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爲有那一盞風燈在黑夜中招搖,昏黃的,彷彿奈何橋般孟婆的召喚,像是擺渡者帶領孤魂登上彼岸的那艘船上的燈光。
林南星的無名醫館纔是獨一無二的!
她憑藉這個讓人知道,她可以一手毒藥一手利器,把所有來找茬挑事的都送上歸途。
嫺雅地吃着秦伯做的飯,林南星撥弄撥弄碗裡的菜餚:“今天不掛了,我需要休息一下。從明天開始。”
第二天無名醫館再打開門時,門口卻排了不短的隊伍。
皇榜已經貼出,人人都知道姚記藥鋪包攬的龍頭位置終於易主。
這個在開業那天,憑藉一己之力,沒讓人摘掉自己牌匾的少女,又憑藉着自己的力量站在了風頭浪尖!
林南星換了一身素色的衣裙,仍然是女醫的打扮,臉上不施粉黛,清透白皙得好似冰雪做成的人。
病人們聽說了無名醫館的大名,都想來試試她的醫術。也有人想見見傳說中的女大夫究竟長成了什麼樣子。
他們沒有失望,傳說中的女醫到底漂亮得不可方物。
但是那種美又不會引起人的邪念,乾乾淨淨的,好像天上的仙女,是用來仰視膜拜的。
親自推開了最後一扇門。林南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開始醫治病人。
大多數的時間,她只是悠然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憑藉自己出色的眼光,問聞問切,不需要最後一步,就可以知道病人生的是什麼病。
林南星以娟秀的小字在紙上寫下方子開出藥材,讓林多抓藥。
醫治了沒有幾個病人,外面排着的隊伍忽然引起了一陣陣的騷動。
林南星皺眉:“林多,去看看。”
“恩。”他放下手中的藥材,從隊伍旁邊的縫隙處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回來了。林南星正低頭寫字開方子,寫了最後一筆才擡頭:“怎麼了?”
“一頂轎子停在了外面,有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在清人。”
林多照實說了,沒有林南星的指示他不敢隨便去攆人。
“唔。”她把方子遞給了林多:“你先抓藥。”
姚宛如就這麼按捺不住?纔開業了一上午就找上門來,看來是活的不耐煩了。相府的人爲什麼就不能長點教訓呢。
她起身,正打算從診桌後面繞出來。門外的人已經進來了。
幾個侍衛推開了面前排隊的人,林南星的桃花眸瞬間陰暗的下來:“醫館之內,誰允許你如此放肆!”
她的聲音不大,卻隱隱含着不怒自威的力量!
侍衛沒來由的被她罵得一頓,頓時停了下來。
這麼一個愣神的功夫,身後的人撥開了他們走了進來。映入眼簾的是和煦的笑意,長身玉立,身材很完美,頭髮一絲不苟地束了起來。一柄摺扇招搖,好像是濁世佳公子一般。
林南星的眸子眯了一眯,緩慢開口:“太子怎麼有空光臨小小醫館?”
竟然不是姚宛如在搞鬼,記憶裡司徒越跟相府沒什麼聯繫,跟三皇子也是競爭對手,沒有必要找她的麻煩,現在登門是幾個意思?
司徒越已經好久沒有見到林南星了,見面的時候還是有一剎那的失神。暗暗在心裡驚歎,爲什麼每次見面,這個小女人都更加好看了!
嘴上卻雲淡風輕:“來了醫館當然是看病了。”
旁邊等待開藥的人嚇的腿一直髮抖,不敢挪動腳步。林南星安撫道:“林多抓完藥你就可以
走。”她淡漠的眼眸瞟了一眼司徒越:“太子身份尊貴,不會與你爲難的。太子是吧?”
司徒越收起摺扇,用扇子蹭蹭鼻子尖:“林姑娘一口一個太子,我聽的不習慣,叫司徒越就好。”
林南星不卑不亢:“豈敢。”
那人拎着自己抓了的藥,跟司徒越招呼都沒打,甚至看都沒敢看上一眼,一溜煙跑掉了!
林南星看了一眼那人逃走的方向:“鄉下小民,太子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怎麼會?”他那張貴公子的外皮在外面的時候總是穿得滴水不漏,面容上始終掛着和暖的笑意:“林姑娘,我此來確實是治病的。”
他不再強調,林南星也看出來了。
雖然從外表上看起來,人跟以前一樣,實則額頭泛着青烏色,腳步虛浮無力,有點內力被掏空的跡象。
“太子說笑。小地方只能給窮人看病。太子這樣的身份可以去找御醫的,又何必來找我。”林南星的話聽起來句句謙卑,實際上卻句句是攆他走的意思,司徒越怎麼可能聽不明白。
可他偏偏假裝聽不明白,摸摸自己高挺的鼻樑,線條好看的脣抿了起來:“林姑娘如今已經是醫藥界的龍頭,怎麼能說是小地方。倒是我身上的病症,太醫可能看不明白,還得姑娘給看看。”
林南星推脫不過,司徒越在這裡一直坐着只能耽誤自己的聲音,不如快點結束,便點頭:“好吧,我看看。”
司徒越屏退左右,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林南星在他的手腕上覆蓋了一層極爲薄的絲帕,手才點在上面。
斂眸細細感受,竟然發現他脈象虛浮無力,隱隱已經是將死的徵兆!忽然想起蘇辭寒說的話來,那個別院裡面是一個有病的主子帶着一羣有病的小弟。
這麼說來,司徒越這個病症很久了。
他纔會下那麼大血本去尋訪名醫,收到自己的別院中去。想不到有朝一日進去了個混世魔王,不僅沒有兩個大夫,剩下的一個跟着逃走了!
