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大廈,會議室。
周兆森終於知道自己近五千幫衆僅剩下兩千,臉色陰沉的宛如六月的烏雲,隨時都可能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喬五和幾位元老都沒有出聲,像是風霜打過的茄子,無精打采。
周兆森終究還沒按捺住了火氣,語氣淡淡的說:“萬氏兄弟死了?”
喬五不知道周兆森什麼意思,但還是恭恭敬敬的回答:“死了,死在西單倉庫!”
“關東三將也死了?”周兆森又吐出一句話。
喬五感覺自己的汗水又出來了,聲音小了很多:“也死了,死在黑龍大廈門前!”
周兆森點點頭,端起紅酒搖晃着說:“龍武也掉了腦袋?”
喬五已經見到鼻尖上滲透出的汗珠,嘆息着說:“死了,死在天佑神廟!”
周兆森的眼神如刀子般的盯着喬五,一字一句的問:“十二飛鷹也全部被殺了?”
喬五的腿都有點軟了,他已經猜到周兆森會問些什麼,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慚愧無比的說:“十二飛鷹全部死了,全部被殺了,喬五無能,喬五怨恨,爲什麼不能早點滅了虎幫?爲什麼死的不是喬五,而是龍武他們?”
周兆森望了幾眼喬五,顯然很滿意自己給喬五的壓力,也讚許喬五的精明,喬五竟然能夠猜到自己接下來要說“那你怎麼還沒死?”這句話,於是心裡順暢了很多,畢竟現在是用人之際,不能隨便拿手下開刀。
周兆森心念轉動之下,用關懷的語氣輕輕詢問:“喬五,聽說喬印受了重傷?”
喬五正準備挺起老臉捱罵,沒有想到周兆森會吐出這句話,忙小心翼翼的回答:“犬子雖然重傷,但並沒有大礙,休息個把月就會恢復。”
周兆森輕輕的嘆了口氣,道:“身體要緊,希望喬印保重身體,黑龍會還離不開他這把刀呢。”
喬五的心裡更加沒有底了,不知道周兆森究竟什麼意思,忙遞上個好消息:“喬印的老師柳川楓已經連夜從東瀛趕來,要爲喬印和死去的四十位東瀛武士報仇。”
周兆森不以爲意的點點頭,細細的聞着紅酒散發的氣息,忽然身軀微震,驚訝的說:“柳川楓?就是山口組的霸刀柳川楓?山口組的頂級殺手柳川楓?”
喬五聽到周兆森語氣裡面的欣喜,忙點點頭,道:“就是他!他聽到喬印被重傷,又聽到跟送軍火的四十名東瀛武士被殺,決定從東瀛趕來會會楚天他們。”
周兆森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仰頭把紅酒喝完,道:“我還正愁派誰對付楚天呢,有柳川楓到來收拾楚天,楚天躲在哪裡都必死無疑了。”隨即想起什麼,盯着一位元老詢問:“九叔,山口組運來的軍火已經轉送到‘突突’組織手裡沒有?”
九叔個頭很高,應該能有一米八十左右,瘦高的身材,額頭寬大,顴骨很高,金邊眼鏡下細長的雙眼精光流動,誰都看得出這是個圓滑精明之人,但在周兆森面前,還是顯得很恭敬,道:“當晚就送到突突分子他們的手裡了,轉手賺了一千八百萬,前後四十五分鐘!”
一千八百萬對於周兆森來說,只是個小數目,但四十五分鐘就賺一千八百萬,就是個非常讓人愜意的事情,看來掌握渠道纔是王道,山口組有槍,突突組織要槍,問題是前者單靠自己無法把槍運進天朝,後者也無法在天朝購到槍,唯有靠黑龍會才能實現目的。
周兆森雖然欣喜,但並沒有被衝昏頭腦,坐了起來,道:“突突組織的經濟命脈瑪麗亞不是在天朝政丶府手裡嗎?諾頂哪裡還有那麼多錢?還能如此出手大方?莫非他們要幹大事?”
