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三爺,怕是沒有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手段吧?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
伸伸手示意秦子祺入座,石達開不急不躁的說出了自己心裡的疑問。
“都說石相公用兵取巧,看來果然不假吶!石相公,三爺對你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有些時候,死咬着不放,可不是好事兒,三爺之前跟你說過的,沙場相見生死相搏,到了那時,三爺是不會念舊情的。
你想用兄弟情羈絆三爺,沒有一絲的可能!爲了大局、爲了那許多的百姓,太平天國死一個人還是死一百萬人,對三爺來說結果差不多的。
太平天國,只是三爺手中的工具而已,你以爲手下有了幾十萬人,就能與三爺一較長短了?愚昧!
石相公,莫要做井底之蛙,三爺殺心之大、器量之大,幾百萬人根本填不滿,太平天國的百姓想要活着,你纔是關鍵。
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了嗎?”
秦子祺說的直接而明白,石達開腦子好使,這些東西,並不難理解,但是僅憑這幾句話,就讓石達開叛亂,未免兒戲了一些。
“說的不錯!請吧!咱們之間說不下去了!”
“哼哼……說不下去了?這次不談,待到三爺動手之時,這段時間你都沒得談!
石相公,再想一想,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之後,你還是堅持己見的話,秦某人掉頭就走,太平天國就等着做真正的天國吧!天國無非是死人住的地方,讓三爺將天國變爲現實,也算是一樁美談!”
石達開想着趕走秦子祺。但他心裡還是有些猶豫的,萬一這人說的是真的,自己這麼做就太過孟浪了。
“你在楊家地位如何?”
聽秦子祺說話的氣度,石達開知道這位在楊家的地位不低,但究竟是什麼人、什麼地位。也將決定石達開的取捨。
“走狗而已!專做惡事的走狗,如今太平天國在籍的人口兩百一十八萬九千,與太平軍有牽扯的人口也在兩百萬左右,屆時一旦動手,這些人都是屠戮的目標。
我估算着時間,曾左馮合力。加上三爺調派一批人馬,最多兩個月,這些人都會被送入天國,放心我們做事兒無一漏網的!”
秦子祺輕飄飄的草菅人命,讓石達開聽得有些寒心,天國有多少百姓。石達開不清楚,但既然楊三哥的人說了,那數字應該就是可信的。
“四百萬人吶!楊三哥就不怕落下殺人害命的口實?”
“嘿嘿……石相公你愚笨了不是,張獻忠屠川,又有多少人是張獻忠的人馬所殺?滿人殺了多少?張獻忠殺了多少?作爲客居廣西的石相公應該有所耳聞吧?
這事兒怎麼說全在我們一方,四王相殺,端的是美談吶!”
“此事。三哥那邊已經定下了?”
聽到這話,石達開的臉色是真變了,這話不似假話,恐怕天國對楊三哥來說利用價值已盡,到了鳥盡弓藏的時候了。
“猶豫不決!但到了時候,此法最爲簡單直接,省事省力省錢,你以爲三爺會如何抉擇呢?”
“四百萬吶!”
“作爲太平天國的翼王,你就別說這個了,冤死在太平軍手裡的人少嗎?
這些年若不是三爺。出錢出糧,單單江南一地餓死的人就不止四百萬!
殺你們四百萬人,對我們來說根本沒什麼負擔,吃飯喝水一樣,只要三爺說句話。兩個月,讓你們徹底變成人間天國!
該怎麼說,你石相公思量一下,我若說了不與你談,除非三爺開口,不然沒人敢與你談的,而三爺近期,一要忙於英夷之事,二要忙於進京之事。
想必有些事情,你石相公也有所耳聞,待到三爺進京之時,那就是我們與英夷酣戰之時,江南的曾左馮是三爺手裡的可用之兵,爲了快速的進入戰場,誰也不會把隱患留在家門之中的,兩個月的時間,已經很長了!”
長毛賊亂天下,死的人其實不多,這幾年也就幾十萬數,若是期間楊猛不出手,這數字只怕要達到幾百萬或是上千萬了。
楊猛出錢出糧,也是有目的的,楊家名下的土地需要有人耕種,大批的廠礦需要有人出力,若是沒有土地與廠礦,那真就要死人盈野遍地白骨嘍!
當然這裡面,米利堅和東南亞等國也是出了力的,若是沒有他們的糧食,這事兒也做不成的!
“能不能給我些時間的。”
“石相公,我不是一直在給你時間嗎?”
“太短!”
“不短了!”
“能讓我見一見三哥嗎?”
“見了也是一樣,話就是這麼些話,見了面談不攏反而傷了和氣!”
“三哥給過我承諾的!”
“世易勢移!石相公,咱們玩的可是國之神器,爲此父子相殘、兄弟相殺的事情多了去了,一句承諾而已,你與三爺又何必當真呢?
三爺的猶豫,就是因爲這個承諾,若不是顧念兄弟之情,秦某人就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應了,以後你與秦某人共同效力於三爺;不應,秦某人只好時不時的代三爺,到你石相公的墓上澆奠一番了。”
有些爭鬥天真不得,這次秦子祺來安慶,就是楊猛天真的表現,妄圖用兄弟情誼束縛野心,太過天真了!
“我們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楊家又有多大的勢力呢?”
大批洋槍裝備天兵,楊秀清怎麼能不吹噓一番呢?六萬洋槍,之後還有更多,楊秀清的底氣也是石達開的底氣,楊三哥想憑一個人幾句話,說服他石達開天真了!
“六萬洋槍以後更多?怕是與你們交易的英法商人沒有以後了,太平軍的火槍,也就到此爲止了!
石相公你手裡有把這物件吧?這是雲南新造的貨色。瞧瞧看?”
