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瑭的心，激動得“砰砰”狂跳，剛要跨出廁所，忽然腦殼裡蹦出了師父的一句話“熱買冷，冷買熱，不冷不熱必買錯！”是啊，現在若自己主動提出要買那塊石頭，解石廠老闆要麼不賣，要麼會讓你先主動報價，其後，就卯足了勁地要價，使你根本無法得手……
一般情況下，解石廠解過的廢石料，都會賣給一些建築施工隊，用來鋪路、修房、建橋等等。如若現在不出手，待這塊“夾砂肉”被建築施工隊的人買走，到時候再想尋它，那真是大海撈針了！
明買肯定不行，放手又不甘心，那麼，偷偷地拿走如何？
解石廠老闆用三塊石頭架起了一個大鐵鍋，填了些柴火在裡面，瞧那架勢，是準備燙洗大黑狗呢！孟瑭隨地質隊出野外的時候，見過老鄉殺狗燙洗，知道這活兒很麻煩，耗時很長！看來解石廠老闆一時半會兒不可能離開，那麼，自己能從他眼皮子底下將那塊“夾砂肉”帶走麼？稍有不慎，被解石廠老闆發現了，自己丟臉不說，且真就和“夾砂肉”徹底說拜拜了……
21
孟瑭從茅廁裡走了出來，心說：茅廁也不是久留之地，待久了，被人看出端倪，那就太失敗了！不如先離開解石廠，慢慢尋找最爲穩妥的取“夾砂肉”的辦法……
孟瑭正朝解石廠大門走去，卻聽解石廠老闆在身後喊：“喂，小夥子，一塊錢！”
孟瑭苦笑了一下：如此一個吝財的人，若想從他這兒帶走“夾砂肉”，那真比從龍身上起一片鱗甲都難啊！
孟瑭掏出一塊錢給瞭解石廠老闆，老闆將錢塞進黑皮裙的兜裡，繼續趴在地上吹火去了。
出了解石廠，孟瑭仰頭看着天，邊走邊想着取“夾砂肉”的方法。想了一陣，孟瑭決定繞到解石廠的圍牆那邊去，再觀察一下，看看有什麼好法子。
孟瑭來到解石廠的圍牆邊，牆上有一條小縫，恰巧可以看見那堆石頭，“夾砂肉”就碼在石堆的第二層。孟瑭擡頭一看，見圍牆上是一圈的鐵絲網，而且粘着許多的玻璃碴子，個個銳尖朝上，看來想爬進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此時已是下班放學的時間了，街上人來車往，心事重重的孟瑭在橫穿馬路時，一位繫着紅領巾揹着畫夾的小男孩，騎着自行車，風風火火地朝孟瑭衝過來，眼見要撞着孟瑭了，突然一個急剎車，可自行車前輪還是將孟瑭的褲子，蹭出一長條黑印子。
“對不起，叔叔，你沒事兒吧？”小男孩臉蛋憋得通紅，怯生生地問。
孟瑭揉了一下腿，摸着小男孩的腦門說：“沒事兒的，以後騎車可不能這麼快啊！”
小男孩慢悠悠地騎車走了，背上的畫夾一左一右地晃着，逐漸消失了去……
孟瑭坐在11路公交的站臺椅子上，低頭擦拭着褲子上的污垢，忽然有人從背後拍了一下自己，回頭一看，原來是趙芊。
“根正苗紅的高高徒，跑這兒幹嗎來了？”
“你呢？你跑這兒幹嗎？”孟瑭笑着站起來，抖抖褲子，說：“正好，有寶馬車坐，就不用坐公交了。”
“瞧把你美得，今兒我沒開車，就是出來瞎轉悠轉悠……”趙芊低頭看見孟瑭褲子上的污垢，問：“你這褲子上咋回事兒？”
“沒事兒，剛纔被一位畫畫的小學生蹭了一下。”
趙芊坐在了孟瑭身旁，和孟瑭一起看着街上的風景。忽然，孟瑭腦袋中蹦出了一個絕佳的取“夾砂肉”的方法……
孟瑭領着趙芊來到那家解石廠的圍牆邊，透過小縫，給趙芊指指那塊“夾砂肉”，讓趙芊記住了它的特徵。而後，孟瑭向趙芊交代着具體的“行動方案”。快走到解石廠大門了，趙芊轉過身來，拍着孟瑭的肩膀，說：“行了，囉裡叭嗦的，跟唐僧似的。放心，如果取不到石頭，我把腦袋賠給你！瞧把你緊張得那樣……”
