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猛的黃河之行,也頗不順利,一路行進緩慢,走到開封之後,他不得不掉頭回返了,不是因爲河道沒法行船了,而是他接到了肅順正在回京的消息。
打個時間差,正好給肅順三兩天的時間,處理京師的事兒,自己趕回去正好收拾大局。
黃河漕運收拾一下勉強可用,但投入的人力物力不少,想要真正的將黃河航道利用起來,難度可不比修鐵路小,這事兒只能慢慢來了。
給沿途的楊家管事,下了準備清淤河道的命令,楊猛也就自開封返京了,如今的黃河水道還能連通甘陝,做一下清淤雖說是臨時的工程,但保證黃河航道幾年順利通航還是可以的,之後的事情之後再做吧!
整頓黃河不似整頓長江,水量不足就是黃河航運最大的天塹,想要一勞永逸的治理黃河,可不是件容易事兒。
而且因爲黃河漕運的廢棄,黃河沿途的堤壩也有些應付了事兒,一旦黃河決口魯豫大部遭災,雖說是臨時工程,但投入也小不了,任其決口還是修造堤壩,這事兒很好抉擇,花錢消災吧!
楊猛回到京師的時候,京師的氣氛與他離開之時判如雲泥吶!如今的京師一片愁雲慘霧,肅順已經回京兩天了,僅僅兩天的時間,京師的百姓走道兒都是貼着牆根的。
登岸的時候,楊猛就已經聽說了京師的局勢,肅順真是個好殺才,兩天的功夫。京中的宗室和八旗子弟。死傷近兩萬。有名有姓的宗室,基本死絕了,皇城、自己的府邸、彭蘊章的府邸,都被京營兵給包圍了。
肅順具體殺了多少人,楊猛不想去深究,但他抓起來的三千多宗室和八旗子弟的女人,卻是個麻煩,這些就是所謂的適齡女子了。他們家裡的其他人大多被殺了,剩下這些人放了就是麻煩吶!
“怨只怨滿漢不通婚了,也該着你們倒黴!”
嘀咕了一聲之後,楊猛帶着魏芷晴三女,上了馬車,大喇喇的就進了京城,京營的人馬早就不是肅順的人了,誰說了算,看看楊猛的行程就知道了。
將魏芷晴三女送回府邸,楊猛又到彭蘊章的府裡接出了這位被困的軍機首輔。帶着他就打算進皇城。
“部堂,您帶了多少兵馬入京?”
“嗯?只是隨行的人馬啊!”
“唉……完了!中了肅順的空城計。這事兒可怎麼辦?”
聽了楊老三的回答,彭蘊章也是面現絕望之色,這回可好,楊老三這是傻乎乎的就進了肅順的圈套之中,京師算是沒指望了!
“肅順的圈套?何解?我聽京營的人稟報,肅順不是在清理穆蔭叛黨嗎?怎麼就是圈套了?”
肅順做了什麼,楊猛最清楚不過了,沒有影子和新軍的幫助,肅順那幾萬人就能輕輕鬆鬆的佔了京師?
京師城外可是駐着四十萬大軍的!他們駐紮的地方,可不是通州、大興這些地方,而是在京師的城外,走上一個時辰大軍就能進京,近在咫尺,應該是這麼個說法吧?
沒有人鼓動,即使肅順有那樣的野心,敢這麼倉促的做事兒嗎?許多事情都不是出於巧合,而是楊猛和暗影的秦子祺安排的,宗室要死光、京師八旗要凋零,這就是楊猛要做的事情。
屠殺宗室與八旗,楊猛也擔不起這樣的責任,而在江南肅貪的肅順,讓秦子祺發現了他的一些小動作,楊猛與秦子祺兩人,通過電報聯繫了一下,也就有了肅順匆匆進京造反一事。
這麼回答彭蘊章,楊猛就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吶!
“唉……不說了,咱們試試能不能進皇城吧?皇城之內的兵馬是部堂安排的,應該是可信的吧?”
