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高懸在頭頂之上,漫漫柔光映照隧道之內,地面之上忽然開出了淡白色的小花,仔細看去,卻原來是地下冒出的白色水花而已。
龍宮的金鯉在水中肆意飛遊,帶着馬車破浪而行。堪堪來到了隧道口處,忽聽得一陣幽幽的歌聲傳來,卻唱道:“海市這般銷金樓,有珠玉香擰,簾上銀鉤。聽象板輕敲,瓊杯滿饈……心肝兒語話相投,爲這情意綢繆,便也拚醉花前,多少風流……”
這歌聲溫柔而又纏綿,就似一名少女在你耳邊輕吟低唱,每一個曲調都那麼清晰而又婉轉,比起人間的音樂來,更多了幾分天然,因爲是沒有任何配樂的。李少陽聽得心中顫抖,下意識的運轉了一點靈力,車上的鐘馗便拍手道:“好曲啊,隔了這麼多年,又聽到精衛海妖一族的歌聲了。”
車子穿過了隧道,終於來到了傳說中的海市金樓裡,卻原來是海下極深處的一處空間,可以看到海洋在高空之上流動,恰如深黑色的天空,而海水底部的那些發光的礦石和大型珍珠就像是羣星一樣。
四周的岩石都被打造過了,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裡,所有的建築都是人造的,而空間之大,李少陽注目看去,大概有一個人類的普通城市那麼寬敞,橫豎共九條大街,將整個海市金樓分爲了“井坊”結構。
來自大唐的鐘馗對這種街道結構最是熟悉了,車子停下,鍾馗便饒有興趣的要去找剛纔唱歌的人,三公主舉手指着岩石後的一汪混水裡:“唱歌者就在哪兒,不過你看了別太失望就好。”
李少陽也忍不住轉頭看去,卻嚇了一跳,只見渾水之中一隻有着魚尾的怪物正蜷縮着,魚尾上的魚鱗都脫落了,而上身的肌膚更是黑色而又發粘,頭髮與臉纏到了一起,看起來渾身都散發着腐敗的氣息。
“這就是精衛一族?”鍾馗大爲怪異:“怎麼如此噁心的樣子。”
三公主嘆息道:“精衛海妖和我們龍族一樣,失去了原來的世界,只能依靠這點濁水生存,除了還能唱個小曲兒,已經沒有其他用了。”
李少陽看那濁水裡的精衛海妖,就像個賣唱的乞丐一樣,猛然想到了還在諸神之殿的亞特蘭蒂斯,當初西王母也說亞特蘭蒂斯是精衛一族,莫非她跟這裡也有些淵源?
此時三公主已經下了車,鍾馗跟着走下,後方不久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卻是東海龍宮裡其他的隨從也趕來了,因爲整個龍宮只剩下了一輛車,所以這些人魚和章魚人隨從都是走着來的。
三公主命令人擺下蓮花瓣組成的地毯,又命人取來珊瑚玉,就在車子旁圍成了一圈,然後小心的將那九條拉車的金鯉趕了進去,最後又掏出一些不知名的晶體,灑到了那些金鯉身旁。鯉魚們歡快的吃了起來,這邊三公主便拿出一顆晶石,輕輕拋上了半空。
便在一陣金光照耀中,那一顆晶體飛上了高空,化爲了一圈灼熱的光球,再慢慢浮動,就像太陽般,將整個海市金樓照亮了。
這還真是有點意思,因爲有了三公主拋出這顆小太陽,整個海市金樓彷彿瞬間有了生機,這縱橫如城市般的海下市場裡,有着數不清的各種建築,而在這些建築下方,卻有着如同地穴般的構造,此時溫暖的陽光似是穿透了這些地穴,然後數不清的怪物從地穴裡甦醒了。
鍾馗和三公主一起看着,那些甦醒的怪物明顯都是傳說中生活在龍宮裡的種族,如甲殼類的蝦兵蟹將,還有黑魚怪卻帶着鬚子,至於蚌女龜男,不可勝數。不多時,整個海市金樓便熱鬧起來,到處都是怪物的身影,他們打開屋門,各進了屋子,似乎在打掃衛生的樣子。
李少陽都看呆了,小金蟾跳到車上,卻問三公主:“這些傢伙,看起來都像是龍宮裡以前的奴僕呢。”
三公主臉色愈發黯然:“自大海失去了靈力,龍宮再也沒法容納如此多的生靈脩行,不得已下,我們龍族纔將它們送入海市金樓裡,並給他們安排了生計。本來他們在這金樓裡和四方修行者做生意,日子倒也過得下去,可惜後來神族沉眠,四海仙島的修行者也漸漸消失了,所以海市金樓都沒法開下去,只能休眠在地下,今日終於重新喚醒他們,只是爲了龍族的這次相聚,等我族相聚過後,依舊不知如何安頓啊。”
小金蟾身爲共工水神,對這些水族精靈也十分同情,便道:“如今衆神迴歸,大海之上靈力漸漸充足了,可以安排他們上岸啊。”
三公主神色肅然:“恐怕他們不願上去,生於水而死於水啊,再說陸地上的靈力又不能融於水中,上去也無法修行,難啊。”
小金蟾便不說話了,鍾馗一直嘴角含笑,不知在打着什麼主意。
他們在這裡等了一會兒,其他龍族卻是還未出現,李少陽站在一旁早已有些着急三公主終於起身道:“既然都來了,那咱們去逛逛市場吧。”
小金蟾自然喊好,鍾馗擺手正要拒絕,卻被龍女牽住了袖子:“終南君且看看,這裡都是以物換物,您身爲地府第一判官,守着冥河神殿那等寶藏,肯定有很多寶物吧,咱們這海市金樓裡也有不少寶物,不如玩玩。”
鍾馗心中本來有事,他是懷疑自己要找的人就藏在海市金樓裡,所以才眼巴巴的趕來,此時當然不願讓這位三公主牽住了鼻子,但又拒絕不得,心中一動,便道:“那好啊,我來龍宮倉促,連份禮物都沒帶呢,就選一樣送給殿下也好。”
三公主便讓小金蟾跳到肩上,右手緊緊拉着鍾馗的袖子,牽扯住了他後,轉身對李少陽道:“你這侍衛還站在這裡做什麼,趕快去東樓那邊把那些被關的奴隸弄出來,待會兒其他龍族前來,也好挑選一下。”
李少陽會意,附身聽令,目送公主拉着鍾馗離開。
他依舊穿着盔甲,小心的掩飾着自己的靈力,招手叫來一名人魚問道:“東樓在什麼地方?”
