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翰無所謂地淡淡一笑:?陳伯伯,您不用這麼見外。滿月的事,到時再說吧,搞不好,我和小嘯不在深海也未定。您先去照顧芬姨吧,我和小嘯先回去了。?
這對產婦噓寒問暖的任務,還是陳立柱和文家的人去做最爲合適,他和陳嘯就不去惹那個嫌了。
之所以救文正芬,一半是憐憫那未出世的胎兒,一半是顧忌到陳嘯和段向遠的聲名,所以,這個滿月酒,他卻是沒有什麼興趣去喝的。
陳立柱自然明白羅翰和陳嘯的心情,尷尬地笑了笑,也沒有強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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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醫院,心情大起大落的陳嘯不想一個人回白鹿郡,執意要和羅翰在一起。
羅翰能理解他的心情,想了想,乾脆讓他來開車,自己坐在副駕駛位,給段向遠去了電話,彙報了手術的情況。
?你做得很好!至於那個文正芬心裡如何想,那是她的事,你問心無愧就行。?段向遠也一直在等羅翰的消息,現在知道手術很成功,母子均平安,便欣慰地讚了一聲,然後提醒他:?而且,小君現在也有身孕,今天這個突發事件,也算是一個經驗教訓,回頭你注意點,看她有沒有這方面的麻醉藥敏感史。當然,小君年輕,熱愛運動,身體素質應該比這個文正芬要強,不過,這方面還是多加小心爲妙。?
?我知道,過兩天,我會陪小君去醫院產檢。?羅翰沉聲表態。現在關雪蓮不在深海,有些事他也可以放手去做,不必顧忌太多。
?你能明白就好!?段向遠滿意地又叮囑了幾句,然後掛斷了電話。
一直在悶聲駕駛的陳嘯這纔開口:?阿翰,我想明天下午休假。?
羅翰稍稍一怔,隨後瞭然,理解地點點頭:?行!你想休多久??
?半個月吧!我想一個人獨自去外面靜靜!?陳嘯的臉上微現茫然。
他連胡海棠都不想帶。
?好!明天上午,你把手頭上的工作列一個單子給我。如果不想被人打擾,關機也沒關係,反正玉雪能感應到你的位置。?羅翰毫不遲疑。
陳嘯感激地看他,默默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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攏翠的三樓一直都有陳嘯的專用房間和衣服。好生地洗了個熱水澡,陳嘯換了身睡衣,憫然地下了樓,走進二樓羅翰的主臥:?阿翰,聊聊吧??
羅翰正在書桌面前學習會計電算化本科《審計學》教材,聞言擡頭,便對上陳嘯那雙略帶憂鬱和失落的眸子,便暗中嘆了一聲。
不過他並沒有拒絕,而是指指柔軟的大牀:?你先坐吧!我收拾一下,泡杯茶。?
陳嘯的眼神裡很快就透出幾分感激,在牀邊坐下。
羅翰起身,從書桌的櫃子裡取出一盒已開封的?君一樂?,下到一樓廚房泡了滿滿一壺,再回到臥室,給陳嘯倒了一杯,然後率先開口:?你打算去哪裡轉??
?看吧!或許,走到哪裡就是哪裡。也或許,我會去我媽的老家看看。?陳嘯不太確定地道。
他的生母以前雖然在深海市工作,但老家並不是深海市,而是在莞城,外公外婆都已於二十多年前過世,據說有個姨母,卻是嫁到了外地,在陳嘯進孤兒院之前,一直沒有聯繫上,所以陳嘯的生母纔不得已地把陳嘯送進了孤兒院。
羅翰明白了陳嘯的感受,是想去尋回母親年輕時的記憶。
說不定,這裡面還有陳立柱的痕跡。
點點頭,他提醒陳嘯:?那你記得多帶點吃的,喝的,換洗衣服,還有現金。有些地方未必能刷卡。?從崆峒派那位骷髏道士洞府裡得來的儲物戒已經給了陳嘯,裡面是近40立方米的空間,多帶些東西自然是沒有問題。
陳嘯默默地點點頭,無意識地喝着手裡的香茶,又過了數秒,突然道:?其實,15歲那一年,我從孤兒院裡出來,回到我爸身邊,面對芬姨時,我總是有點心虛。?
心虛?
羅翰的目光裡透出幾分疑問。
陳嘯的生母又不是第三者,有什麼好心虛的?
陳嘯卻是自嘲地笑了笑,繼續說道:?我爸是在誤以爲我媽意外身亡之後,才娶了芬姨。對我爸來說,他並沒有背叛芬姨。但是,不管怎麼樣,我的存在,對芬姨來說,就是根刺。?
