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軒轅起身扶起月軒璞,臉上略有愧意。
冷雪鵲親眼見他們相互眼神相撞,又溫和一笑,好似前嫌已釋。
離軒轅帶着月軒璞向牀榻走去,“轅兒這病來得太突然。我昨晚剛問了衛遷,他知轅兒心裡繫着嫂子,就私自寫了信送到太尉府……”
冷雪鵲接過話,“本想轅兒只是感了風寒,不用驚動早早歇下的相公。不想,轅兒這病得小心呵護,離不開人……”
月軒璞微微一擡手,打斷了冷雪鵲的話,他湊近離玉轅,幾秒後,扭頭對離軒轅驚詫地道:“轅兒得到是水痘。花前在六歲時曾得過。危險萬分,來不得一絲含糊。”
“是啊!這不,勞煩了嫂子在這兒陪了轅兒一夜。”離軒轅沉痛地道。
“能爲殿下與小公子效力,是拙妻的福氣。”月軒璞拱手道。
兩個男人在這客氣起來,冷雪鵲吐出一口長氣。
幾句話過後,離軒轅便邀月軒璞與冷雪鵲到朝鴻殿用早飯。
離玉轅聞月軒璞到來早就睜開了眼睛,看着孩子又是那副可憐而依戀的表情,故而冷雪鵲道要留下來照顧他,就沒去。
月軒璞與離軒轅終於和好如初了,冷雪鵲暗自高興不已。
天漸漸黑了。卻突聞兩人打了起來。
剛剛與離玉轅相捱睡下的她得到消息,大驚失色,立即跑到朝鴻殿。
此時此刻,潮鴻殿已經被衆多的侍衛團團圍住。
他們刀已出鞘,神情警備。而離軒轅與月軒璞長身玉立,劍拔弩張對峙。殺氣覆了殿內。
離軒轅仍是那麼淡定神閒,看起來迷離的眼神泛着縷縷寒光。
月軒璞滿面憤色。那雙美目殷紅如血,迸射出十二分殺氣。
從狼藉一派的殿內情形來看,他們亦然過了幾招。但幸好兩人都沒有受傷的跡象。
“你們幹嘛啊?”冷雪鵲實在不知道爲何這對異姓兄弟要火拼,她不顧一切地衝到兩人中間。
“不關你的事!”月軒璞毫不客氣地朝冷雪鵲低吼一聲。
離軒轅微微一笑,衝着殿門向一干侍衛輕斥,“退下!我們兄弟倆過幾招玩玩。”
殿外一片喧譁,本是緊張得欲衝進去的侍衛們在衛遷的斷然揮手下。有次序地退去。
冷雪鵲不知怎麼辦。眼瞅着月軒璞與離軒轅又要動手。她靈機一動,大吼道:“蕭姐姐可是在看着你們。若你們真要打,就打吧!”
兩個男人眸光一凝。鼓滿風的寬袖癟了下來,隨後皆咚地一聲前後跌坐在地毯上,埋頭不語。
他們剛纔還看不出有多醉,但現在。醉眼朦朧,一目瞭然。已經到了思緒迷糊,牆走他們不走的地步。
冷雪鵲知道這一喊成功,急忙扶着月軒璞向殿門外走去,嘴裡小聲地責備。“軒璞!爲何喝這麼多?”
月軒璞不說話,腳步不穩,一偏一倒。重心幾乎全壓在冷雪鵲的身上。
這對兄弟在五年前沒有動手,以後的五年也沒有動手。而且今日走時還親熱非常,怎麼這酒一喝就成了這樣?
月軒璞在回太尉府的路上顯得更是爛醉如泥,手臂酥軟垂懸,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她只得緊緊地抱着他,致使他不會從馬車的坐位上摔下來。
回到鵲歸苑,他不知是不是清醒了些,雖仍是沉睡,可大手一直緊緊地拉着她的手。
無葉聽說了此事,直道情形瞬息萬變,怪不得冷雪鵲。
“表小姐她們都打發走了嗎?”冷雪鵲坐在了牀榻緣,心裡記得昨晚的吩咐。
無葉道:“四人都打發走了。老夫人已經知道這事,本是要追回幾人。但無葉道少夫人已經去了太子府。老夫人這纔沒有派人去追。”
“少爺知不知道此事?”冷雪鵲扭頭望向月軒璞,他一臉美美的笑意,不知是不是把心底的怨氣發出來正做着美夢。
“少爺走後。無葉纔去辦的那事。”
無葉如此說,月軒璞還不知道兮紫煙等人的事。那定是爲了她不聽他之言去了太子府的原因。
獨自去太子府是一個導火索,沒有引子,五年前的事就不會竄上心頭,也就沒有他們在朝鴻殿打架一事。
這一刻,冷雪鵲暗自後悔起來,後悔接到衛遷的信,沒有告知月軒璞。
她狠狠地拍額頭,注視着無葉,期期艾艾地道:“我……是不是……做錯了?”