九叔顯然早已經探好了情況,所以回答的很快,道:“回會長的話,從他們的言行舉止可以猜測,突突他們真是要幹大事,恐怕此次救出瑪麗亞勢在必得,因爲連‘響尾蛇’也來了。”
周兆森自然知道‘響尾蛇’是何許人也,突突組織的干將,倫敦的地鐵襲擊,死傷三百四十七人,還有巴黎的喜來福超市的大火,死傷四百七十一人,都是‘響尾蛇’的傑作,這傢伙來到天朝,必定是有大動作。
突突分子搞些什麼,周兆森到不是很在乎,在乎的是不要把自己牽涉進去,於是清清嗓子,道:“九叔,最近不要跟突突他們接觸,免得禍及了我們。”
九叔點點頭,以他的精明,自然知道周兆森說的有道理。
周兆森用餘光掃視着被故意冷落的喬五,內心輕笑,道:“喬五,九月十八日峰會的事情就由你去負責吧,那些分會負責人的衣食住行務必要安排好,他們的脾氣比我這個會長還大。”隨即眼裡閃過殺機,道:“幸虧他們還沒觸及我的底線,否則老子隨時殺了他們。”
喬五苦笑一下,自然知道周兆森說的沒錯,那些各個分會兄弟羽翼豐M,不僅經常不給自己這個總管面子,連周兆森的命令也會陽奉陰違,雖然都是掛在一個黑龍會名號下,但是各個分會都有自己的獨立經濟體系,各自轄區的堂口。
如果周兆森有什麼行動,都是傳達給各個分會負責人,因此分會的各堂兄弟在具體行動的過程中還是以各自分會負責人的號令爲先的,所以有時候儘管是一個幫派的各個分會也經常發生火拼或者械鬥,如果真的發生了幫裡的內訌,各個堂的兄弟還是站在自己大哥這邊的,對於他們來說他們要忠於的只是自己的老大,而並非周兆森,所以歷來黑道的大幫會都是通過控制手下的幾個負責人或者領頭大哥來控制整個幫會勢力的。
周兆森心裡輕輕嘆了一句:真是盤難下的棋,內憂外患,怪不得這年頭,做老二遠比老大舒服。
蘇家,宴客堂。
楚天思慮片刻,才吐出一句話:“炮七平三,老爺子,這真是盤難下的棋啊。”
蘇老爺子輕輕一笑,威嚴的目光射出幾分讚許,道:“車8平7,少帥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棋局中最重要的活眼了,少帥活,全盤活,少帥死,帥軍亡。”
楚天輕輕的嘆了口氣,站了起來,來到巨石旁邊,認真的摸着‘忍’字,道:“我活了,但還是感到棋局難下啊,黑龍會有山口組,有突突,還有餘威尚存的陳炯明,帥軍除了老爺子的政治支持,就剩下一幫生死與共的兄弟了。”
蘇老爺子搖搖頭,走過來拍着楚天的肩膀,淡淡的說:“少帥,你雖然喪失了在京城建立起來的根基,但卻讓我更加讚賞你,失敗是暫時的,莫要失去了你的勇氣和睿智,周龍劍,何家都是傾向帥軍,只要你活了過來,他們就是最好的棋子,能幫你很大很大的忙。”
楚天心裡微微咯噔,老爺子果然關注着自己,連自己跟何家的關係都清楚。
蘇老爺子顯然見到楚天微愣的神情,進一步提醒着說:“何況你已經營造了黑龍會很多內憂外患,只是暫時沒有顯現出來,徵收黑龍大廈,斬殺周兆森干將,擊殺數千黑龍會幫衆,你難道以爲周兆森不會肉疼啊。”
楚天的心裡忽然明亮起來,極度的自信瞬間恢復了,正如老爺子所說,自己現在跟周兆森下着一盤變數無數的大棋,只要能夠抵擋住黑龍會的進攻拼殺,運用好各方的勢力,就能造出平分天下之態勢,並進而長驅直入滅掉黑龍會。
蘇老爺子身上散發出無盡的霸氣,鄭重的對楚天說:“少帥,此戰你只能贏不能輸,輸了,你再好的棋子也是屬於別人的,見風使舵並不是傳說,而是現實中確實存在的成語。”
楚天明白蘇老爺子的意思,如果自己輸了,不僅會一無所有,還會讓周龍劍他們掉轉頭來對付自己,甚至蘇家也不可能把蘇蓉蓉嫁給流離失所的楚天,這個世界,沒有永恆的敵人,也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蘇老爺子見到楚天的神色,知道他領悟到自己的含意,負手慢慢走出宴客堂,楚天隨後跟了出去,巨大的槐樹正飄着落葉,陽光稀稀疏疏的照在天養生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
蘇老爺子讚許的望了天養生幾眼,即使身有距離,但還是能感受到天養生散發出來的氣勢,於是對楚天說:“聽說天養生是個用刀高手?連黑龍會第一刀手喬印都被他擊敗了?”