趙芊徑直走進解石廠，看見解石廠老闆正在剝狗皮。趙芊深吸一口氣，撇着嘴，長長地吐了出來，吹得齊齊一條線的劉海朝上飄揚而起。接着，便走到老闆跟前，操着一口“臺灣普通話”，說：“老闆哥哥，能不能賣給我一些畫畫道具，只要一點點就好啦……”
老闆兩手皆是狗血淋漓，轉過來身來，在黑皮裙上擦了擦，上下打量了一下趙芊，“啥？啥道具？”
“就是畫畫用的道具嘛……”趙芊半眯着眼睛，聲音又低又溫柔，像極了櫻桃小丸子。
老闆嘿嘿一笑，將叼在嘴角的菸屁股吐出，說：“我這兒是解石廠，哪有啥畫畫的道具？”
“哎呦，你這裡這麼多的石頭，就是畫畫的道具嘛……”趙芊將鬢上的一條小辮子，卷在手指上，一繞一繞地，微皺眉頭，似生氣般地撒着小嬌。
“石頭還能畫畫？小妹妹你可真逗……”
趙芊將小辮子從手指上甩開，輕輕跺了下腳，“我是說照着石頭畫石頭，我普通話不好，表達不清楚，你不要笑人家嘛！”
“好好好，我明白了！呶，那邊有一堆石頭，你自己去挑吧！”老闆指了指茅廁邊上那堆石頭說：“你挑好了過來付錢……”
趙芊慢騰騰地走到那堆石頭前，看了看那塊“夾砂肉”，伸出手摸了摸，吐着舌頭做了個鬼臉。忽然，她想起孟瑭說過的“上廁所收一塊錢”的事兒，便又緊張起來，心想：這節骨眼上，可千萬不能出任何差池，否則，前功盡棄……
趙芊眼珠子轉了轉，又走回到老闆身前，拉扯着老闆的袖子說：“老闆哥哥，你過來幫我挑一挑嘛！”
老闆拿着一柄小尖刀，轉過身來，趙芊的手上被濺到了一滴狗血，“挑石頭你自己拿主意嘛，我這兒還忙着呢！”
“老闆哥哥，你幫幫忙咩！”趙芊撅着嘴，皺着眉，“我有暈血症，你不要嚇我哦，老闆哥哥……”
老闆只得隨趙芊來到石堆前，問：“你具體想要哪樣的石頭？”
趙芊將腦袋朝一邊歪去，而後閉着眼睛，做思考狀，“嗯……要滄桑一點，抽象一點，個性鮮明一點的……”接着，又忽然睜開眼睛，說：“對了，就要畢加索那種風格的啦……”
老闆笑着搖搖頭，拿起一塊石頭，問這塊怎麼樣，趙芊說挺好的，又拿一塊再問，趙芊也說挺好的……老闆一連拿了好幾塊石頭，趙芊都說挺好的，老闆便說：“乾脆你叫個車來，將這堆石頭全弄走得了，想畫啥樣就畫啥樣！”
趙芊愁苦着臉，“我來你們這裡寫生的，哪裡認識有車的人……”落尾這“有車的人”四字，趙芊忽然說得有點北方普通話的味道了，幸好老闆沒聽出來，趙芊穩了穩情緒，告誡自己：大功即將告成，千萬不能緊張！
趙芊從石頭堆上取下一塊石頭，丟到了地上，而後又一連取了幾塊石頭，全都丟到了地上，最後一次，纔將那塊“夾砂肉”取下，也丟到了地上，對老闆說：“老闆哥哥，你覺得這些石頭裡，哪些石頭更抽象一些呢？”
“要不這樣，我給你找個大麻袋，把這幾塊石頭全部裝上，回去了你自己慢慢選。”老闆轉身去找了一個大麻袋，將地上的石頭裝了進去，那塊“夾砂肉”也在其中！
趙芊將麻袋放到背上試了試重量，沉甸甸的，壓得趙芊直喘氣！趙芊撅着嘴巴，在心底恨恨地說：“孟瑭啊孟瑭，我成了你的苦力了啊？長這麼大，我還從來沒背過這麼重的東西，今天爲你攢這麼大的勁，到時候看你咋謝我……”
“老闆哥哥，那這些石頭得多少錢？”
“看你這小妹妹挺好玩的，這樣吧，你給300塊錢得了……”
趙芊的心都快飛到嗓子眼了，緊張得手心直冒汗，她很清楚：上了鉤的魚，只要沒有拖到陸地上來，只要沒有裝進魚簍裡，就不算完全得手！越是在這種時候，越不能犯哪怕一丁點小錯誤……
於是，趙芊將大麻袋又重新放下，說：“老闆哥哥，300塊太貴了，要不我從裡面再掏出來幾塊吧？”
老闆說，那就250塊吧！趙芊說我纔不要當250呢，說着，從身上掏出200元，塞到老闆的黑皮裙圍兜裡，“就200塊！你如果不賣，我就不要了……”
