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閉月自由,冷雪鵲本是煩躁的心情稍稍好些。
她回到鵲歸苑,正巧碰見幾個端完飯菜回房的下人,而最後一個小廝她記得叫什麼,也是換值的下人。靈機一動,喚住那小廝,“黃飛兒!聽說你們大雜院每晚可熱鬧了。”
小廝年紀尚小,也就十五六歲,他臉龐泛起一縷羞澀的微紅,放下食盒拱手道:“少夫人!你怎麼知道?”
她好似隨口一問,提着裙裾風輕雲淡地拾階而上,可小廝宛如興致來了,當即調轉方向叨叨,“就是閒來睡不着玩玩骰子,也沒什麼好打發時間的。”
她暗地裡笑笑,這招欲擒故縱很是管用,勾起了對方要傾訴的*,“二管家贏了你不少月錢吧?”
“別說了,昨日輸了個精光,還把下月的也輸了。他還說頭纏白紗,紅運當頭,打算把我們一年的月錢都贏了。”提到二管家,小廝一臉的不滿,一連串的埋怨話,“這吃完飯,可能又要開始。不過,二管家也就在府中手氣好,外面逢賭必輸,聽說輸了不少銀子……”
正值開飯時段,羞花聞聲從門裡跑出來,欣喜流露,打斷了小廝的話,“少夫人!等你用飯呢!”
她點頭表示知道了,卻在進門時驀然回頭閃了眼小廝,嘴角隱有一絲詭笑噙着。
晚上,她賞了院中所有下人一頓美餐,當然,還有不斷讓上的美酒。
這院裡,平日裡除了閉月幾人,也就三個小廝,三個長得皮糙的丫鬟,二個老媽子拾掇各種粗活。
他們一聽有美酒美食,早高興昏了頭,連聲道謝,就隨便在一間屋子裡聚攏喝開,後又來了換值的人,更是熱鬧了。
大夥兒直喝到月上柳梢都沒有回房,醉眼朦朧、東倒西歪時才散了去。誰也沒注意到他們在出苑門時多了個長相平平的小廝。
大敞的大雜堂裡,幾支火燭點亮,人頭攢動,人影交疊,謾罵聲不斷,雖是府中閒暇之餘的玩樂,卻也不亞於任何一個賭坊,氣氛活躍喧囂。
這裡好像沒有尊卑之分,只有瘋狂,銅錢銀兩迷濛了人的心智,贏錢的就是大爺,輸錢的如條狗一樣喪氣蹲在牆角落。
一張污漬斑斑破損的大方桌前,吵嚷聲愈加震耳,七八個小廝與二三個護衛還有二管家合圍着,正瘋狂地賭着大小。
在燭火的映襯下,本是肥頭大耳的二管家看起來油光滿面。
他本在晚飯時分喝了些酒,到這種場合更是豪放,又是莊家,就越發宛如魚兒得水,雄糾糾地腳踏長板凳,囂張地重壓住手掌下的骰子罩,嘴裡發出宏鍾般的低吼,“小、小、小。”
黃飛兒與幾個小廝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眼一撩那桌前,眼放燦光,張嘴就問:“還玩着啦!”
二管家扭頭一閃黃飛兒,再看了眼他身邊的幾人,興高時好像就只當是鵲歸苑的下人,毫不顧忌地挑釁問:“你小子還來不?”
黃飛兒尷尬地撓着頭,“嘿嘿!下月的錢都輸沒了,不敢來。”
兜裡空空如也,黃飛兒不敢接招,一陣的推卻,只圍着看,那幾個小廝更不沾邊,也如他一樣做旁觀者。
那二管家連贏了幾回,伸手重拍黃飛的頭一下,打趣地道:“爺不要現錢,再賭你下下月的月錢。寫張借條就行。”
黃飛兒腳步一蹌,那搭在桌緣的手無意地觸及腰間,猝然眉頭一擰。
他下意識地向腰間帶摳去,剛纔那裡分明癟癟,沒有什麼東西,這會兒怎麼有點異常。
憑着手感,好似有幾文錢,黃飛兒一摸之下證實,不可思議地扭頭望向身邊跟隨而進長相平平的的小廝,“我怎麼會有錢,奇蹟了。”
“有錢就好。來吧!”二管家眸光頓喜,又叫囂。
小廝壞壞一笑,小聲道:“興許是你忘了。那就跟二老爺賭一把。”
大雜堂裡,多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輸了錢銀的心裡自是不舒服,而這一聽有人有資本參賭,立即鬨堂齊喊,那聲二老爺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叫了出來。
二管家眼底掠過一道不自然的流光,緊了緊手中的骰子罩,突然向大家發飆,“別喚二老爺,再喚小心爺撕了你們的嘴。”
“本素李奶孃不是這樣叫的嗎?”對面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小廝道。
“李奶孃可以叫,你們不可以。”二管家臉一沉,斥道。
雖是大雜堂,不論尊卑,但二管家的話還是挺管用,當即讓那些人改了口。
一股濃郁的俗世香風恰在此時漫進,李梅扭腰甩動着手中絹帕走進來,風騷味十足,“誰再喚二老爺老孃給他兩大耳括子。”
“李大美女來了,誰敢喚。”
女人永遠是賭坊裡的最佳調味品,特別是老辣而賣弄風情的婦人,因而這裡的氣氛又活躍起來,嬉戲打罵的話不斷。
二管家一瞧李梅到來,草草地又玩了兩把,撒了些水,就從桌上撤下,致使那些未贏回本錢的人謾罵聲又起,他卻肆無忌憚地摟住李梅走出門去。
“二管家!溜得快哦!還來不?”一個護衛大聲喊道,不過,這也就是幾句帶刺兒的話,知道李梅來了,贏錢的正好藉機溜走。
黃飛兒身邊的小廝悄悄地撤了,打着哈哈很困似的也向門邊走去。
夜色如醉,陰暗的大雜堂前林蔭小道,隱隱綽綽可見二管家與李梅相捱走動的身影。
一眨眼,小廝動作極快地隱入夜色中,一動不動地盯着前方兩個獵物。
前方的李梅拍了一下二管家猴急伸到心口的手,嘴裡嬌聲嬌氣地道:“二老爺!小婦家中有些事,能不能借十兩銀子使使。”
二管家臉色一變,乾咳兩聲躥上前,“什麼事要借銀子?”
李梅滿心鄙夷地啐一口唾沫在地下,眉眼含着一縷毫不掩飾的放蕩輕佻,“冤家老烏龜,問你借是客氣的,惹急了老孃直接從你屋裡拿。”
二管家駐足,冷着臉猝然回過頭來。
李梅面色嗔怪,
李梅面色嗔怪,交叉的衣領因二管家剛纔的手猴急半伸入還歪歪扭扭,一縷春。色掩飾不住溢出。
二管家臉色舒緩了些,那冒着精光的眼眸只落到李梅的心口上,“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短命兒子又輸幹了。”
李梅厭惡地皺了皺鼻子,前移時風吹揚柳般扭動腰肢,嘴裡狠狠還擊,“我還有短命兒子,你這個老龜兒連個龜兒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