一個太子,得了這麼深重的病,難道皇上皇后都不知道?需要他自己建立了別院來維持生命。
林南星鬆開了他的脈搏。
司徒越的面容上仍然掛着和煦的笑容:“林姑娘有辦法治嗎?”
那笑容不知怎麼地,在林南星的眼裡帶上了幾分苦澀,他回到別院的那個夜晚,一言不發地靠着花園喝悶酒,那個人纔是真實的司徒越吧。
“可以。”她站起身來:“但是需要長期的治療。”
司徒越聞言便知她確實可以治自己的病,當初蘇辭寒也是這麼跟他講的:“那便謝過林姑娘了。”
“不用謝我。開了醫館,治病救人就是大夫的本分。”林南星迴身找尋幾味藥材:“醜話說在前頭,我不會去太子府邸幫你醫治,只能你到我的醫館來。”
“當然可以。”他笑了一下,又低聲呢喃:“治病救人是大夫的本分嗎?那麼殺一人呢?”
“是我的本分。”林南星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冷酷得如同冰雪,聽得人心裡涼涼的。
她把親自抓好的藥材放到一個紙包裡,放在了司徒越的面前:“這些先拿回去,三碗水煎成一碗。明天再來,我現在手裡的藥不全,還缺了一味。”
司徒越叫人過來拿起了藥,也不多廢話:“林姑娘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我說,一些珍貴的藥材太子府還是出的起的。”
她當然知道他出的起,
他家裡那個藥房裡面裝滿了珍貴的藥材,都保存的很好,那根本是個人造的寶庫!價錢不可估量。
“診金。”林南星伸手,毫不留情。
司徒越一愣,沒想到她要錢要的如此大方:“不知道林姑娘的診金是多少呢?”
“憑人而論。太子嘛。怎麼也得一錠金子。”林南星面不改色心不跳!遇上大財主送上門了,此時不宰更待何時!
司徒越旁邊的侍衛看不過眼,哼了一聲:“什麼醫術膽敢要一錠金子!主子,我見這個女人是不識擡舉!看我好好教訓教訓他。”
“你知道什麼!”司徒越忽然厲色呵斥,嚇得身後的侍衛立刻閉嘴。“林姑娘出身相府,曾跟我三弟有過婚約,是你這種人罵的?”
侍衛嚇得面如土色!
原來這個人就是曾經鬧得滿城風雨的相府二小姐!
司徒越嫌這個侍衛在林南星面前丟了臉,咳嗽了一聲:“其他人還愣着做什麼,還不給我拖下去!”
“慢。”林南星走過去,桃花眸裡滿是不屑:“我跟相府早已斷絕了聯繫,不是什麼相府二小姐。跟三皇子司徒凌雲也早已解除了婚約,從此各自婚娶互不相干。太子沒必要把他們的頭銜安在我的身上。”
她這一路走來,做討厭的便是別人口口聲聲說她的相府二小姐。
什麼二小姐?所有人含在嘴裡沒說出口的是相府唯一的庶出女兒!
寧爲雞頭不爲鳳尾!何況誰是雞誰是鳳還不一定呢。
司徒越淡笑:“林姑娘說的話,我記住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侍衛的胸前的鎧甲上,桃花眸裡深遠可怖:“你聽好了,我的醫術值一錠金子。”
侍衛面對她那雙可怕的眼眸,一時不知道怎麼辦,只能愣在當場。
她收回自己纖細潔白的手指,仿若無事:“太子交了診金就可以走了,我需要點時間來找最後那味藥材。”
侍衛覺得被她點中的地方怪怪的,一低頭,竟然看到鎧甲上被戳出了一凹痕!
如果自己沒穿鎧甲,剛剛那一指頭點在了自己的胸口!恐怕自己胸前的幾根肋骨早就斷了。
後怕得出了一身冷汗。
司徒越招手,身邊的人恭恭敬敬送上了一錠金子在林南星的桌子上。
他起身告別:“那麼,林姑娘,我們明天這個時間見。”
見林南星隨意的點頭表示應了,司徒越帶領着自己的人離開了無名醫館。
林南星拿起那錠金子,隨意地扔進了錢匣子中,秀美微微蹙起,司徒越到底得的是什麼病症,底子幾乎都虧空了,看起來好像房事過度導致的。
可是他只有一個太子妃,從沒聽說在外面隨意找女人。司徒越的那個性格,隱忍不發,也絕對不是會在外面隨意找女人的人。
那就只能有一個結論了……在打架的時候中了什麼江湖上的招數。所以纔不敢跟皇上皇后說,只能靠着藥石之法吊着自己的命。
怪不得他的藥房裡有那麼多珍寶級別的人蔘!
那些寶物在延續着他的生命!
她回到房間找缺的一味藥材,思忖着下次找機會問問蘇辭寒,或許他知道司徒越的病症到底是怎麼回事。
翻找着藥材,林南星忽然注意到房間裡面的東西被人動過了!
秦伯和林多未經允許,從來不進她的房間,那麼……
身後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