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軒璞艱難地閃了一眼冷雪鵲,復又僵硬地拱手向臉上淚跡斑斑的張氏,“軒璞謝岳母。”
張氏自是又抹淚,而冷雪鵲心裡一陣的得意,剛纔月軒璞可聽了使喚,可見這男人不是那麼邪惡得不通人情、不可救藥。
秦蘭玉脣角依舊噙着一縷笑意,說不盡的女兒嬌態,乖巧地攙扶向張氏,嘴裡嗔怪地道:“姐!你一來就把娘給弄哭了。”
回門是好事,也是喜事,張氏應秦蘭玉的這話斂了悲慼。
年輕的太尉帶着新娘子回門,那是好友的當朝太子離軒轅又趕來了,還有年齡相當的左丞相兒子吳敬堂,而右相一生爲人低調,雖隆重,也沒再請其它人,就當是一場家宴,只是安排了內席外席。
那離軒轅高挑秀雅的身材,相貌堂堂,器宇軒昂,長得脣紅齒白,一雙鳳眸猶如星辰璀璨,身着黑色上好絲綢四爪蟒袍,髮絲用一支羊脂玉簪綰起。
他下巴微微擡起,一身貴氣橫溢,笑容頗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少了濃郁的殺氣,卻又不失威風凜凜,似有吞月之勢。
看外形與月軒璞形成兩個強烈的對比,可一說話,就知兩人關係超乎尋常的好,而且脾氣相投,不愧名中都有一個軒字。
一切如常的禮畢,他好看的男磁音響徹廳內,“英雄配美人!本太子都快羨慕了。”
第一次有人相贊這門婚事,最難得是居然用了美人讚賞。冷雪鵲情不自禁地偷偷望向那萬衆矚目的離軒轅,卻不料,他也是一個善意的迷人笑投來,閃電般的眸光相撞相離,這令她感到臉頰又燙了。
這大月秦國的美男真多,眼花繚亂,各有千秋,可這兩位貴氣襲人的黑袍男子雖說不盡的風華,卻不具有那出塵的仙氣,那仙氣獨有表哥楊逸白有。
有了這個想法,她好一陣子的不自在。
離軒轅一拍月軒璞的肩,脣角噙着一縷豁達的嬉戲,“軒璞!五年前選太子妃時,右相的女兒可還尚小,不然,我就捷足先登了,哪有你小子的福氣。”
月軒璞眼中閃過一道難以言喻的痛苦流光,趕緊拱手道:“太子妃傾國傾城,賢明聰慧,誰人不知。殿下說笑了。”
烏雲掠過,離軒轅閃亮的眸光瞬息間黯淡,好似被觸及了心中的痛楚,低低的嘆了聲,神情黯淡地負手朝廳內走去。
月軒璞略一遲疑,就拱手道:“殿下!都是微臣不好。讓殿下……”
“今日不提這事。”離軒轅斷然一擡手,打斷了月軒璞的話。
緊隨其後的冷雪鵲敏感地捕捉到離軒轅心中有隱痛,不免又好奇起來。
太子就是未來的國君,前途一片光明,自是不容質疑,而聽月軒璞之言,那太子妃也是風華正茂,一代佳人,倆人琴瑟合弦,佳偶自天成,可爲什麼一提太子妃,太子爲何眼中會有痛苦之色。
如此大好氣氛,一場有着悅耳動聽音樂的歌舞宴會便在府內的大廳中開始了。
滿桌子的菜,春風的笑臉,卻讓一向不喜交際的冷雪鵲心煩不已,礙於是大好日子,也就一直勉爲其難地應付,而宴間什麼人都在,就是唯不見了那秦蘭玉,那如蘭的女子不知何時溜了。
閉月回稟說,秦蘭玉身體突然不舒服,稟明瞭張氏與秦瀾下去休息了。
料不想,坐在大廳的楊逸白突然掀了用着隔斷大廳的帷幔走進來。他手中端着一盅酒,一臉親切笑意,帶進了一縷春風,向在座的女眷眼神問好後,就朝冷雪鵲道:“表妹!你與太尉大人大喜,表哥還沒敬你!”
雖是敬酒,可他卻向她使了個離去的眼神。
“呃!”
她舔了舔脣瓣,心思敏捷,不蠢,明白他的意思,可她不知道他爲何要這樣?而且衆目睽睽之下這好像膽子大了點,外面可坐着相公,還有當朝太子。
這不是讓自己難堪嗎?該如何抵禦他那散發出的魅力?
面對楊逸白的大膽相邀,她有點不能控制自己,裙裾下的小足動了動,幾乎要不顧衆人在場而離席。
兩杯酒下肚,劉玉倩臉龐通紅,一邊咀嚼着嘴裡的食物,一邊口無遮攔地道:“妹妹!這說起來啊!你與逸白表弟……”
話還沒說完,秦藝恰好一掀帷幔走了進來,打斷了劉玉倩的話。
他未看已經心動的冷雪鵲,笑容滿面,伸手箍着楊逸白迴轉,嘴裡親熱地道:“逸白!這是女眷的場所,而且小鵲兒也不善飲酒。大哥陪你喝幾杯。”
楊逸白眼底一閃而過一道無奈的流光,不得不打着哈哈隨秦藝走了出去。
楊逸白雖出去了,可冷雪鵲那顆心卻怎麼也靜止不下來,她敏感的捕捉到楊逸白與原身曾有着什麼超越表兄妹的關係。
劉玉倩捂住嘴呵呵一笑,又道:“妹妹!太尉大人一表人才,是朝中名門望族女兒家的盼嫁人選,你可得好好珍惜。”
看似冠冕堂皇,可誰知其中苦衷。冷雪鵲苦笑一聲,儘管在心裡不屑這門婚事,卻也不得不迎合不知內情的嫂子。
淺笑飲酒,心中卻難忘楊逸白相邀出去的眼神,卻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
“殿下!不好了。太子妃病情加重。”
帷幔外頓時一片譁然,冷雪鵲新奇地掀開一條縫隙,就見那略有醉意的離軒轅神情一凝,眸光猝聚,臉變了顏色,並霍地起身。
月軒璞比誰的反應都快,他率先站起來朝離軒轅拱手道:“殿下!太子妃病要緊。”
“珂兒久病,不必大驚。你們繼續。”離軒轅疾步拾階而下,留下幾句話就出了門。
冷雪鵲一直看着離軒轅匆匆的背影,心頭恍然大悟,原來,他心底的傷痛是心愛的女子久病未愈。
多麼難得的癡情男子,有夫如此,不枉一生。
她傻傻的目光又投向月軒璞,就見他垂首黯然神傷,似要跟隨,又好似不得不顧忌是大好的日子,隨後又坐在几案前,眉峰一擰,釋了心結一般,端着酒向還未回味來的秦瀾。
冷雪鵲無奈地抿了抿脣,愁腸百結。
內室的女席早早地散了,而月軒璞酒量大得驚人,交杯換盞連吳敬堂都相陪不起,早道頭昏,要喝醒酒湯,而冷雪鵲出門時特意瞅了月軒璞與楊逸白各一眼。
兩個男人白皙的臉龐都已微紅,醉眼朦朧,而月軒璞只顧着喝酒,未曾注意到她離開,可楊逸白卻不一樣,儘管他已醉態畢露,但那雙含情帶霧的桃花眼卻盡然全是她。
最可笑的是,坐在他身旁的哥哥秦藝,外表看似風輕雲淡,卻一直緊緊地握住他的一隻手,就如怕他突然離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