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的眼中一陣波濤翻滾。
玄清自己,又何嘗不知道,濟元的行爲是完全不可饒恕的?
正因爲濟元犯錯在先,而且是屢教不改,雖然這回死了,但茅山派並沒有因此而找上羅翰的麻煩。而且,羅翰不知何故,讓塵緣大師青睞有加,又是段向遠的弟子,而塵緣大師和段向遠的背後,又是對這等好色之人恨之入骨的金山寺仁謹方丈。濟元的行爲,若是傳到仁謹方丈的耳朵裡,同樣是死路一條,說不定,還會死得更慘!
如果,濟元與玄清毫無關係,哪怕是濟元是本派的核心弟子,他也不會因此而強出頭,反而是不恥爲伍。
但是,濟元卻是玄清曾經寄予厚望的親侄子!
好半晌,玄清臉色一變,聲音十分沉痛:“濟元雖是我的侄子,但我這一生,未曾成家,濟元與我朝夕相處,與親子無異。我引他拜入茅山,原是打算從此可以在長生路上彼此依靠,但是……你,卻殺了他!”這最後一句,玄清是說得咬牙切齒。
羅翰早從張竹溪那裡得知,當曰濟元使用春藥來迷倒兩女時,玄清業已離開,便毫不客氣地刺破玄清心中一直不願意面對的迷障:“你是把濟元當成子侄,可是濟元呢?在他心中,大概只是把你當成可以替他撐腰的靠山,未必真的就把你當可敬的大伯吧?否則,他不會在你離開之後,再做出這等下劣的事!”
“你不必說了!”玄清目光一厲:“總之,他既是我侄子,死在你手裡,我便要討個說法!看在你是受害者家屬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以半小時爲限,你若能扛住我的進攻而不身隕,此事一筆勾消,否則——”玄清傲然地擡起下巴:“縱然是仁謹方丈親至,也無法阻止我爲侄子報仇!”
否則,親侄死在羅翰手下,他這個當大伯的卻是恍若無事,傳了出去,別人還以爲他怕了羅翰!
撐過半小時?
羅翰微微一怔。
這半小時,似乎並不是很長啊!
段向遠卻是着實鬆了口氣。
據段向遠所知,茅山派,最厲害的符紙,一,爲巨靈符,能持續一刻鐘,使用者變得力大無窮;一,爲陰魂符,符中封印有威力強大的陰魂。不過羅翰手裡既然有佛門至寶菩提手鍊,那陰魂符自然對羅翰無效,所以,羅翰只需要堅持住一刻鐘,挺過巨靈符的那番狂風暴雨似的攻擊,危險便已過去了一大半。
“玄清道長此話當真?”段向遠緩緩地出聲。
玄清道長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冷哼道:“我還不至於對一個小輩失言!”
“好!小翰,那你就和玄清道長切磋一二,爲師且在這裡爲你計時!”段向遠很快道。
羅翰點點頭:“徒兒知道,徒兒會全力以赴!”這個時候,若是留手,無異於傻子。
在師徒倆說話之際,玄清道長手一揚,一道淡黃色的光華閃過,原本還隱約能聽到前殿一些人聲的大殿,剎那間,鴉雀無聲,靜寂之極。
羅翰目光一凝,頗有些疑惑:“你這是……?”
“我們的比鬥,豈容那些俗人來旁觀?一點掩飾而已!”玄清面無表情。
羅翰頓時恍然。
估計這是玄門中人經常使用的手段了。
夜色愈發地暗了,好在殿檐下那“歡度元旦”的紅燈籠依然在亮,倒是給殿前的這片空地提供了一點光亮。
右手拂塵一揚,玄清朝三步開外的空地上那具用來燒香的大鼎迅速一甩,一股強烈的能量波動之後,鼎中的一支早就插在那裡的粗大檀香便嫋嫋燃起,一縷青煙隨風而飄。
羅翰看得心中一凜。
玄清這一手點火的功夫,不管是在強度上,還是在速度上,都比張竹溪那位木火靈根的母親,委實強得太多。
“香燃完,你若還有命,濟元的事便算了!”玄清冷冷地道。
羅翰無語……原來,玄門中人,普通喜歡用這燃香的方式來計時。
老實說,這種方式,並不是很精確,總會有幾秒鐘的誤差。而在打鬥之中,有時候,哪怕是一秒鐘的延遲,也會產生變故。
不過顯然,玄清不會讓羅翰有拒絕的機會,所以羅翰也只有摸摸鼻子,無奈地接受。
“你小心了……”玄清冷着臉兒提醒一句,左手迅速往羅翰眼前一拋,口中厲聲喝道:“乾坤無極,天地借靈,定身!”
一張一指長、兩指寬的淡黃半透明符紙,驀地出現在半空之中,在暮黑的夜色下,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利箭銜住一樣,挾着“嗚嗚”的破空之聲,直直向羅翰疾飛過來。
一旁的段向遠看得大驚,失聲叫道:“快躲!”
