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一個郡王府下人的驚呼聲打破了夜的靜寂,那下人一陣驚呼頓時引得郡王府上下一片騷動。
騷動聲傳到書房,君千玫禁不住眉頭輕皺,“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吵吵嚷嚷的?”
君千玫話音剛落,蘇苓還來不及做聲,書房外便跑來一個喘着粗氣的丫鬟,顫手指着郡王府後院的方向,“回郡主,南兒她……”
君千玫臉色驀地一沉,“南兒怎麼了?”
“南兒她……不小心跌進池塘了。”
“什麼?!”君千玫瞪着杏眸,似乎並不相信這是真的,“好好的,她怎麼會跌進池塘呢?現在人在何處,可有大礙?”
“郡主放心,已經被撈上來了,府中人也去請了郎中,只是……只是她頭部受傷了上,現在還在昏迷中。”丫鬟顫着聲音將實情道出,低下頭不敢看君千玫越發陰沉的臉。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命人好好照顧她,若有什麼事,即刻向我稟報。”君千玫吩咐着,皺着的秀眉不曾舒展開。
丫鬟諾諾應了一聲,“是。”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而南兒是要隨她一同陪嫁的人,這個關口卻受了傷,難免叫君千玫心中起了猜疑。
可最值得懷疑的人就只有蘇苓一個,今晚她也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且她一直沒有表現出想要入宮的意願,就連她決定讓南兒隨她入宮的事也是今晚才告訴她的,按理說,她哪裡有時間去佈置安排好一切?
“你……覺得南兒跌入池塘一事會否有蹊蹺?”猶豫片刻,君千玫仍是問出了口。
蘇苓臉上一如方纔的平靜無波,“郡主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弄傷南兒?以達到其他目的麼?”
君千玫杏眸微擡,上下打量着淡然自若的蘇苓,心頭忽的涌上些許熟悉的感覺,可那熟悉的感覺稍縱即逝,她還來不及細細作想,幾乎是一瞬間,君千玫壓住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變成了另一個意思,“也許是我多想了,前兩日下雨,池塘又許久不曾打理,路面溼滑也是難免的。”話說到此處,君千玫又忽的頓住,目光定定看着蘇苓,“南兒受傷怕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好的,明日你便隨我一同入宮吧。”
“清水謹聽郡主安排,郡主若無其他吩咐,清水想去看一看南兒。”
君千玫幽幽收回目光,嘆聲道,“去吧。”
南兒的意外落水讓原本充滿喜慶的郡王府人心上起了一絲恐慌,大婚前夜,若是府中出了人命,那可是不吉利的象徵,郡王府是名門貴族,若是此事傳了出去,指不定被傳成什麼樣子。
不過這樣的恐慌並沒有持續多久,便隨着大夫一番診治後很快消失了。大夫瞧過之後只道南兒並無大礙,只是會昏迷些時候,頭上的傷細心養個十天半月也就無礙了,聽了這個消息的郡王府下人們頓時鬆了口氣。
“南兒怎麼樣了?”蘇苓離開書房後,便疾步來到南兒的房間,還未進房間,便見南兒的房間裡圍着一屋子人,其中一個丫鬟見蘇苓過來,便上前應聲道,“清水姐姐請放心,方纔大夫已經診治過了,說是無礙,只是還會昏迷幾個時辰,只怕明日郡主大婚的情形她是看不到了。”丫鬟說着,眼底不禁流露出幾分惋惜的神色。
蘇苓聞言,一顆懸着的心稍稍放寬,擡步便往南兒的牀榻邊去,片刻,又轉身對一屋子的人道,“南兒受傷需要靜養,府中還有許多事要忙,你們各自忙各自的去吧。南兒就由我照看着。”
南兒與蘇苓的關係交好是郡王府衆人皆知的事,由蘇苓照顧南兒也是無可厚非,衆人又安慰叮囑了幾句後,便陸續離開了。
吵嚷的房間頓時安靜下來,蘇苓坐在牀榻邊,這纔將目光落在南兒身上,昏迷的她正躺在牀榻上,本是涼爽的天氣,她卻蓋着一層棉被,臉色微微泛白,頭髮上的水珠還未乾透,泛着些溼氣,額頭處纏着的一圈白色紗布尤爲惹眼,傷口處隱隱透着些微鮮紅。
“你看,到底還是要你恨我。”蘇苓看着臉色煞白的南兒,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
