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風在耳邊,吹得髮絲紛飛,一位少女盤坐在蒲團之上,閉目養神,一臉的平靜。她整個人彷彿一塊石頭,靜靜地坐着,一動不動,就連呼吸也都微不可察,閉上眼睛,則根本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如果林宣此時在場,一定能夠認出,這個少女就是得到他天衍術傳承的侍女小蘭,擁有七竅玲瓏心的凡人!
她的身邊坐着一位女子,膚如凝脂,鳳目含威,一身寶光煌煌,氣息深沉,看向少女的目光中暗含讚許之色:“小蘭,你來我處只有三個月,天衍術已經小有所成,林宣那小子本事不濟,看人倒有些門道。”
“小蘭再好,又怎麼比得了師伯您呢,沒有您和師父的收留,我又怎麼會有今天。”小蘭乖巧地笑着,嘴角抿起兩個淺淺的酒窩,顯得格外俏皮。
“還是你個小妮子嘴甜,枉我沒白疼你。”女子撫着小蘭的腦袋,輕笑道。
小蘭輕嘆一聲,眼淚汪汪:“自從來到仙界,才知道我原來的世界是多麼的渺小,只是連累師伯爲我抵抗雷劫,還受了那麼重的傷。”
女子搖頭:“當年我拜老祖爲師,便許下宏願,我有生之年,定要將天衍術發揚光大,誰曾想,我那師弟顧世昭,竟然是個狼心狗肺之人,枉我將一身本領傳授給他,卻間接害死了老祖。現在想來,也只能苦笑。自那時起,我便再也不敢將天衍術這樣的曠世之書輕易傳於他人,只要老祖的傳承不斷絕,我心已安。你是天衍術的傳人,我自然要搭救你。”
小蘭靜靜地聽着,知道這種時候她也插不上嘴,只能做一個忠實的聽衆。
“天衍術之難,真是亙古罕見。”女子搖頭:“就連我自己也是歷經九死一生,才得以位列仙班,你那倒黴師父林宣,本來也有昇仙之姿,卻無奈被顧世昭奪了九竅玲瓏心,此生無望……”
小蘭吸了吸鼻子,強笑道:“師父吉人自有天向,肯定會有辦法的。”
女子重重地嘆了口氣:“若真是如此,我又何必打破重重天阻,下界救你?”
小蘭如遭重擊:“這麼說,師父他……”
女子面色微沉,半晌才說道:“林宣的氣機,已經被天地迷霧籠罩,連我也只能看破三分而已,更何況,他在把血界羣雄引向仙符宗禁地之後,他的命運就已經和血界緊緊地連在了一起,再也分不開。不管是仙符宗,還是血界九大異獸,命數都呈膠着難辨之勢,覆滅都只在一線之間,更不要說一個小小的林宣……”
“那師伯爲何選擇救我,而不是救師父?”小蘭身體瑟瑟發抖,鼓足勇氣質問道。
“還不是你那倒黴師父已經沒有了七竅玲瓏心?”女子慘笑,“再說,我破開仙界險阻之後,已經受了重傷,戰勢如此焦灼,倘若我去救他,自己也未必回得來。我死事小,斷了老祖傳承,才叫我死不瞑目。”
“師伯……”小蘭撲到女子的懷中,痛哭不止。
“這就是命!”女子狠狠地說道,眼中的憂傷止也止不住。
皇關嶺,百里秦川之上一顆璀璨的明珠。滾滾明月江從嶺下流過,哺育了秦川上下多少兒女。
可是不幸的是,昔日的明珠如今已是流血漂櫓的沙場,擡眼望去,除了堆集的血肉與死屍,便是成羣結隊的食腐禿鷲,盡情地享受着饕餮美食。一大羣綠頭蒼蠅振翅嗡嗡聲竟然成了這片天地之下的主旋侓。
整整一個月,血族與妖族血戰連番,從清晨殺到黑夜,又從黑夜再殺到清晨,每一次太陽的起落,都會有數不盡的血族與妖族的將士永遠地沉睡下去,長眠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兩族的將士成建制地被消滅掉,然後又會有下一個將軍雙眼赤紅地領着一支完整的軍隊繼續衝向敵人。
而與此同時,萬里之外的仙符宗山門外,在九大血界異獸破開虛空的一瞬間,便有數百道人影齊齊從巨坑之中衝出,這個巨坑之內,便是仙道流傳最久的仙符宗的山門所在。曾經以一張符籙擊退無數妖族的符籙師,正是出自這個古老而神秘的門派。
“除非受到滅教之災,否則仙符宗是不會輕言戰事的。”林宣的嘴角輕輕抽動着,表情複雜扭曲,喜悅中夾雜着苦澀:“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九大異獸的咆哮聲,瞬間充滿了整片天地。與之相對的,便是一個個手持黃表紙,掐訣唸咒的仙符宗傳承者,符籙師。他們的身軀比之九大異獸,弱小到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但是他們的腰身依然挺拔,眼神依然鋒利,指尖依然沉穩,如同萬年不化的冰川。
遠處一片黑點,越飛越近,爲首一人手持長劍衣冠楚楚,氣度軒昂,只是眉心的憂愁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人族十三大派盡數在此,血族賊子還不快些納命來!”鄭問一聲如牛吼,氣勢凜冽,身後密密麻麻的人族修士如同過江之鯽,裹挾着滾滾戰意,如同一道黑色閃電,直插血族大軍身後。
兩面夾擊!正前方,以仙符宗爲主導,後方則是人族修士全部精華,在人界已無多少完整城池之時,被推舉爲人族修士頭領的鄭問一知道不能再等,必須集中主力,斃敵於一役,要不然心力俱疲的人族肯定會在血族沒完沒了的襲擾之下被活活耗死。
而承擔正面主攻任務的仙符宗世代傳承者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鄭問一這個狡猾的傢伙利用得連骨頭渣都沒放過。
“殺!”一位金袍老者高舉手中閃爍着閃電的符籙,眼中的恨意怎麼也化不開,沒有人會在家園被踐踏之後還能保持一顆平靜的心,尤其是在眼睜睜地看到東方健碩這位仙符宗老友被兩隻異獸生生撕成四段之後,他的殺意也終於達到了頂點。
數百仙符宗修士齊齊大喝,朝着比自己數量多了不知多少倍的敵人猛衝了上去。
林宣的眼眶頃刻間溼潤了,胡亂抄起一把不知名的長劍,緊隨其後,他感覺渾身上下有一團烈火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