幾萬百姓的損傷,輕取武漢三鎮,這人絕不簡單。
若是給我七、八、十來萬百姓,我攏也攏不起他們來吶!更別說攻城了,要是收復武漢三鎮,陣斬萬餘長毛賊,起碼要五萬朝廷的精銳之兵。若是綠營的話,十萬也難!”
七、八、十來萬,早被向榮當成了笑話,許多與他有舊的人,在書信之中,都知道了這個笑話。可左宗棠並沒有把楊猛用七、八、十來萬百姓,收復武漢三鎮的事兒當做笑話,楊老三此人絕不簡單。
張亮基和左宗棠的畫像,楊猛都看過了,雖說不是素描,但兩人的面相截然不同,隔着老遠還是能區分的開的。
“撫臺大人。楊三盼您可是盼了許久了,這攻取武漢三鎮之後,百姓的糧食可都是老子掏的腰包,這賬你回頭得給老子結清嘍!”
初一見面就來討債,張亮基對於楊老三的印象就更加的壞了,如今自己身上,除了百十兩盤纏,啥也沒有。這楊老三開口就是武漢三鎮百姓的吃食,這筆賬沒法算吶!
再看這楊老三的衣着,更是不像話,那身上穿得是從一品武將的官服嗎?補子倒是從一品的麒麟補子,可打扮就跟號衣沒兩樣兒,對襟的袍子只到大腿,下邊就是馬靴和肥褲子了。
上身更是不堪入目。一掌寬的板帶,上面插着短刀、短劍,袖口也不是馬蹄袖,生牛皮泡釘護腕。緊緊在匝在了手腕上,官帽子倒是正經的紅頂小帽。
仔細一看,那補子也不是絲織的,閃亮亮的樣子,怕是金銀絲織就的,釦子也是虎首銅釦,這楊老三像山賊多過了像朝廷的武將。
“楊軍門,本撫臺也是初來乍到,有些事情還得您多照應啊!”
楊老三是個什麼脾氣,張亮基來之前也瞭解過,當面對掐,平白的失了身份,萬一再被這楊老三打了,也沒處說理不是?
“這位是……”
楊猛此來的目的,就是回回左宗棠,這左宗棠的長相,黝黑而滄桑,跟個山中的老農也差不多,說他三四十也成,說他四五十也成,瞧他耳根後的頭髮,已經夾雜着銀絲了。
“湘陰名士左季高!”
張亮基代左宗棠回答了楊老三的問題,瞧着楊老三跋扈的樣子,張亮基的臉上也露出了怒色。
“嗬!你就是左騾子?”
“正是!”
“聽說你會治理內政?”
“尚可!”
“那就跟着老子在武昌城轉一圈吧!撫臺大人同去,咱們以公事爲重!”
自己大老遠來了武昌,不設宴款待也就罷了,還拉着一起巡城,張亮基的面色一沉,就要出聲,卻被身旁的左宗棠給拉住了。
“正好!楊軍門以國事爲重,是我輩之楷模啊!撫臺大人一路坐船也沒怎麼動彈,正好巡城活泛一下筋骨。”
左宗棠要是婉拒的話,就說明張亮基無心在湖北多呆,接了自己的話茬子,看來這張亮基也打算在湖北常駐了。
“好!老子最喜歡爽快人了,咱們是騎馬還是走路?”
“走路就好!這樣更能體察民情民意。”
“那就走路!”
說完之後,楊猛的手一揮,遠處的睚眥就齊刷刷的下了馬,將馬匹往碼頭的拴馬樁上一系,三十人排成了整齊的隊伍,就站在了四人的面前。
進城之後,一聽是楊軍門來了,武昌的百姓大多都是跪地相迎的,楊猛沒料到這點,只能帶着錯愕,一一揮手致意。
“楊軍門,這武漢三鎮的百姓,一日耗糧幾許?”
瞧見了楊老三在百姓之中的威望,左宗棠也有些暗暗皺眉,本想着來了之後,就讓楊老三出城駐紮的,沒想到這楊老三倒是會賣好兒的,就依着武昌百姓的擁戴,想把他趕出武昌,怕是不易!
“耗糧幾許啊?”
聽了左騾子的問題,楊猛也不回答,只是沉聲問了一句。
“爺,武昌一日耗糧十五萬斤,漢口十萬出頭,漢陽七八萬斤,武漢三鎮一日耗糧三十萬斤上下,折銀六千兩上下,咱們在武漢三鎮,舍粥一月又十四天,共耗銀二十六萬兩。”
古雅月粗着嗓子報出了一個個數字,聽得左宗棠和張亮基頻頻的皺眉,這耗費太大了。
“左騾子,一日六千兩一月又十四天,一共二十六萬,記下這筆賬,咱們回頭再算。
不過這些銀子也沒白花,這一個多月,老子也沒讓他們閒着,武昌城內外的磚石瓦礫,老子都讓他們清理了,在城內城外建起了十餘個校場。
差點被焚燬的滕王閣,也找工匠修繕了一下,那些費用,我就不找你們要了。
文昌門的大口子,沒有材料修補,這事兒你們要出一下力,長毛賊在城外設置的土牆,我也讓人用磚石加固了一下,現在的武昌城勉強能應付一時,只是這城防……”
武漢三鎮,楊猛是不會輕易放棄的,說白了,駐紮在城內這事兒,張亮基允了那是識相的,不識相,楊猛也得逼着他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