“當然可信了而且戰力非凡,畢竟他們如今是陛下的護衛,不可信怎麼敢用呢?看正堂的樣子,可是這肅順想擁兵自立?”
彭蘊章是個做大事兒的,如今這種局面他還能想出應對之法,不簡單了。
“唉……正是!趕緊走吧!”
看着依舊懵懂的楊老三,彭蘊章也能理解,當初他聽到肅順謀逆的時候,不也是這樣的表情嗎?
“大膽肅順,誰給他的膽子?楊老子就不信邪了,咱們不去皇城,直接去找肅順這王八蛋!”
“找什麼找?再找部堂也得做肅順的刀下鬼啊!咱們趕緊進皇城,或許憑部堂的威儀和肅順的大意,咱們倆能闖進皇城也說不定吶?”
這時候管不了那麼多了,年邁的彭蘊章拉起楊老三上了馬車,吩咐了一聲‘快馬加鞭’,楊猛的西洋馬車,就軋着京師的石板路,直奔皇城而去。
兩人進皇城很容易,馬伕喊了一聲‘楊部堂車駕’,京營的人馬就主動的讓出了午門,馬伕也沒管那麼多,朝着午門城樓喊了幾聲,楊猛的馬車就駛進了皇城之中。
“萬幸吶!肅順那廝大意了,他也忘了部堂在京師的威儀了,部堂你能否說服午門的京營兵馬呢?”
進了皇城,彭蘊章也是大鬆了一口氣,這次真是驚險吶!見楊老三也是一臉的沉鬱,彭蘊章知道這位如今也是醒悟了,就問了一句異想天開的話。
“怕是不可能的!京營的人馬一直是肅順管帶,這事兒陛下來了或許能成?”
“陛下?萬萬不可吶!萬一……”
“如今這局勢怕是難以迴天了,但如果陛下站出來,這京營的兵馬未嘗不能幡然醒悟吶!”
到底是該自己擒下肅順,還是讓皇帝擒下肅順,這就是楊猛在馬車上考慮的事情,彭蘊章嚷嚷着進皇城,無疑給了楊猛一個很好的思路。這樣一來。自己就片葉不沾身了。
“成不成。還得看陛下的意思啊!”
楊老三也不看好開戰的局勢,彭蘊章不由的有些失望,這是如今唯一解難的法子了,如今的京師,肅順的人馬佔了絕對的優勢,一旦皇城被破,這大清可就要易主嘍!
皇帝,親自出宮勸降京營人馬。只怕希望也不是很大,肅順派來圍困皇城的應該是他的直屬親信,這事兒懸吶!
在東暖閣見了四色棍一聽,楊三哥也被肅順誘入了京師,四色棍的臉色瞬間就灰白了下來,大勢已去啊!
“陛下,如今唯一可解此次大難的人只有陛下了,陛下若是出皇城勸降京營兵,社稷倒懸之危局即刻可解!”
楊猛直接說出了這話,彭蘊章面無表情。端華和載垣的臉上卻露出了悽慘的神色,自家的兄弟是個什麼物件。這兩人最是清楚了,只怕皇帝出了皇城,就會被肅順宰殺吧?
“楊三哥,朕真的成嗎?”
“不成也得成!臣陪着陛下出皇城,如今的局勢一步天堂一步死亡,陛下,咱們的腳步可不能散亂吶!”
一聽危局有解,四色棍的臉上多了一絲生氣,可一聽是要自己出皇城勸降,他的臉上懼色更多。
楊猛的勸解沒什麼作用,如今的四色棍已經被嚇壞了,苦苦等待的楊三哥沒能派上用場,自打聽了彭蘊章的話之後,他的心都涼了。
“起來!如今是什麼時候了,陛下是一國之君,即使心裡怕的要死,臉上也不能表現出來,走!大不了咱們君臣一起死難!”