?我的存在,無時不刻地提醒着她,我爸心裡還有我媽,還念着我媽,而且每當看到我這個兒子,我爸就會想起和我媽在一起的那段美好的曰子。這樣的感覺,對一個後來的女人來說,無疑很悲哀,也很無奈,因爲她永遠都不可能爭得過一個死去的人。?
?無數次,我爸和我說話的時候,我總能不經意地看到芬姨臉上的失落和黯然。雖然,我爸對她也不錯,有關心,也有愛護,但我總感覺,那不像是在對一個愛人,而是對一份責任。?
?同樣,雖然那幾年,芬姨對我也算是照顧,並不是一個刻薄的後母,但我總覺得和她隔了一層。?
?再加上爺爺那時對我的萬般寵愛,對芬姨的冷淡和無視,纔會促使芬姨那麼想要一個真正屬於她和我爸的孩子。?
?不過,她畢竟曾經盡心地照顧我8年,沒有敷衍,沒有表面客氣,而是實實在在地照顧了我8年。這8年裡,我也有過生病,也有過調皮受傷,爺爺和爸爸都是男人,有時候難免粗心,一些細節的地方遠不如她做得好。所以,我那時乍一知道她懷孕,我雖然驚慌,雖然害怕,害怕我從此會失去爺爺和爸爸對我的全部關愛,但我心裡,其實也有一點點爲她高興。?
?那8年,是我欠她的,儘管我放棄了五柳環保集團繼承權,算是回報了她,但是,我畢竟還是從我爸爸的股份裡要來了9%,等於是從她兒子口袋裡又掏出了9%。所以,我雖然退出了五柳環保,雖然這幾個月裡也一直沒有去看她,但我心裡,還是有些心虛。?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阿翰,我真的很感激你。今天,你爲了我,也爲了段教授,冒着風險救了芬姨一命,等於是替我還了這8年的人情債。如果沒有我,這個醫院你根本不會來,芬姨今天只怕熬不過。?
?所以,芬姨她今天有驚無險地活下來了,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也安全生下來了,我心裡,也坦然了。?
?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欠她什麼了。我能夠安安心心地享受我爸轉給我的那部分股份,必要時坦然地接管五柳環保集團的控制權,因爲,我是我媽和我爸的愛情結晶,是陳家的骨肉,是我爸的兒子!?
羅翰意外地聽着這一通掏心置腹的剖白,看着表情逐漸變得輕鬆起來的陳嘯,眨眨眼,卻是覺得十分欣慰。
陳嘯的心思一直是細膩的,也是很敏感的。他以前雖然是五柳環保集團的唯一繼承人,但卻在用度上十分小心,二十萬以上的開支,每一次都會經過陳立柱的批准之後纔會去做,而二十萬以下的,則是充分展現出一個富家公子哥應該的大方爽朗,說用就用。如果不是因爲文正芬非生母,文家亦有勢力,陳嘯哪用得着這麼小心?
在陳嘯的心裡,其實一直對文正芬隱隱地懷有一種自卑,哪怕是和自己一起開創了共進營銷,哪怕是共進營銷現在已隱隱成爲G省第一野生藥材公司,哪怕已經擁有了異能,哪怕是曾經親去京城,和本國的核心領導人有過近距離的交談,這份源於感恩和心虛、歉意的自卑都一直未曾消去。
不過,今天的臨危救急,卻是徹底地驅走了陳嘯心中這份排之不去的歉意,也打破了一直以來束縛着陳嘯的這份人情桎梏。
以後,相信陳嘯在面前任何文家親戚的時候,都不會再如以前那般,憤怒,卻不敢直言,勢必能挺直了腰桿,大聲爲自己爭取所有的權益!
?是啊,佛家講究因果循環,這8年來,芬姨一時心善,種下了善因,如今便得了善果。至於她以後是否想得開,那是她的事,對你來說,就是她不犯你,你不犯她。她若要犯你,你便可以無視她的身份,毫不客氣地反擊回去,也沒有人再能說什麼!當然,像文家老太太和文正強那樣糊塗的人,若是說出什麼糊塗話,你根本不必去理會。問心無愧就是!?羅翰緩緩地點頭。
經此一事,不管是他,還是陳嘯,對陳家,心中再無任何負擔。
如果那位小弟弟以後真的被文家的人調教的不顧親情,陳嘯也可以拿出長兄的架子,好生怒斥,比如早知道你這樣不懂事,當初我就不該讓羅伯伯救你之類的話。
文正芬對陳嘯固然有照顧之情,陳嘯對文正芬和這個異母弟弟亦有救命之恩!
陳嘯靦腆一笑:?是啊,以後,我會爲我母親好好地過!?
哪怕不是婚生子,他也要在陳家活得跟婚生子一樣的理直氣壯,光彩奪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