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悍東趕來的時候,天色剛剛放亮,他臉也沒洗,揉着眼走進來:“少陽,你搞什麼,還非要我一個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少陽就站在鐵櫃旁,首先遞給他的,便是張浩然的賬本。
李悍東低頭看了幾眼,臉色就變了:“這,這不是我們市局能處理的,我得問問紀委的周書記還在不在。”
他翻着賬本上的名單,一身冷汗就出來了。
粗粗看了一遍,李悍東擡頭瞪着李少陽:“這東西一出去,最少幾十位要遭殃,l市剛穩定下來的局面,馬上又要亂了。”
李少陽深沉的看着他:“怕了?”
李悍東咧嘴一笑:“怕個鳥,我是覺得心塞,這幫人平常我都見過,一個個人模狗樣的,想不到背後都這操行。”
李少陽淡淡一笑:“是啊,幸虧我在這裡沒看到你的名字,也沒找到你的光盤,否則……”
“光盤?”李悍東詫異的看着他:“什麼光盤?”
李少陽轉身抽出了標籤爲《龍飛虎》的那張,放到了dvd機裡。
畫面閃爍了一下,李悍東便睜大了眼,他的表情漸漸痛苦起來,最後都有點扭曲了。
李少陽關了畫面:“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李悍東苦澀的點點頭,摸出皺巴巴的煙盒,就站在門口,狠狠抽了三根。
他掐了最後一根菸,轉身看着李少陽:“你什麼都不用說,我知道該怎麼辦。”
李少陽滿意的笑了:“那算我沒看錯你,這次處理間諜案,你們市局是不是有表彰?我記得是個集體二等功吧。”
他說着手指鐵櫃子:“有了這些,你就能拿個一等功了,我相信你能更進一步,最少做個副局是沒有問題的。”
李悍東沒說話。
l市局二把手樑副已經落馬了,現在的老局長,馬上又到了退休年齡。他李悍東如果憑着功勞能登上副局位子的話,憑着在刑警隊的工作資歷,加上年齡的優勢,那市局一把手的位置唾手可得。
但這是李少陽一手將他推上去的結果,這也是一條要得罪很多人的路。
李悍東默默看着這個年輕人,良久才沉聲道:“你這樣做,想讓我以後爲你做什麼?”
李少陽沉默不語。
李悍東冷冷道:“如果你想以後我當你的保護傘,那少陽你是看錯人了……”
李少陽笑了:“你覺得我是那種人麼?我只希望你能做一個真正的警察,而不是漸漸被權力腐蝕的敗類,在這點上,是我在冒險,而不是你。”
李悍東咬着嘴脣,終是忍不住,又從地上將菸頭撿起來,貪婪的咂了一口。
“我會做給你看的。”他的聲音有點嘶啞:“不是我想當官,而是現在看來,l市裡當官的真沒有什麼好人了,我再不爭氣點,怎麼對得起這身警服!”
李少陽輕輕彈着龍飛虎的光盤:“少說這些豪言壯語,先做點實事再說,你過不了龍飛虎這一關,就別跟我說什麼身上的警服!”
……
李悍東帶走了所有的證物,包括光盤和賬本,除了李少陽事先收起來的,司徒浩民的獨家版本,其他都帶走了。
李少陽還特別要求暫時用下這個倉庫,等他辦完事了,再派人來做現場偵查。
李悍東現在急着處理這些證物,也沒想多,立刻答應了,但也說了,不能太久,最多給他兩天時間。
兩天時間,足夠了。
李少陽藉着清晨的陽光,很小心的清理了倉庫門口的痕跡,包括腳印什麼的,然後在裡面重新拉好鐵門,用幾根鋼條固定住,造成一種壓力鎖還在的錯覺。
張浩然如果來了,也許會發現鎖有問題,但李少陽相信他還是會進來的。
在犯罪心理學上,清楚表明那些連環殺手喜歡收集被害者身上的東西,作爲紀念品保留,以便隨時回味殺人時的快感。
張浩然也一樣,雖然他不是殺手,但那些光盤,便是他的紀念品。
他每年都會來這裡獨自欣賞自己的傑作,這是一種很深的心理依賴,而現在處於逃亡狀態的張浩然,更需要這些光盤來慰藉,來放鬆。
所以他一定會來的。
李少陽盤腿坐在乾草上,在黑暗中耐心的等待着。
……
一聲微弱的響動,驚醒了打坐的李少陽,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但這聲音說明,張浩然這條老狐狸,終於還是回他的老巢了。
千斤頂的聲音很快傳來,將封住鐵門的鋼條直接崩開,門外的張浩然奮力的壓着千斤頂。
他已經憋了一星期了,實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放鬆一下。
鐵門被他緩緩拉開,這傢伙警覺的沒開燈,而是藉着外面的星光看了一下,這才小心的從裡面拉上鐵門。
張浩然在黑暗中喘了口氣,這才伸手打開了燈。
他轉身就看到了李少陽!