秦子祺自衣襟之中掏出了一把柯爾特,若是能小一些就好了,這玩意兒,不僅能打子彈,掉過頭來就是一把錘子。用這個打頭,一下就能打碎腦殼的。
“這是……”
“我們那邊叫柯爾特!這是全新的,前些年造的!”
一邊說,秦子祺一邊抽動了拉桿,這柯爾特的左倫也就自動彈了出來,將柯爾特倒立。彈倉之中,落出了五發銅殼彈,空着一個彈倉,也是爲了安全,不然這東西容易走火。
“你們有多少?”
“數不勝數!”
“自己試一下吧!”
將柯爾特和子彈交給了石達開,秦子祺做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開始閉目養神了。
接過秦子祺的柯爾特。石達開也不猶豫,匆匆的出去了一趟,幾聲槍響之後,石達開面色凝重的退了回來。
“究竟有多少?”
“說多了你也不信,你就當幾十萬吧!”
說完之後,秦子祺伸出了手,將石達開手裡的柯爾特和彈殼一併揣到了懷裡。
“讓我怎麼做?”
“合適的時候做合適的事兒!”
“詳細一些!”
“派兵迴天京。翼王府總要有人拱衛的,據悉翼王府的人馬有萬餘人,也該輪換一下了,三爺派出的人數不算太多,五千人,這樣一來,石相公在天京的家人,也可以保全了!”
石達開要怎麼選擇,早在秦子祺接了楊猛的差事之後,就已經抵定了。他沒得選,除了與楊猛合作之外,石達開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你們要做什麼?”
派五千人馬入天京,楊三哥的人都多大的戰力,石達開是親身體會過的。這五千人,怕是精銳之中的精銳吧?
這五千人入了天京,改朝換代也是反掌之事啊!人總會有些底限的,而這無疑觸碰了石達開的底限,雖說低了頭、服了軟,但並不意味着,石達開就會言聽計從。
“保護翼王府,保護天京的百姓,保護老祖宗留在天京的東西而已!石相公何必憂慮呢?”
這話說的鬼都不信,翼王府?百姓?老祖宗的東西?怕是這些人惦記的是天王和聖庫吧?
這聖庫,楊三哥已經劫了兩次了,這就是前科,如今天國的聖庫,可是遠超前兩次的,一旦沒了聖庫,天國也就完了。
“誰信?”
“不信也得信吶!石相公,天國的局勢,想必你也清楚吧?東王楊秀清那廝,準備做什麼,你不清楚?
如今的天國,實際就是楊秀清掌舵,但是他頭上多了一個天王,讓人很不舒服吶!
北王韋昌輝,他入太平軍想要的是什麼?這些年楊秀清又是怎麼對待他的?
一旦楊秀清想篡權,天王必然會讓你們兩人回京靖難的,你不想內訌,洪秀全、楊秀清、韋昌輝想吶!到時候天京就是個大亂局,一旦楊秀清得勢,勢必要大肆清理洪秀全、韋昌輝還有你的部下們,涉及到的人數,十幾萬吶!
一旦韋昌輝得勢,他想不想做另一個東王,或是無拘無束的天王呢?
若是你滅了楊秀清與韋昌輝,這洪秀全害不害怕你石達開,變成第二個楊秀清亦或是韋昌輝呢?
這些,石相公你是明白人,應該想的清楚的,你逃走,也不是個出路,太平軍的新秀,李秀成、陳玉成怕是要接了你們三王的位置,這天王的名頭好,又不管事兒,你說陳李會作何選擇呢?
你石達開,就是太平天國的一個悲劇,忠心做事兒遭人嫉恨,反叛天王遭人唾罵,不若害死了天王,你解散太平軍,這樣還有個大義的名聲在身上。
太平天國是個什麼玩意兒,你我都清楚,後世之人也自有評價,賊匪終是賊匪,不入流的!”
太平天國首義六王,除了死的蕭朝貴、馮雲山,剩下四王之中,石達開的地位無疑是最爲尷尬的,貼近天王遭東王嫉恨,貼近東王遭天王、北王的嫉恨,獨立於外,遭衆王的嫉恨,反叛更是要受人唾罵,誰難受誰知道,秦子祺這番話無疑是說動了石達開的。
“那咱們也要約法三章的,天京不亂,你們的人馬不能輕動!”
自保之心,誰也是有的,石達開再說也是個人,之前他就派石祥幀防備着呢!兵法大家,豈能看不明白局勢?只不過有些時候,迫於無奈,只能坐以待斃罷了!
“這個自然!天京城中兵強馬壯,三爺的五千人馬,可都是精銳之中的精銳,每人都值萬兩銀子的,天京不亂,我們亂了,豈不是徒增傷亡?
只有天京亂了,纔是他們出手的時候,到時候該如何抉擇,石相公心裡自然也就清楚了。
只要石相公不危及這些人的安全,你要是想反水的話,直接遣他們出城就好,禍害這些人,我們也會十倍百倍的禍害天國的人,以德報怨之事,三爺不會做,也不知道怎麼做,我們最擅長的就是報復!”
這話也是實話,五千人就是鐵打的也都不過天京城中的六十多萬人吶!
“不必恐嚇於我,三哥的手段如何,我早已見識了,若不是信了三哥,你以爲我會答應?請吧!”
背棄一些東西是艱難的,短時間之內背棄之前的所有,更是艱難,條件已然談妥了,石達開也不客氣,伸手就送客。
“呵呵……石相公,到了天京大亂之時,你才知道今日之決定有多英明,良禽擇木,未必是爲了自己吶!
今日抉擇之難,你我見證,來日濟世救民之功,你一人獨享!
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