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菜,快吃菜。”老張公笑着指指桌上豐盛的各色菜餚,牢甫點頭,挾了一塊粉蒸肉。
三人談笑着,餐廳門被推開,一個滿頭銀髮,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端着個大瓷盆進來,小川見了,趕忙起身過去,接了瓷盆,放到桌上,又去找了副碗筷,盛滿飯遞給老太太。
“外婆,你怎麼又去弄菜了,你叫我去啊,你先來吃飯。”小川遞飯給老太太的時候埋怨道。
張老太太在他對面窗子下的長椅上坐好,笑笑,“你哪裡會做菜喲,這是牢甫送來的抗浪魚,趁新鮮,給你們燉個湯。”
“老太太費心了。”牢甫看着老張太太,點頭致意。
老張太太解下圍裙,疊好放到椅子上,才端起飯碗扒了兩口,她伸手指指桌上的瓷盆,“快嚐嚐,我放鹽少,就是爲了讓湯鮮一點。”
小川拿過大勺,給老張公盛了一碗奶白色的香濃魚湯。
老張公端起碗嚐了一口,點頭稱讚,擡頭卻看着張老太太說你老婆子別的不成,燒菜還行。
張老太太只是笑笑,說吃着喝着還堵不住你的嘴。
小川低頭默默喝湯,外公外婆鬥嘴,他不敢插話。
牢甫笑眯眯地看着兩位老人,嚐了一口魚湯,果然鮮甜。只不過,這撫仙湖裡的抗浪魚,一年比一年少了,也不曉得明年還能不能捕得到了。
老太太又和牢甫嘮了許多瑣碎的事。
牢甫說界魚石公園依然和往常一樣,少有有人來,冷冷清清,只有他和二毛作伴,得閒下水抓抓魚,二毛那小子現在都不是特別怕水了。
“不過......今年還是有些不同了......”牢甫頓了頓,放下碗,嚴肅地望着老張公。
衆人見他臉色凝重,都放下碗筷,認真地轉頭看着他。
“老張公,就在昨天,撫仙湖裡掀起了一個大旋渦,當場扯進去遊人好幾百,淹死了幾十個,還有岸邊拴着的,湖裡漂着的,幾十上百條船全被旋渦捲到湖中央,撞在一起,堆成一堆,當時就報廢了一大半。旋渦出現的位置是孤山前邊,陽光海岸正對着,整個撫仙湖遊客最多的地方。”
老張公聽着牢甫描述,兩條眉毛擰成個結,等牢甫說完,他開口問:“是怎麼回事?撫仙湖裡那條古滇國的蛟龍,又出來犯事了?”
牢甫搖搖頭,“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事情發生沒多久,就封了海,而且這麼嚴重的事故還不允許往外傳,說是沒有調查清楚。”
“我說我怎麼沒聽說孤山出事了。”老張公道。
“我今天來,除了送東西,來看看您,更重要的,就是把這件事給您說一聲。”
“那如果是那蛟龍搞的事情,捉妖人協會不是在江城有駐點,有事該去找他們啊,你來找我,我離得那麼遠,我也沒辦法管嘛。況且我早就跟那些捉妖人說好了的,我看着星雲湖,他們就不用在路居這邊設立據點,但是撫仙湖裡的事情,我倒是不願意伸手去攬了。”老張公搖搖頭。
牢甫卻也搖搖頭,嘆了口氣說,“老張公,您是有所不知,要是出個小妖小怪的,找他們捉妖人還成,撫仙湖裡的那位,那些捉妖人,怕是躲都還來不及。而且......”牢甫尷尬地看了看老張公,“而且我自身也是個妖精,他們入駐江城的時候,還特意來找我談話,讓我老老實實地,看着隔河就好,不要有什麼歪心思小動作......”
邊上小川看着牢甫的尷尬樣子,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
老張公轉頭看了外孫一眼,他趕緊正襟危坐,不敢笑了。
“湖裡畢竟是活了幾千年的老東西了,它比我可久遠得多,我想,就算是您,也拿它沒什麼法子啊。”牢甫耷拉着兩挑眉毛,偷偷看了老張公一眼。
老張公沒回答,緊緊閉着嘴,拿起酒杯,發現酒已經喝光,又放下。
遲疑一陣,牢甫接着說:“它要鬧,我們也攔不住,只能由它,不過我想這麼幾千年過了它都沒什麼太大的動靜,這一次,說不定也只是稍稍過了些。”
老張公卻搖搖頭,“不對,事出反常必有妖。安穩了幾千年,都沒聽說過這麼大的動靜,我覺得有事情。但是就像你說的,有事,我們也沒能力去管。要不我去隔壁找人說說,把江城人都先撤別地方,觀察兩天?”
“不現實,一個小城鎮,那麼多人,用什麼理由撤走,撫仙湖那麼大,除了孤山前的江城,環湖其他的村子鎮子怎麼辦......”小川插嘴道。
牢甫舔了舔嘴脣,惶恐與心急讓他嘴脣發乾,“老張公,我的意思其實是......我那界魚石,離撫仙湖和星雲湖兩邊都近,萬一撫仙湖出了什麼事情,我那裡怕呆不了,到時候......我說不定要跑到星雲湖來,受您照顧......”
牢甫這話說得聲音很小,躲躲閃閃,很不好意思。
老張公聽了,才恍然大悟道:“哦,你這老小子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啊。”
牢甫摸着後腦勺嘿嘿笑。
他雖然也是個千年的老妖精了,不過變成人形大胖子,看起來卻只是中年。
“明哲保身嘛。”牢甫笑道。
“你個油滑的胖子啊,遇上事情不想辦法對付,卻早早就打算好了退路,要隔岸觀火獨善其身,你呀你呀。”老張公指點着牢甫。
牢甫本就爲自己的膽怯有些愧疚,被老張公當面一說,一張大圓臉登時紅得發燒。
“外公,也不能怪他啊。確實撫仙湖裡的蛟龍是幾千年的存在,它要有動作,牢甫是真沒辦法。而且我們自己一樣沒辦法啊。最多,就是把隔河上邊海門橋後的三道閘門放下來,截斷撫仙湖和星雲湖,保住星雲湖。”小川出聲替牢甫說話。
牢甫感激地看了小川一眼。
小川笑笑,向他點頭。
老張公又端起酒杯,杯中沒酒,他本想再倒,卻被老太太瞪住了手,仰頭嘬一口杯子裡的殘酒,放下酒杯。
“唉......也是我老了,沒心思跟你們磨了。要不然別說只是條水裡的蛟龍,就算是天上的真龍,我也要跟它鬥一鬥。”
小川聽出了老張公話裡的惆悵和無奈,趕緊給他老人家又盛上一碗魚湯。
“沒有的事,不是您老人家的事,是那玩意畢竟是蛟龍,連牢甫都害怕不是。”小川朝牢甫揚了揚眉毛,牢甫趕緊配合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