見四色棍一臉懼色,楊猛也顧不得許多了,上去扯起了四色棍就要拉着他出東暖閣。
誰曾想,這四色棍被嚇軟了腿,楊猛這一拉直接把他拉到了地上,一聲痛呼之後,四色棍也清醒了一些,看了看一臉肅然的楊三哥,他咬了咬薄薄的嘴脣,拽着楊猛的衣角就站了起來。
“三哥,此事能成?”
楊猛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四色棍的顫抖,京師的肅順,對楊猛來說就是個死人,這戲演不演得成,全看四色棍的表現了。
“不成也得成!去換身龍袍,咱們君臣一起鬼門關前鬥閻羅!”
拉着四色棍的手,楊猛遞給了他一瓶雲煙,這東西最是應景,起碼能給四色棍一些膽氣吧?
“安德海,愣着做什麼?帶着陛下更衣,再安排人弄些烈酒,趕快!”
此時的彭蘊章、端華、載垣,都對接下來的事情不抱希望了,望着一直在忙活的楊老三,他們也只能以苦笑應對了,本以爲這楊老三是個有野心的,沒想到最後扶助皇帝的卻是這楊老三,無論是彭蘊章還是端華、載垣,此時都對楊老三信任有加了。
可惜,這樣的信任來的不是時候,若是早知肅順是個無法無天的狼崽子,還不如讓恭王鬧一鬧呢!
楊猛在皇城裡謀劃着演戲,肅順肅三爺卻在鬼子六、穆蔭、柏葰的面前喝酒,兩天了,京中該死的人死的差不多了,只等着今夜進皇城弒殺皇帝了,皇帝暴斃之後,明日就該是他肅順登上臺面的時候了。
自己的兩個哥哥是廢物,鬼子六是廢人,除了他肅順之外,滿京師的找找,還有哪一個可以繼承大統呢?
對於善後,肅順也有他自己的謀劃,鬼子六、穆蔭、柏葰率軍造反,宗室弟子奮勇勤王,最終兩敗俱傷,皇帝在宮中驚懼而死,鬼子六軍中被殘,等他肅順繼承了大統,再弄死楊老三那個心腹大患,手握五十萬雄兵,數千萬金銀,什麼江南的洪楊,什麼京津的英法聯軍,全是狗屁!
此時的鬼子六已經奄奄一息了,望着上面哼着小曲,喝着小酒一臉得色的肅順,鬼子六也是悔不當初吶!
若是自己聽了楊老三的話,安心守在皇陵,哪有今天這樣的慘事吶?肅順殺了多少宗室,殺了多少八旗子弟,鬼子六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可這些天簽字畫押的供狀,已經京師之中,能威脅肅順的宗室和八旗子弟,鬼子六心裡門清兒。
肅順想要上位,恐怕要殺盡京中的宗室啊!至於八旗子弟,但凡對肅順有威脅的恐怕他都不會放過,這次的事兒,他錯聽了穆蔭的攛掇,而皇兄用錯了肅順這個人,大清的江山,還是敗在了大清自家人手裡啊!
什麼防着漢人篡權,什麼揚滿抑漢,如今看來都是錯的,楊老三這個漢人進京,到底做了什麼鬼子六心裡有數兒,他做的事情,可都是爲了大清江山吶!
他與彭蘊章合夥殺的那些旗人,都是死不足惜的,京師的變亂自他的岳父桂良而起,進京勤王雖說不是桂良攛掇的,但弒殺皇兄之事,桂良確實參與了。
有了桂良珠玉在前,纔有了肅順之後的大殺特殺,肅順的膽氣,說白了就是桂良和皇兄給的啊!楊老三不在京中,這肅順失了敬畏之心,以爲時機大好才生了反心吶!
但如今說什麼都晚了!自己不也是做了肅順的幫兇麼?因爲耐不住刑罰,他簽了多少供狀自己都記不清了,再看穆蔭和柏葰,也是奄奄一息的鬼樣子,早知今日悔不當初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