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骨受損,雙腳無法站起來,百里揚和百里雪被禁衛擡着出去。
白林早就備好了一頂軟轎,將百里揚和百里雪連夜送出宮去。
信號響起的時侯,百里彧等人正好離開院子,往其他地方轉移,看到信號,便先前往宮外的竹林。
白林並沒有隨轎出宮,因而,軟轎被數名禁衛守着,看到百里彧等人走過來,禁衛因不認得,紛紛亮出配劍,“何人來此?”
直到白朮往前面一站,禁衛才恭敬的道:“二王子。”
“我大哥呢?”白朮問道。
“大王子在宮裡,他命我們將百里公子和百里姑娘送來這裡,說你會來接應。”
白朮聽後便幾步上前,轎簾一開,便看到百里揚和百里雪分別躺在軟轎的兩邊,兩人身上都血跡斑斑,模樣狼狽,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兩人腳上的鞋都被鮮血浸透。
“二王子,人已經送到,我等要馬上回宮向大王子稟報。”
禁衛一走,茹曦便走過去查看百里揚和百里雪的傷勢,當她正想移動百里雪時,情花婆婆說:“先別動他們。”
情花婆婆從隨身的包袱中取出數枚銀針,分別紮在百里揚和百里雪的腳踝處。
“好了,將她們擡下來吧,先將傷口清洗一下,我這裡還少幾味藥,我去附近採藥。”
竹林的盡頭正好有一條小溪,百里彧便讓禁衛將百里揚和百里雪扶到溪邊,百里揚的傷口由白朮負責清理,茹曦則幫百里雪清洗傷口。
情花婆婆回來時,兩人的傷口都已經處理乾淨。
因沒有煎藥的器皿,衆人決定找一處地方落角。
溪的對面,有幾間小木屋,應該是過路人建來躲雨用的。
溪流的水並不深,只及膝處,過了小溪便來到了幾座木屋前。
茹曦推開其中一間,裡面有幾張桌椅,再推開另一間,有一張牀,推開最後一間,裡面纔有一些炊具。
取了一個罐子煎藥,情花婆婆則把調好的外敷藥敷在百里揚和百里雪的腳踝處。
清洗傷口時兩人都沒醒,敷藥時,百里揚先醒了過來,不一會,百里雪便也醒了。
並不是藥郊太好,而是被痛醒的。
藥附着在傷口處,會對傷口造成一定的癒合作用,傷口產生反應,便會又癢又痛。
百里揚睜眼便看到茹曦和情花婆婆正在幫自己敷藥,明白已經出了王宮,扭頭看向百里雪,百里雪正睜着眼睛望着他。
敷完了藥,茹曦擡頭,才發現兩人都醒了,笑道:“敷了藥,再喝下調理內傷的藥,半月後,便能下地走動。”
“多謝。”百里揚道,百里雪心裡雖領了茹曦的情,嘴上卻說不出一個“謝”字。
茹曦也不介意,百里雪對她的誠見並不是一兩日可以消除的。
這邊剛處理好百里揚和百里雪的傷口,並讓兩人服下湯藥,溪的對面,便傳來動靜。
先是一陣陣亂砍的聲音,接着,便傳出滾滾濃煙。
“那邊着火了。”
有禁衛過去查看後,回來回話。
百里彧看了一眼林中若隱若現的火苗,猜測道:“難道,是百里繹?”
百里彧猜得沒錯,放火燒林的正是百里繹。
一入夜,百里繹讓葉庸安排好宮裡的事,便率領衆人出了宮。
百里彧落角的院子,百里繹白天時就已經查到,出了宮,便直接往院子而去,沒想到,卻撲了個空,空蕩蕩的院子並無一人。
竹林,是百里繹沿着一路的腳印找到的。
若百里彧真在林中,一把火便能將其逼出,燒了半個竹林,沒有讓百里彧等人現身,倒是將附近的百姓給吵醒。
夜半三更,火光沖天,不少百姓紛紛開門看看是怎麼回事。
這片竹林鬱鬱蔥蔥,是一塊風水寶地,已經存在數百年了,這麼多年來,無人敢去破壞,如今,卻被人一把火給燒得面目全非。
老百姓都是比較迷信的,燒了竹林,就意味着大禍臨頭。
衆人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又馬上回家關好門窗。
更有人擔憂,倉夷國是不是要大禍臨頭了?
