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自古就有,我活這幾百年見過不少。”祁官不等他問,自覺的開口爲李木解答困惑。
“採生折割,最初是用來幹什麼的我不清楚,在我入世前就出現過,似乎是西域傳來的採集生魂的法子,某種邪惡的巫祝祭祀,採活人的軀體生魂獻祭。”
“把人打死後開膛破肚,取出內臟,剜去雙眼,斬斷十指,連這魂魄一起獻給某位邪神。”
“採生的法子流傳的很廣,各地都有,下手的對象一般都是沒有反抗能力的婦女孩童,古時選擇婦女的也少,那時候封建,女人很少拋頭露面,但是拐走小孩要容易的多。”
“後來又多了一種手段,而且在丐幫惡乞的手中發揚光大了,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情況。”
“拐走小孩,一番折磨後折斷骨頭,配上蠱藥,把人的皮膚藥爛,披上帶毛的獸皮,時間長就分不開了。把人做成人熊,人狗,牽在街上看着就是長着人臉的狗,有尾巴有毛,還會說話。”
“這來錢多快,人類不都喜歡看個稀奇嗎,你要是看見了會說話的狗,難道還不打賞兩個銀子?”
“呵,我說的是以前的事,上次看到是兩三百年前,大清朝的江南地區我還看過人狗。”
“現在嘛,就是強迫乞討,人狗人熊太過駭人聽聞,見不到了。”
女孩還在笑着跟少年聊天,她看少年行動不方便,提出幫他去買點吃的來,這不是正好到了飯點麼。少年連忙搖頭說不用,接着還是不住道謝。
李木聽祁官一番聽得遍體生寒,冰冷的雨水滑進脖子裡都沒有從心底生出的寒意重,他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感情,憤怒有,悲傷也有,不過更多的是深深的無力感。
剛纔心裡還有懷疑,不斷在跟自己說面前這個不一定就是受害者,可能真的只是先天殘疾,但是以他的眼光和學醫多年的經驗,不可能看不出那是人爲砍斷的傷口。
祁官說了一大段話,停了一會讓李木消化消化,接着繼續說道,“你看那少年,現在很慌張,他不敢跟徐洛洛去買東西吃,也不敢跟她多說話,心裡巴不得徐洛洛趕緊走,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李木哪裡知道爲什麼,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少年的創口是誰給他縫合的,他在醫院這半年還沒有見過有人把受到這種傷的人送來縫合救治。
傷口的止血和縫合不是大問題,醫院有一次性的外科手術包售賣,麻煩的是癒合過程中的感染潰爛,處理不好很容易就會死人。
“我不知道,爲什麼?”李木下意識的問道,聲音也如祁官那般冰冷,甚至比祁官還要冰冷,祁官只是看慣了這些污穢之事後的淡然冷漠。
“因爲要是被後面的人發現他跟人多說話,回去之後說不定會被拔去舌=頭,或者戳瞎雙眼。”
祁官拍拍李木的肩膀,“把你女朋友叫回來吧,錢也給了就別再多事。”
“等一下!這不合情理,這些組織哪來這麼多人作案,非專業的人做外科手術很容易致死,每一道步驟都馬虎不得,如果這是真的,那死去的那些人呢?”
李木用自身的經驗找到了他故事裡的破綻,一把揪住想鑽進車裡避雨的祁官,李木聲聲逼問道。
祁官直視李木的眼睛,嘲笑着抖開他的手,“等這少年沒了利用價值也是死路一條,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現在或者以後看到了什麼喪心病狂的事件,那麼它以前肯定發生過,我又不是白活了這幾百年。”
李木頹然後退兩步,腳後跟碰到路牙子,沒穩住身體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已經相信了。
“金先生的小說裡有很多隱喻,他筆下的丐幫分爲淨衣派和污衣派,一派自己裝可憐,弄得慘兮兮來博人同情討點飯食,一派溝溝壑壑,除了乞討什麼都幹。”
“你覺得這少年背後的人是髒兮兮的污衣,還是風光一時的淨衣?”
“大明律:凡採生折割人者,凌遲處死,財產斷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雖不知情,並流二千里安置。爲從者斬。”
“大清律例:採生折割人,屬於十惡,不道,依律凌遲。妻子並同居者流二千里,里長知而不報者,坐。”
祁官說的都厭了,他擺擺手鑽進車裡,那邊吐得爽快的大小姐也捂着腦袋回來了,她倒是好,這邊說了什麼完全沒聽見。
雨勢漸漸變大,一絲一絲的雨水變成了雨滴,打在李木的眼睫上讓他不由的閉了眼,一滴水滑落他的臉頰,卻不是淚水而是雨水。
女孩發完了善心,一蹦一蹦的在雨中歡笑,跑到李木的面前邀功似的挺起了胸脯,似乎在等待他的誇讚。
可是李木只是嘆氣,什麼都沒說。
凌遲是酷刑,據李木所知,受刑被剮的最高刀數是3543刀,這個數字不一定是真的,畢竟傳了幾百年,口耳相傳經過人爲加工過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想想能做出這等畜生行徑的人,受上三千刀又能怎樣,三千刀能剜去他們身上的惡嗎,三千刀能洗去受害者心中的恨嗎?
酷刑不假,只看是對何人施展,對袁崇煥或許是冤的,但是對把少年手腳砍去的人來說,一點都不冤。
他想對它們這些畜生恢復已經消失的酷刑,但是行刑需要先定罪,那麼誰來給它們定罪,有誰會主動或者被動的去管它們。
李木既然它們能存在幾百年,直到現在還存在,說明其中有利益鏈,有利可圖才能驅使有那麼多人投入其中。
而打擊它們來伸張正義,並不能爲有能力管這些事的人帶來利益,有這閒工夫不如發動起來掃掃黃,打打黑,抓嫖客多輕鬆,抓一次就是一筆買賣,不抓乾淨下次再來,豈不是美滋滋,何必去做這些費力不討好的事。
雨中站着的李木在發呆,女孩如花的笑顏讓他想起了另一個人,是好久沒見過的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