張浩然渾身一個激靈,整個人本能的跳了起來,然後尖叫一聲,癱在了地上。
“你,你……”明顯瘦了不少的張浩然伸手指着,驚恐的說不出話來。
“是我,我已經等你很久很久了……”李少陽面無表情的說着,瞬間閃身而來。
張浩然全身都嚇軟了,只覺脖頸一痛,眼前一黑,立刻暈了過去。
……
張浩然很久才醒過來,只覺身子晃悠着,他掙扎了一下,雙手雙腳都被捆住了,周圍一片漆黑,卻是腦袋上套着布袋子。
他驚恐的想喊救命,但嘴早就被強力膠布封住了。
張浩然掙扎着,一直耗盡了全身力氣。
“最少現在還活着,我就知道,李少陽那個毛都沒長齊的兔崽子,他絕不敢殺我。”張浩然用鼻子吸着氣,心中稍稍安定。
他感到身子一直晃盪着,應該在車裡,但走的絕不是公路,因爲車子顛簸的厲害。
李少陽要幹什麼?
本能的,張浩然開始往好的方面幻想起來。
“他肯定發現了那筆錢,這是要找個山旮旯把我關起來,然後從我身上榨出更多油水來……”
“不對,他是要和我談條件,想通過我控制那些官員。這小子雖然可恨,但的確是個人物,真要是這樣,倒是可以和他合作……”
張浩然幻想着,一直到車子停住,然後被人拉了下去。
腿上的繩子被割開了,頭頂的布袋也被摘下。
張浩然立刻眯起了眼,雖然是凌晨時分,但在黑暗中太久,再微弱的光線也讓他有點不適應。
耳邊傳來嗚嗚的山風聲,空氣中潮溼一片,他貪婪的呼吸着山裡新鮮的空氣。
要下雨了,九月末的山風如此寒冷,卻讓他精神好了很多。
張浩然舔了舔舌頭,轉頭便看到了李少陽……
李少陽站在一座新墳之前,正細心的擦着墓碑,擦乾淨後,又伸手將墳頭上的草拔了拔。
他默默看着墓碑上父母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這座建在老家山上的墳,是他一塊石頭一剷土的親手蓋起來的。
山中吹來一陣狂風,秋雨忽然而來,頓時一陣細雨連綿成幕,將整座山都籠罩在茫茫水霧中。
一旁的唐嫣然急忙支開了傘,擋在了男人頭上。
李少陽一把將女人推開,對着那邊的光頭和阿強淡淡道:“帶他過來……”
張浩然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卻被兩個男人拖着扔到了墓碑前。
李少陽看了看阿強和光頭:“辛苦了,你們先回去吧……留下一輛車,不用再等我了。”
光頭摸着腦袋還想說話,被阿強拉住了,兩人便在墓碑前磕了三個頭,一起消失在雨霧中。
李少陽又轉頭看着唐嫣然。
唐嫣然微微搖頭:“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會和你在一起。”
李少陽漠然點頭,點上了三根香,燒了一把紙錢。
唐嫣然急忙舉起傘,遮住了墓碑下的神龕,讓那火焰與飛灰,在雨水中慢慢飛着……
跪在墳前的張浩然明白了什麼,整個身子瘋狂顫抖着。
但李少陽已來到了他的身後,慢慢的拔出了槍,緩緩的轉下了消音器,這樣可以提高子彈的穿透力和殺傷力。
他特別爲張浩然準備了一顆40w型螺旋切口的子彈……
張浩然看不到身後,但能感受到死亡的來臨,當李少陽撕開他嘴上的膠布後,他顫抖的哀嚎起來:“你,你不能殺我,對,你不敢殺我,那樣你也是殺人犯了。”
“李少陽,李少陽,聽我說,別犯傻,我跟你去投案,我去坐牢,坐牢……”張浩然哆嗦着,口水鼻涕混合着雨水流了一臉:“你別糊塗,殺了我你就是罪犯,你不想當殺人犯吧,華國是有法律的,你……”
李少陽默默品嚐着復仇的快感,左手拿出了黑色執照,開啓攝像頭後,高懸在張浩然頭頂,而冰冷的槍口則輕輕頂住了他的後腦勺。
“李少陽!”張浩然已然絕望了,悽慘的聲音中帶着十足的惡意:“老子就是做鬼也不放過你,下輩子老子要一刀一刀割了你,下輩子老子還要殺你全家,啊哈哈……”
李少陽輕輕關閉了攝像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對着父母的墓碑祈禱默唸,然後槍口送前,狠狠勾動了扳機……
槍聲響起的時候,那雨下的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