火勢還在蔓延,眼看就要燒光整片竹林,卻不想,突然一陣悶雷響起,接着便下起了雨,雨勢越下越來,不過一會,便將大火給熄滅。
百里繹呆在雨中,望着天空漸漸變大的雨勢,喃喃自語:“難道這又是天意?”
“公子,事在人爲,沒有什麼天意。”葉庸道。
百里繹回神,道:“進去看看。”
數十人踏着焦竹一路走進去,才發現有一條溪流,溪流的對面,三座木屋安靜的矗立着,百里繹低頭,想再次以腳印來追蹤百里彧。
只可惜,雨太大,再深的腳印都已被雨水沖刷乾淨。
“公子,若百里彧當真來過竹林,那麼此時應該就在對面,我們不能貿然過去,以免遭遇到埋伏。”
葉庸提議,百里繹道:“不過是幾名禁衛再加一羣拖油瓶,殺過去。”
“殿下忘了嗎?茹曦和情花婆婆善毒,我們一不小心就會中了她們的毒,萬萬不可輕易現身。”
這麼久,他和百里繹都是在暗處活動,爲的便是不與茹曦和情花婆婆正面衝突。
那日押着百里雪,以爲有人質在手,卻還是中了情花婆婆的毒。
“你身上不是有避毒丸嗎?分給每人一粒,自然不會中毒。”
葉庸道:“我身上的藥只能避一般的毒,可情花婆婆所練的毒,又豈是一般的毒?”
百里繹想了想,沒有一意孤行,下令道:“回去。”
話音剛落,其他人剛轉過身,便有一股刺痛傳遍全身,那些殺手紛紛抱頭倒在地上,痛得原地打滾,哀嚎聲響遍竹林。
“怎麼回事?”葉庸大驚,突覺自己頭暈,暈過去之前,說,“公子,有毒。”
因百里繹沒有動,便沒有事,但凡動過的人都已經暈了過去。
竹林溪測,有禁衛在盯着這邊,一看所有殺手包括葉庸都已經倒下,便馬上過去稟報。
很快,百里彧便帶着衆人過來,百里繹冷眼看着衆人過來,卻沒有移動半步,因爲他知道,今日,不論他動與不動,都不可能出得了這片林子。
兩名禁衛拿着火把走在前面,茹曦和百里彧並肩而行,後面便跟着白朮和王后,再後面,便是禁衛擡着百里揚和百里雪,情花婆婆走最後面。
“百里彧,你也不過是運氣比我好點。”百里繹表情不甘,“若沒有她們師徒二人的幫忙,你以爲,你能夠得天下?”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百里繹,祁國的皇位本就是你的,是你自己斷送了自己。”茹曦一針見血的說。
百里繹突然想起了百里延駕崩之前跟他說的話,像是明白了。
只可惜,他那個時侯已經被勝利衝暈了頭腦,並沒有聽出百里延話中的意思,父皇給過他一次機會,可他卻沒有珍惜。
如今,再次成爲階下囚。
他不認爲自己還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那麼,就只能終其一生被囚禁,與其那樣生不如死的活着,還不如一死了之。
百里繹想着想着,便發瘋似的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百里彧,下輩子,我還會跟你鬥,到那時,我發誓,不會再輸。”
話罷,兩眼一瞪,一股鮮血從嘴角流出,接着豎起的脖子便軟軟的垂了下去。
百里繹從出生便被光圈所環繞,尊貴爲太子,可以說他的一生是平步青雲的,卻沒想到,他因爲猜忌善妒,不僅斷送了自己的前程,還丟了性命。
血濃於水,一脈而生,看到百里繹如此便死去,百里彧和百里揚都不好受。
百里雪更是嚇得愣愣的沒有反應。
先前還說着話,活生生的一個人,不過眨眼的功夫,便氣絕,一動不動。
百里繹一死,葉庸和其他殺手昏迷,百里彧便將這些人交由白朮處理,畢竟這是在倉夷國,他人手不夠,也沒關押犯人的地方。
白朮一個信號,白林很快便派了人過來。
此時,天已經快亮了,沒有看到白林,白朮問道:“我哥呢?”