龍宮如今留下的奴僕裡,只有人魚能聽懂人類的語言,所以這人魚便帶着他遊往東邊。
在海下李少陽根本沒法確定方向,但這人魚顯然沒問題,帶着他很快來到了東方一座白玉樓前,這樓呈塔狀,一共四層。只不過在樓體外面怪異的掛着一條條黑色的鎖鏈,更有數百顆赤色柳樹種植在四周,柳枝細長飛舞,樓前樓後一片冷寂。
人魚帶李少陽來到這裡後立刻站住,似乎很害怕的樣子,李少陽也感受到了,這樓中隱隱傳來一陣陰森的氣息。他正想問問這人魚,塔內猛然傳來一陣細銳的嗚咽聲,人魚侍女勉強站定,驚慌的對李少陽道:“大人若沒有其他事,奴婢,奴婢先行告退了。”
李少陽卻已聽出了這聲音,正是織田信長舞刀的聲音,他便遣走侍女,獨身進了樓中。
樓塔第四層,織田信長正揮舞着一把“彎刀”,狠狠的切着塔中窗口處的鎖鏈,一時火花四射,但那鎖鏈卻是巋然不動。
浮萍雲雀早已失去了耐心:“好了,大魔王先生,省省力氣吧。”
織田信長嘆了口氣,本是俊美的容顏此時也有了些愁容,正在此時,守在門口的維克托喊道:“好像有人來了。”
雲雀懶洋洋的回道:“是有龍來了吧,或者是有魚來了?最好來的是條魚,我們在這裡好些日子沒有吃肉了。”
但外面傳來的是腳步聲,那種雙腳踏在地上的聲音……在這裡很少聽到的,因爲這裡的怪物要麼是帶着尾巴的魚,要麼是甩着尾巴的龍。
真的是有“人”來了!
雲雀急忙跟織田信長使個眼色,織田信長便提刀跳到了塔門一側,悄然等着人來。唰的一聲,外面的不速之客無風而來,織田的刀還未砍下,李少陽已經穿身來到了屋內,織田信長眨眨眼,還以爲自己眼花了,待看清是李少陽,一時歡呼道:“太好了,你來了,我們就有救了。”
浮萍雲雀也是歡喜異常,李少陽看着一屋子的少女,不禁奇怪:“我這一路走來暢通無阻的,這裡也沒有守衛,你們怎麼就被困住了?”
雲雀撇嘴道:“當初我們也是這樣想的,但這塔啊,是進來容易出去難,不信啊,你現在走出門去試試。”
李少陽此時腳踏屋內,轉身看塔門大開,沒有任何阻攔,不禁擡腳就往外走,只幾步他就走了出去,一口氣走出塔外,然後又悠然走了回來。
啊!雲雀和織田信長都是瞪大眼睛,彷彿看怪物一樣看着他。
李少陽皺眉:“你看,我這不就出去了?”
雲雀連連搖頭:“不,可是我們就出不去啊,不信,大魔王,你走幾步給他看看。”
織田信長無奈的舉着手裡怪異的彎刀,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前,深吸一口氣才邁步一隻腳,頓時塔內塔外一聲霹靂加雷光,黑色的鎖鏈化爲了黑色的雷光,狠狠擊向了織田信長。
織田信長一聲怪叫,拼命的將手裡的彎刀甩了出去,那數百道黑色的閃電被彎刀吸引走了,他才躲過一劫。
李少陽也是倒抽一口冷氣,此時塔外那些環繞的黑色鎖鏈都消失了,在剛纔那一擊中全部化爲了閃電。但隨後,塔外的赤色柳樹枝條猛然生長,再次化爲了鎖鏈,纏在了塔身上。
厲害啊,這些柳枝似乎無窮無盡,所以塔身上的鎖鏈閃電也就無窮無盡,但爲何李少陽方纔出去就不受影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