就算君千玫允了她一同入宮,她又怎麼會放棄呢?你不用自責,反正最後做出過分之事的人是我,是我讓暮寒暗中動了手腳,讓你不小心跌落池塘。
蘇苓心緒複雜,對南兒滿心的愧疚,素手輕輕撫上南兒蒼白的雙頰,喃聲低語道,“我調查了你非要入宮的原因,此事我不能讓步,只能做些別的讓自己心裡好受些。”
繁星綴滿的星空漸漸褪去了如墨黑色,遙遠的東方天際逐漸亮起一絲朦朧光線,郡王府熄了燭燈,府里人卻越發忙碌起來。
南兒昏迷着,一直未醒,蘇苓一直守在牀榻旁,直到天色擦亮,有丫鬟過來稟告說君千玫找她,她方纔又叮囑了別人照看南兒,自己則去了君千玫房間。
從天色矇矇亮,君千玫便坐在房間裡,任由十幾個丫鬟服侍着穿衣打扮,大紅鳳袍,金色鳳冠,還有描着新娘標誌性的紅妝,直到此刻,郡王府的下人們方纔真切感覺到成親之喜。
“郡主可真美,您若進了宮,那些娘娘都未必比得過您呢。”紅妝初成,便有丫鬟驚歎道。
蘇苓擡眉看了眼身着鳳冠鳳袍的君千玫,確實,君千玫本就生的美,如今再着了妝,更是美豔至極,況且一個女子最美的時候便是出嫁之日,就連蘇苓也忍不住多看幾眼。
房間裡的讚美聲此起彼伏,歡聲細語一直不斷,只是君千玫鮮少應答,只是望住銅鏡裡的自己,目光清淺,淡漠如水。
那些只羨慕她身份,她美貌的丫鬟哪裡知道嫁給伏子鈺並不是君千玫的意願,她心裡的苦楚與無奈又有誰懂呢,蘇苓看着她眼底的那絲落寞,心裡不禁一陣唏噓。
當然,也許令君千玫傷感的不只是自己要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也因爲大婚時候,她唯一的至親君正良不在身邊,不能親自將她送上喜轎,不能一番溫暖的叮嚀與關懷。
“南兒還沒醒過來麼?”沉默良久的君千玫忽的問道。
蘇苓一頓,答,“恩,大夫說今晚該是能醒過來,郡主不必擔心,我已經安排人時刻守在南兒身邊,不會讓她有事的。”
君千玫聽了,目光有些悵然,“恩,那就好。”
“郡主,吉時快到了,郡主可還有其他吩咐?”負責送親的嬤嬤忙活了一陣後,又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該準備的也準備的差不多了,你們也都辛苦了,一會兒自行到賬房領賞銀吧。”
一衆嬤嬤丫鬟聽了,齊齊欠身道,“謝郡主。”
皇帝成親不像尋常人家般,新郎要擡着八擡大轎,騎着駿馬,帶着長長的迎親隊伍親自來到女子家迎親,而皇帝迎親,不論對方身份有多尊貴,均是隻派宮中迎親的隊伍,將女子接入宮中。而伏子鈺身爲九五之尊,怎會爲了一個女子破了規矩。
君千玫梳好妝便打發丫鬟嬤嬤們走了,只留下蘇苓陪在身邊,君千玫便更加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了,兀自出身地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佩溫柔的摩挲着,那玉佩蘇苓識得,也記得暮寒曾說過的那些話。
郡主呵,這又是何必呢?
不知過了多久,郡王府外噼裡啪啦響起一陣炮竹聲與喝彩聲,君千玫目光一凝,吉時到了。
從宮中而來的迎親隊伍到了,他們個個騎着駿馬,身着宮中服侍,馬蹄聲聲,聲勢浩大。自街道兩旁未滿了的百姓中間徐徐前進着。
鞭炮聲越發近了,終於來到了郡王府門前。
一身喜慶裝束的嬤嬤一臉欣喜的過來稟告道,“郡主,吉時到了,該上喜轎了。”
嫁入宮中,嫁給天下間最尊貴的男人,是每一個女子畢生的夢想。一路攙扶着君千玫來到府門前,才知爲何那麼多女子都夢寐以求嫁給皇上。
看看這迎親的隊伍有多壯觀,街道兩旁看熱鬧的百姓們一眼望不到頭,禮樂齊鳴,喝彩聲陣陣。之後便是一大串宮中繁瑣的禮節,最後蘇苓只聽嬤嬤一聲高喊,吉時到!蘇苓便攙着君千玫上了喜轎。
一路隨着迎親隊伍,蘇苓的心情極是複雜,有高興有惆悵,高興的是她終於能入宮,接近伏子鈺,救出炎夜麟也就有了希望,惆悵的是,同是身爲一個女子,她知道愛一個人的感覺,然而最痛苦的莫過於君千玫這種愛而不得的心情,無疑最殘忍的。
禮樂聲聲,聲浪一陣高過一陣,似要將人溺在這一片繁華表象中,喜轎中的君千玫緊抿着脣,纖細白嫩的十指緊緊交纏着,目光裡透着堅毅,縱然心殤,縱然許多遺憾,她仍不後悔今日的決定,可是,心那麼痛,又該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