“大王子他……”奉命前來的侍衛頓住,王后聽着也着急,問道:“怎麼了?”
“大王子他被百里繹下了毒,已經沒救了。”
“什麼?”王后聽後,雙腿站不住,靠在白朮身上。
雖然白林對她不忠不孝,可到底是她十月懷胎所生,即便他大錯特錯,她還是不希望他因此而死去。
想到情花婆婆之前解了她的毒,王后便跪在情花婆婆面前,“花婆婆,求求你救救我兒子,他還年輕,不應該這麼早死。”
有道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白林能將百里揚和百里雪救出來,也算是知錯了。
情花婆婆連忙將她扶起,說:“若是有救,我自當全力以赴,若是中毒太深的話,我也無能爲力,先回宮看看吧。”
其他人先隨王后回宮,白朮留下來處理葉庸等人的事情,將所有人都押入天牢後,回到王宮,所有人都在白林的宮殿。
中毒不過幾日,白林已經瘦了一大圈,平時在宮裡,衆人都不敢擡頭瞪他,自然不會發現他有什麼不一樣。
而今,王后如此近距離的看着他,看着他凹陷眼眶,哭道:“你爲何不聽母后的話。”
若是聽她的話,又豈會落得如此下場?
白林道:“母后,我知道錯了,可惜,已經晚了。”說着,看了一眼正在幫他施針的情花婆婆,又說,“前輩不必費神了,我自己身子自己清楚,我是活不了了。”
情花婆婆說:“這些針可以緩解你的疼痛,讓你在活着的時侯不至於那麼痛苦的,百里繹所下的毒是一種罕見的奇毒,這種毒一但服下,便會腐蝕人的內臟,一日不服解藥,便會五臟六腑受損,兩日不服,五臟六腑便已廢,神仙難救。”
王后聞言,自是痛苦萬分,白朮心裡也難受。
三日後,白林便內臟皆損而死,白朮爲其料理後事,將其以王爺之禮厚葬王陵。
一場戰禍,因爲百里繹和白林的死而終止。
白朮繼承王位,成爲倉夷國的國王。
半月後,百里揚和百里雪的傷基本已經痊癒,可以自行行走。
在這半月的時間裡,白朮對百里雪照顧有加,王后看在眼中,自然明白年輕人的心思,便主動提出,與祁國聯姻。
倉夷國和祁國相臨,兩國聯姻是天大的喜事,百里彧在詢問百里雪意見後,便答應了王后的提議。
百里揚自然希望妹妹能夠幸福。與白朮相知多年,將百里雪交給白朮,他也放心。
此次聯姻,打破傳統,並沒有按照以往的風俗,千里迢迢去迎親。
百里雪直接呆在倉夷國,百里彧一道口諭回京,嫁妝送到之日,便是白朮與百里雪成親之時。
隨嫁妝隊伍一同前來的,還有妍妃和玉湘,自己的女兒出嫁,妍妃自是要到場,玉湘前來,則是代表太皇太后和太后等人來的。
嫁妝運到已是一月後。
妍妃自謀反失敗後便瘋了,這一路而來,也是瘋瘋顛顛的,玉湘沒少操心。
百里彧和白朮等人在城門迎接,玉湘和妍妃從車上下來時,便受到了倉夷國特別歡迎,百姓自編舞蹈,圍着城門兩邊起舞,敲籮打鼓,喜慶熱鬧。
這樣的場景似乎嚇着了妍妃,她縮着不肯往前走,玉湘硬抓着她,不讓她亂跑,走了許久才走到百里彧等人的面前。
正想行禮,便被百里彧攔住,“姑姑一路勞累,就不必多禮了。”
白朮笑道:“請!”