當趙芊拼盡全力揹着大麻袋，來到了與孟瑭相約的地點，一放下麻袋，便顯出超級興奮的樣子，一下撲到孟瑭懷裡，緊緊地摟着孟瑭，又蹦又跳，邊跳邊喊：“我們成功啦——”
孟瑭感覺趙芊那飽滿挺實的胸脯，貼在自己胸膛上，滾上溜下，那飛揚的小辮子，一下下地撓着自己的耳朵，像螞蟻在輕輕地爬動……
趙芊忽然感到了孟瑭的身體，發生了微妙變化，臉一紅，一下推開孟瑭，說：“你樂呵個啥？那老闆要是回過了神，覺得不對勁了，再追過來，你就徹底玩完了……”
孟瑭知道趙芊說的“樂呵”的意思，捏捏自己的鼻子，低着頭，說：“那咱走吧——”
孟瑭將那塊“夾砂肉”從麻袋裡挑了出來，用事先買來的一個小布袋裝了起來，將其餘的石頭全部沉到了一條污水溝裡。
有了剛纔那“樂呵”的小插曲，孟瑭與趙芊並肩走着，卻都不再說話了，一步一步走來，倒有些尷尬了。孟瑭順手從路邊的樹上摘下一片樹葉，放在嘴裡吹了起來，先是一曲《打靶歸來》，繼而又是《縴夫的愛》，直到吹出一曲《豬八戒背媳婦》，才把趙芊逗笑了……
走到一個路口，趙芊說：“給你辦了這麼大一件事兒，說說，你咋感謝我？”
孟瑭將那片樹葉捲成了筒狀，像個望遠鏡一樣，將眼睛湊上去，對準趙芊的臉，“哎呀，這是哪兒來的美女？難道是傳說的貂蟬，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紀？說吧，你想讓我咋感謝，我就咋感謝，能夠感謝到貂蟬美女，孟某三生有幸也……”
“討厭！”趙芊一把扇開樹葉，“一說到讓你感謝我，你就給我拽出些醋不啦唧的文詞兒……我還偏就不饒你！”
“你得先請我吃一頓大餐，嗯……最最高級的大餐！”趙芊向四周看了看，忽然指着街那邊的一家小店，說：“聽說那家的酸辣粉不錯，走，吃兩碗！”
兩人吃完酸辣粉，出了小店，天已經有些麻麻黑了。
趙芊兩手背在身後，邊走邊說：“我剛纔實在有些餓了，但你絕不能因爲請了一碗酸辣粉，就算是感謝到我了，差着十萬八千里呢！對了，如果那石頭裡真有翡翠，到時候你要給我打一副手鐲哦……”
“嗯，不錯，翡翠手鐲是挺好的！”孟瑭話鋒一轉，“不過，在我們玉州，有一個風俗：翡翠手鐲都是女孩兒做嫁妝用的，我給你手鐲，我就成了你孃家人哈……”
趙芊一拳砸到了孟瑭肩膀上，“我讓你當孃家人，我讓你當……”
兩人正嬉鬧着，對面忽然走來了一夥人，其中一個留着莫西幹髮型的小夥子，瞅了孟瑭兩眼，說：“喲呵，在這兒碰上你小子了，山不轉水轉，真是冤家路窄啊！”
孟瑭一怔：這不正是那次在廣濟街，搶了馮彥梅碧鳳釵的那小子麼？
“行啊小子，泡妞泡到玩石鋪來了？”莫西幹側首瞥了趙芊一眼，“這妞長得蠻正點嘛，我咋在玩石鋪沒見着過呢？”接着，又對同行的人說：“哥幾個，這妞你們見過沒？哈，都沒見過呀，正好，咱哥幾個今兒嚐個新鮮！”
一夥人將孟瑭和趙芊圍了起來，其中一個小夥子嘴裡“嘖嘖嘖”地讚歎着，剛要伸手去摸趙芊的小辮子，趙芊眼一瞪，一個巴掌便扇了過去！趙芊一拽孟瑭的胳膊，喊了聲：“跑——”
孟瑭左手緊緊抓着趙芊的手，右手提着小布袋，和趙芊飛速朝前跑去！
莫西幹一夥人緊緊地追了上去……
孟瑭的奔跑速度絕對一流，拽着趙芊跑進了一條小巷子裡，兩人都氣喘吁吁……這時，孟瑭看見前方有一個丁字路口，路口的一側，有一個可以藏身的小夾牆，便和趙芊藏了進去，而後屏住呼吸，蹲了下來。
小夾牆裡很髒，有過路人的大小便，趙芊蹲在那裡，噁心得幾乎要嘔吐，孟瑭便將她緊緊摟在了懷裡……
莫西幹一夥人跑了過來，忽然間不知道該朝哪個方向追，莫西幹正在左顧右盼，這時，趙芊的手機突然千不該萬不該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