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新空氣涌入房內,讓文勝瞬間多了一絲生息。
顯然,楚天已經知道文勝的情況了,所以他的神色之間並無意外,而是有着說不出來的沉重、肅穆和悲慟,也能毫不避忌的說出屍骨兩字,他笑容溫潤:“老爺子,實在對不起!我來遲了。”
房間內並沒有文子嫣的影子,楚天不用問也知老人不想孫女見到自己的臨終模樣,活人送走死者會悲傷痛哭,臨終之人對生者又何嘗不是牽掛索心呢?與其彼此帶着不捨離別還不如悄然逝去。
見到楚天進來,生忙站了起來:“少帥!”
態度絕對的恭敬!
楚天輕笑着點頭回應,文勝凝定的眼神,已經從生地身上,緩緩移動到了楚天的面容,露出又見故人的歡喜和顯而易見的祈求之色,知交相處,使楚天對文勝有着決非常人所能比擬的瞭解。
此刻,楚天微一沉吟便已猜出文勝的心事,他慨然應道:“文老,你就放心,等你西去之後,我會讓人把你的屍骨焚燒成灰,裝在骨灰罈中,送到四川的文家陵墓,讓你能夠歸宗入祖。”
生暗自輕嘆:萬沒想到老爺子的遺願是落葉歸根。
文勝卻因爲楚天的這聲承諾,那垂亡黯淡的眼眸,在猛然間,暴射出星光一樣璀璨的閃亮,他身上的肌肉,似乎也跟着放鬆了下來,臉上的表情顯得不再是那樣地僵硬了,隨後竟然擠出幾個字:
“少、、帥,謝謝,生、、、”
文勝沙啞的聲音雖然有些刺耳滄桑,但依然充滿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生這次知道老爺子想些什麼了,於是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在文勝的示意中遞給了楚天,後者在愣然中打開了盒蓋。
裡面有兩個東西,一張瑞士銀行的芯片卡,還有一把精緻鑰匙。
就當楚天不明白這卡和鑰匙什麼意思時,生已經替文勝開口:“少帥,芯片卡和鑰匙是瑞士銀行保險櫃的通行證,保險櫃裡有老爺子六十年來的家底,具體有什麼東西文老也沒有告訴我。”
生呼出一口長氣,壓低聲音:“政府雖然查封了文家產業沒收了子侄家產,但這十年前就轉移到海外的東西卻平安無事,文老把它給你是報答你的救命和知遇之恩,也是培養子嫣的費用。”
“你放心,裡面東西都是乾淨的。”
生怕楚天拒絕接受,生態度殷切的開口:“老爺子這些年都有投資海外項目,經濟環境雖然起起伏伏,但文老還是挖了不少桶金,而且老爺子視你爲忘年之交,又怎會留給你不乾淨的東西?”
此時,楚天見到文勝附和的點點頭,佐證裡面不是強取豪奪的東西,楚天當然相信文勝的人格和魅力,只是他雖然不知道東西價值多少,但六十年的沉澱和積累,數字絕對可以嚇死普通民衆。
面對這樣一份重禮,楚天顯得猶豫不決,似乎見到他在思慮,文勝掙扎着挪移身子坐起,這番動作讓他更加疲憊和勞累,手指也在空中顫抖揮動,楚天臉上劃過一絲苦笑,知道老爺子在堅持。
將死之人,還是讓他無憾離去。
想到這裡,楚天無奈的點點頭,上前抓住文勝的手開口:“文老,這份禮物我收下就是,楚天謝謝你的厚愛,請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子嫣讓她健康成長,我也會竭盡全力照顧其餘文家子侄。”
文勝滿意的點點頭,想說話卻上不來一口氣,燈盡油枯,就當他躺下等待死亡降臨時,他的神色猶豫了一下,隨後又向生使出一個眼色,後者開竅似的心領神會,踏前一步指着小盒子開口:
“少帥,盒子夾層還有個東西。”
楚天微微一愣,重新打開盒子檢視夾層,裡面果然還有一個不起眼的東西,指甲大小的存儲卡,沒等楚天開口發問,生靠前一步嘆道:“少帥,這裡面有文市長跟汪家往來的一些東西、、”
話到一半卻再沒說下去,楚天的手莫名顫抖了一下,手指像是被毒蛇咬了般鬆開,存儲卡隨之掉回了黑色盒子,他萬萬沒想到會遭遇事關文汪兩家的東西,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無數條人命。
文家勢力在汪高陽坐鎮四川時達到最巔峰,但當老汪調走後,文家就遭到入主四川的博家血洗和清查,其間的政治博弈遠非常人能夠想象,只是鬥爭到最後,象徵江派代表的汪家完勝太子黨。
由此可見,江派勢力根深蒂固到何種地步。
現在文勝把這樣一個東西給自己,楚天瞬間感覺自己處於風口浪尖,他不是沒有政治資本也不是懼怕當紅汪家,但捏着人家小辮子始終都是禍水啊,畢竟楚天現在還沒撂倒對方的實力和資本。
就算有,他也沒必要去招惹這股勢力。
港澳迴歸鑄就的江系,固若金湯。
見到楚天凝重的神情,生苦笑了一下,壓低聲音開口:“少帥,你不要有心理負擔,這東西只有我們三人以及文市長知道,老爺子留這東西不是想要你整垮對方,要折騰的話他早就捅出去。”
“早捅出去,天朝就不是這政治格局了。”
說到這裡,生深呼吸一口氣道:“老爺子雖然呆在海南做海邊漁翁,但他也始終關注着局勢發展,汪家的平步青雲他也看在眼裡,他不想沾光也沒想少帥挾報,他只想給少帥留一招後手。”
楚天生出訝然:“留一招後手?”
生鄭重的點點頭,顯然文勝早就把所有秘密告訴他了,隨即俯下身子在楚天耳邊低語:“老爺子說,汪家會在天朝中央呆上十年,就算它有什麼紕漏和過錯,也至少有七八年的黃金時間。”
楚天握着黑色盒子,靜靜聆聽。
生望了一眼目光平和的文勝,接着把話說完:“你們同在天朝打滾,老爺子擔心身具紅色背景的少帥會跟汪家有衝突,所以就把對方把柄放在你手裡,以備不時之需,小事可以一笑了之。”
“但真到了忍無可忍事關生死時,少帥可以拿存儲卡出來威懾。”
楚天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至此他才明白文老的用心良苦,同時心裡生出一絲感動,想不到老人竟然掐着帥軍的十年運程,還不顧風險的給自己一個護身符,讓他能夠從容應對兇險萬分的政壇。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此刻,楚天不再覺得存儲卡燙手,他輕輕撫摸反而感覺溫暖,隨即就把盒子蓋上放入懷裡藏好,他希望這東西永遠用不上,否則又會掀起一番血風腥雨,將有數百條衣光鮮領的生命爲此消失。
當然,楚天也不擔心證據的時效性有用性,在天朝政壇,所謂證據很多時候都只是鬥爭的藉口,如果政治需要,貪污兩三百塊錢都能上綱上線甚至關個無期徒刑,更別說文勝提供的重磅籌碼。
見到楚天收下東西,文勝竟然又擠出一句話:
“好!好!好、、少帥、、、”
楚天福至心靈般地把自己的手放在文勝手掌中,文勝一把便牢牢握住,枯瘦的手生出迴光返照的最後力量,向楚天傳遞着自己的感激和欣慰,他整個身子,也都彷彿變成一聲無憾此生的嘆息:
“保重!”
說罷,一代梟雄,含笑閉目而逝。
生拂衣而跪,眼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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