羅翰亦是心中一驚。
沒想到玄清一上來就先聲奪人地用上了符紙。
這顯然不是他曾經見過的巨靈符和陰魂符。
注意到符紙的周邊泛着一種淡白色的光華,羅翰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但只是看了兩眼,羅翰的目光卻是移不走了,有種欲罷不能的感覺,心神就像是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突然間吸引住一樣,情不自禁地就想朝這符紙投以更多的關注。
他的身子也就怔怔地站立原地,望着這疾射而來的符紙,絲毫不動。
玄清道長的眼中迅速閃過一絲輕蔑和得意。
他自己親自煉製的定身符,與門派中平時通用出售的那種定身符,效果完全不一樣,根本不用接觸到對方的額頭,便可直接憑着精神力,引動那奪人心魄的符紙力量,強行攝住對方的心神和靈智,令對手在一定的時間內,無法行動。
這種定身符的時效和巨靈符一樣,同樣是一刻鐘。
知道羅翰的近戰能力極強,精神力也相當精純,所以玄清的打算,便是先以法術定住羅翰的身體,然後上前一陣痛揍,如果羅翰在一刻鐘內,還能堅持得住,那麼,就是巨靈符發揮作用的時刻了。
所以這張定身符方一拋出,玄清便冷笑着提着拂塵向羅翰衝了過去。
不過,玄清還是低估了羅翰的意志力和精神力。
“不好!這東西能攝人心魂!”不到兩秒,羅翰就警覺到不對,忙竭力要掙脫這種要命的恍惚,並且有種極爲強烈的直覺,這張符紙,一旦沾身,後果不妙!
羅翰的內心深處,猛地冒出一個強大的聲音。
“要甩脫它!”
“一定要甩脫它!”
“絕不能讓它貼上自己!”
就在那淡黃色符紙離羅翰的鼻端僅有短短的一公分之距時,羅翰原本怔怔的目光驀地恢復了靈動,一股強大的精神力從眉心暴射而出,整個人立刻從那種失魂的狀態下掙脫出來,下意識地後退。
而那股暴射而出的精神力,亦是迅速化爲一股強硬而無形的力量,朝那淡黃色的符紙迅速撞去。
“撲!”
兩股來自相反方向的精神力波動,在半空中無形地撞在一起。
那破空疾射而來的符紙頓時於半空驟停,再晃了一晃,然後突然從中間裂開了一小道裂縫,並“嘭”地一聲,炸成無數碎片,隨風四散飄落。
玄清道長臉上的譏笑猛地一僵,不自覺地悶哼一聲,喉嚨口微微一熱,眼前一陣發黑,竟是因爲那定身符在施展的過程中被破,心神突然遭到反噬所致。
玄清心中頓時大哧:“這小子的精神力,竟然如此強大?”
他這種定身符,哪怕是四大玄門宗派的核心年輕弟子中,精神力最強的張竹溪和金山寺的知覺小和尚,都未曾躲過去,曾經吃過好些苦頭。所以,在玄清的心中,對付羅翰,也應該是手到擒來。
張竹溪和羅翰以精神力相拼的事,只在天師派和政斧中的幾位德高望重的老領導口中相傳,但知道的人都不會對外宣傳。茅山派與政斧的關係有點僵,與天師派又是老對頭,自然沒有人告訴玄清。
沒想到本應是十拿九穩的一招,居然出現了自己意料之外的結果。羅翰在這最後的時刻,居然能夠及時地清醒併成功掙脫,還導致自己的心神被反噬,稍稍受了一點小傷,玄清心裡原本必勝的把握,頓時動搖起來。
難怪濟元敗在這小子手裡,不冤!
只是,出師不利,不是什麼好兆頭!
好在濟元心志極堅,雖然很是意外,卻是惱意大起,當下定定神,稍作調息,平息體內因爲心神遭受反噬而略有些紊亂的氣息,右手卻是一甩,那柄以崑崙山的千年鐵樹抽絲,融合極地金絲玉蠶蠶絲所製成的柔軟雪白拂塵,便刷地一下,暴開無數條拂塵絲,如尖銳如針尖一般的鋼絲,貫注了九成的真元之力,狠狠地掃向羅翰的脖頸。
這一手,若是換成天師派或者崆峒派的核心弟子,如果不使用金剛符,根本就接不住,只會一片血肉模糊,血流不止。
而就算是金山寺的弟子,也要運起金剛不壞之身,才能扛得住。
玄清相信,自己的邀約發起得突然,羅翰肯定沒有機會去購買到金剛符,同時也沒有機會練成金山寺的金剛不壞之身。
所以玄清臉上很快就浮起一絲不忿地笑,心中暗忖:“小子,就算是剛纔讓你躲過了定身那一招,貧道就不信,你還能躲過貧道這一招金針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