“沒有!”無葉的話雖簡短而斬釘截鐵,但冷雪鵲分明在他的表情中窺得一二難爲。
她百般地糾結,終不能釋心懷。
“少夫人!恕無葉直言。也許,殿下與少爺平日都愛動動手,也不用太多慮。”
“你見過他們動手?”她的心一喜。
無葉輕輕地搖了搖頭。
離軒轅大醉之下可說沒有就今晚的事作出過激反應,可難保他稍稍清醒會不會興師問罪。最要命的是離玉轅身邊不能少了她。
冷雪鵲三思後,狠了狠心,把月軒璞軟綿的手塞入錦被。
她冒着大雪,深夜復來到太子府,直取溫軒殿。
“姨娘去哪兒啦?她怎麼還不來……”
她還沒進殿門,就聽到離玉轅不耐煩的問話聲。
厚重的門簾被掀開,冷雪鵲就看見了擔心的一幕。
男孩子本是蓋在身上的被子已經被掀開,一身勝雪的內衣可能因心急如焚,已經汗浸得溼潤。
他一邊問話,一邊心煩意亂地撓着身上,可哪怕是如此焦躁的動作,他看起來仍是那麼文靜,那麼溫順可愛。
張奶孃臉紅耳赤,與幾個宮人手忙腳亂地阻止着。
“轅兒又不乖了!”冷雪鵲強行盈起一抹和藹微笑,輕輕地責怪。
“姨娘!我以爲你又走了,不要轅兒了……”孩子見到她,頓時眼眶紅了,停止了撓癢的動作。
“姨娘還要給轅兒講故事!不會!”她把離玉轅抱在懷中,拉了錦被過來包裹,小聲地呵哄。
孩子安靜了,癢癢也不是那麼利害了。他喝了些水,汗慢慢地退去,而聽着故事又迷迷糊糊的睡去。可冷雪鵲的心一直靜止不下來。
好在身在太子府,月軒璞再有什麼得罪之處,想來那離軒轅不看一面看一面,不會再發生兵圍太尉府的事。
小火爐子的火焰呼呼直往上升,藍紅相間,暖融融的。
夜深人寂。她的腦中閃過的念頭很多。
心裡抱着諸多的僥倖,希望離軒轅與月軒璞一覺醒來忘了那在朝鴻殿發生的不愉快的事,希望他們和好如初等等。
離軒轅在天亮時分腳步蹣跚地來到殿門外。他輕輕地掀了厚簾布,立即對上冷雪鵲那雙睡意沉沉的眼眸。
她抱着離玉轅一宿,也坐了一宿。雖已經疲憊不堪,但還是強打起精神,弱弱地喚了聲,“殿下!”
離軒轅凝住會兒,好似還沒醒酒,沒答應她,懨懨無力、偏偏倒倒地來到牀榻前。
愛兒小臉微紅,睡樣安然。可愛得猶如一尊瓷娃娃,顯而易見,離玉轅又較昨日好了些。
他胸脯起伏稍趨平緩,身子一軟,心安了,在就近的一張雕花椅子上坐下,瑟縮着身子,萎靡不振,甚至有點垂頭喪氣,與冷雪鵲心目中的印象判若兩人。
“你不想問問。我們爲何過招嗎?”
他儘量把那在朝鴻殿與月軒璞火拼一事說得輕描淡寫。而雙手的不安份微動更是讓她敏感地察覺到他內心十分的痛苦與彷徨。
她不說話,只是雙臂收緊,表情依舊美滋滋的。
要人命的寂靜中,他緩緩地站了起來,最後看了眼愛兒,腳步歪斜地向殿門走去。
不知不覺中,淚水迷濛了她的雙眼。
張奶孃道:“夫人!把小公子放睡好。你也歇着吧!”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固執地一直抱着離玉轅。
不管離軒轅與月軒璞爲何在朝鴻殿打架,離軒轅這樣到來,表明他不會對太尉府發難。
付出總是有回報。若是不前來,相信離軒轅看到離玉轅情況不好,定得拿昨夜的事大做周章。
冷雪鵲感到十二分的滿足,覺得就這樣抱着離玉轅一輩子都可以。
月軒璞在下午時分帶着幾許白雪又來了,這次是離軒轅相陪着。
他們倆絲毫看不出有什麼,還是那麼相互彬彬有禮,風趣談笑。
隨後,離軒轅不止一再提到多虧了冷雪鵲,要不面對這棘手的病不知怎麼辦?
“是太子妃在天有靈,暗中保佑。”冷雪鵲謙虛地說着。
月軒璞試着呵哄離玉轅,“轅兒!等你好了,伯伯讓伯孃做桃兒酥給你吃。”
本是一臉怯意的離玉轅聞月軒璞好心的話,頓時小嘴癟了癟,總算孩子懂事,沒哭出來,只是愈加害怕地往冷雪鵲懷中藏去,好似月軒璞是一隻會吃人的大老虎。
“轅兒乖!是姨娘!不是伯孃!”冷雪鵲知道離玉轅不喜伯孃的稱呼,趕緊呵哄,可心裡實在不明白離玉轅爲何這般在乎這稱呼。
月軒璞乾笑兩聲,一點也不在意,溫和的眸光與離軒轅相撞後,詼諧地道:“這孩子。與我生份了。”
離軒轅父愛滿滿的目光投向離玉轅,自嘲道:“他何止與你生份了。自從見着嫂子,也一樣與我生份了。”
這兄弟倆剛說了一會兒的話,又道要去朝鴻殿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