楚天已經毫不意外蘇老爺子知道那麼多,誠實的說:“是的,喬印敗在他手裡,因爲喬印的刀太華麗,刀太華麗了就變得重了,進而靈動不足。”
說話之間,大槐樹上輕輕的落下樹葉,隨即掉下來的還有隻大黑蜂,徑直的向天養生前面跌落,原本還在閉目養神的天養生似乎感覺到了氣息,眼睛微射,右手握緊的刀瞬間拔出,隨即落回。
大黑蜂分成兩半飛了出去。
蘇老爺子完全沒有見到天養生的刀是什麼樣子。
蘇老爺子輕輕的嘆了一聲,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想不到當今世上竟然有如此精湛的刀法。”
楚天點點頭,吐出一句話:“練習拔刀,他就練了十五年,每天十個小時。”
蘇老爺子沒有再說任何話了,拍拍楚天,隨即返回了宴客堂。
陽光從槐樹縫隙中射了下來,地上顯得斑駁美麗,大黑蜂的屍體很快就被不斷飄落的樹葉埋葬,能夠死在天養生刀下的大黑蜂,當世僅有一隻。
楚天帶着天養生離開蘇家,坐上吉普車的時候,楚天才感覺到幾分飢餓,拍拍天養生的肩膀說:“找個地方吃碗麪,免得回去讓媚姐重新做飯。”
天養生點點頭,使快刀的人自然也開快車,一腳把油門踩到底,吉普車像是利箭般的飛射出去,在滾滾車河之中穿梭起來,讓楚天着實嚇出半身冷汗。
吉普車在轉彎的時候跟一輛麪包車相擦而過,聲音雖然很微小,但經過麪包車窗的時候,楚天卻清晰的見到面包車裡兩個人充滿警惕的望着自己,殺機閃現,見到自己之後,殺氣才稍微消散,並拉上了車窗。
楚天好奇的多望了麪包車幾眼,隨即閉目養神,沒有再去注意他們。
天養生很快的把麪包車開到一家疆藏餐廳,餐廳裝修的很樸實無華,寬大的桌子,長長的木凳,還有桌子上擺放着的辣椒醬,大蒜頭,都顯示着餐廳的實在簡單。
現在這個鐘點,餐廳沒有客人,楚天他們算是首批客人,楚天看了幾眼餐牌,要了一碗蘭州拉麪和一碗疆藏炒飯,並都加了兩個荷包蛋,還給天養生要了幾個饅頭,服務員飛快的記錄着並放上茶水。
楚天和天養生正喝着淡而無味的茶水時候,餐廳又走進來兩個人,楚天擡頭望了幾眼,心裡微動,他認出了走進餐廳的兩個人正是麪包車上殺機閃現的人,他們走進來之後,就用疆藏語言跟老闆和服務員交談着,隨即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拿出筷子等待就餐。
楚天的眼睛掃視着他們的腰圍,有個傢伙的側邊顯得鼓鼓的,很顯然有硬傢伙。
這兩個傢伙很快就見到楚天他們,相互對視了兩眼,卻沒有說什麼,偶爾探頭打量着楚天和天養生,想要從他們身上看出些東西,但都失望的搖搖頭。
一個傢伙還壓低聲音,用疆藏話輕聲說:“放心,他們應該不是警察!”
另一個傢伙贊同的點點頭。
楚天的蘭州拉麪終於上來了,天養生的炒飯卻還在鍋裡,楚天看着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大碗拉麪,拿過一個碗,夾出一半面條並推給天養生,天養生也絲毫不推辭,把麪條端了過來,然後臉色不變的倒了幾勺子辣椒醬,攪拌幾下就‘忽,忽’的吃起來,完全無視紅豔豔的辣椒,還有散發出來的辣氣。
兩個傢伙顯然也見到天養生的‘壯舉’行爲,不由吃驚的望了望天養生。
楚天苦笑了一下,自己拿個勺子,放了一點辣椒,輕輕嚐了半口,立刻辣的把淡而無味的茶水喝得一滴不剩,他無法相信天養生是怎麼吃下去。
正當楚天東張西望叫服務員加水的時候,門口又踏進了一個人,楚天的目光和他相對,楚天還沒有出聲,進來的人先喊了起來:“楚老弟,你還活着啊?讓哥哥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