女眷都呆在王宮門口迎接,百里雪遠遠便看到了妍妃的身影,這麼多月不見,自是想念,又從百里揚口中得知妍妃已瘋,很是難過。
妍妃起初是瘋顛的,這裡望一下那裡看一下,就和一個大小孩沒什麼兩樣。
可當她看到站在王宮門口的百里雪時,目光瞬間凝住,呆呆的望着沒有反應。
玉湘推了她好幾下,她才伸手指着前面,大聲道:“那是……那是雪兒?”
玉湘不明白她爲何突然說話,點頭回道:“是雪兒,你的女兒。”
“雪兒還活着,雪兒沒死。”妍妃抓住玉湘的手,高興得手舞足蹈。
玉湘捉磨着,難不成,妍妃的瘋病在看到百里雪時就突然好了?
轎一落地,妍妃便跑下去,百里雪見母妃跑過來,便迎上去,母女二人抱在一起。
自妍妃瘋後,便沒有哭過,如今,抱着百里雪一頓大哭,百里揚走過去,喊道:“母妃。”
妍妃擡頭,看着百里揚,哭笑道:“揚兒,你也活着,真是太好了。”
聽着這話,百里揚驚喜,“母妃,你好了?”
妍妃點頭,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她都記得很清楚,之前之所以瘋,是因爲受到了太大的刺激,親人離世,自己也落得打入冷宮的下場。
而今,看到自己的女兒和兒子都還活着,還活得很好,她便如夢初醒過來。
她是被百里延打入冷宮的,而今是百里彧當皇帝,那麼,讓她出冷宮與兒女團聚的,必定是百里彧。
想着,便跪在百里彧面前,“多謝皇上開恩,讓我得以與兒女相聚,大恩大德無以爲報,請受我一拜。”
百里彧將妍妃扶起,說:“這一切都歸功於三哥的孝心,朕不過是順水推舟賣三哥一個人情。”
百里彧如此說,不過是不想讓妍妃覺得欠他人情,事情已經平息,有道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妍妃也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百里雪和白朮的婚禮到兩國百姓的祝福,兩國同慶。
婚宴持續了整整三日。
白朮下旨開倉放糧,減免百姓三年賦稅。
婚禮結束後,衆人便要返回祁國。
妍妃抱着百里雪很是不捨,白朮便承諾,每年都會帶百里雪回祁國探親,妍妃這才破涕爲笑,登上回國的馬車。
與來時一樣,玉湘和妍妃同坐一車,來時,玉湘一個人無聊,回去時,和妍妃有說有笑,以前兩人不合,如今倒是親近了許多。
百里揚騎馬走在前面,百里彧和茹曦同乘一車,情花婆婆則騎馬走在茹曦所乘馬車一旁,若她沒有估算錯的話,茹曦體內的毒會在十二個時辰之內發作。
到時侯,若她不在一旁,必定會痛苦不堪。
車內,茹曦靠在百里彧胸前,靜靜的沒有說話,但是,只要百里彧稍稍一動,她便又往後靠了靠,惹得百里彧笑道:“以前可沒覺得你這麼粘人。”
“你不喜歡嗎?”茹曦扭頭問道。
以前,她和他之間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如今,她是生是死都是個未知數,倘若真的只有一年的生命,那她只想這麼靜靜的呆在他的身邊,不離不棄。
“只要你在我身邊,我都高興。”百里彧發自肺腑,捧着茹曦的臉說,“曦兒,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好!”茹曦笑着點頭。
車外陽光刺眼,車內暖洋洋的,茹曦話音剛落,胸口便是一陣抽痛,緊接着頭痛。
茹曦極力忍着,直到一股氣流從胸腔直竄喉嚨,她才忍不住咳嗽出來,這一咳,咳出一口黑血。
“曦兒,你怎麼了?”百里彧見狀,嚇得臉色蒼白,連忙喊道,“情花婆婆。”
百里彧着急的聲音讓情花婆婆知道茹曦的毒已經發作,顧不得其他,從車窗竄入,立即封住了茹曦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