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得知客人已到,便匆匆了結手中的工作,趕到客房,遠遠便聽見二人的笑聲,那笑聲一個甜美,一個歡暢,就連他也不禁好奇,究竟何事可以讓人如此開懷,九兒在前帶着路,兩人走到院門前,只見那兩個身影站在院中。
藍衫人瀟灑中透着柔美,褐衫人俊美中帶着可愛。兩人勾肩搭背,身材相仿,個頭相差無幾,幾乎一樣的笑容,彷彿兩人是親人,更像是情人。
兩人的新形象讓連雲和九兒大吃一驚,果然人不可貌相。
九兒見主人盯着他們,心生嫉妒,沒想到這兩人都比自己好看。怒氣衝衝走向前,大聲道:“你們笑夠了沒?”
兩人被九兒這一喊,才發現原來連雲來了。這才分開站在院中,張世懷興奮地揮着手:“連公子連公子!謝謝你的新衣服。”
張玄微微一頷首,形如翩翩公子,擡手輕撫張世懷的頭,刻意降低聲音,笑道:“世懷像個孩子,讓連……公子取笑了。”還從沒叫人公子,這稱呼讓張玄覺得怪異。
連雲驚訝於張玄的優雅舉止,沒想到山野村夫也有這樣的教養,中性的聲音也很悅耳,看着他們親暱的舉動,難道他們真是一對?只是這身形上並不像啊。
張玄見連雲站在對面發傻,眼神變得怪異,他不會也以爲他們是一對?也難怪連雲會有這反映,這年代亂地很。罷了,懶得解釋。
張世懷眨巴着眼睛,問道:“連師傅你怎麼了?我跟師父的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連雲被張世懷這一提醒,頓覺失態,尷尬地輕咳兩聲,一時找不到話題,見兩人都穿着僕人準備的新衣服,便隨口問道:“這衣服二位可喜歡?”
這種有點曖昧的氣氛讓張玄想笑,努力保持翩翩公子的神態,忍笑點頭,發現逗逗連雲很有趣,而張世懷自是大喊着:“喜歡!”
張玄接口道:“多謝連公子,我們現在正打算上街。”
迷失在張玄溫柔的笑中,連雲木吶地點着頭,狐疑着:這青年怎會如此秀美?
張世懷笑着拉着張玄,在前引路,就這樣,兩人繞過發呆的連雲走出門,彷彿這裡就是他們家。只聽張世懷樂道:“師父還沒來過京城,您要去哪兒?世懷帶路!“
張玄:“恩,就先去看看我的傑作吧……”
張世懷:“好!師父你怎麼不走了?”
張玄:“等等,我去問連少要點東西……”
聲音傳到連雲耳中,連少……叫上去真好聽。發呆間,張玄已在他眼前,眯眼笑着,攤開右掌道:“錢!”
連雲愣愣地將腰中的銀子掏出,身邊的九兒急道:“少爺!你怎麼還給他們錢!”
連雲清醒過來,而面前的人卻並沒絲毫羞怯,依舊攤着手掌,不知爲何,他覺得這個張玄肯用他的錢是自己的榮幸,笑道:“那你欠我一個人情。”
“明白!”張玄接過銀子,飄然而去,只留下一陣餘香。
兩人離開大宅,站在門前的街道上,張世懷忍不住道:“連公子對師父真好!”
“當然!”張玄笑着,“他與我有緣,以後你就知道了。現在往哪兒走?”
張世懷手一指,兩人朝那片災難區前進。
八天,離那件災難整整八天,可京城卻依舊死氣沉沉。即使當今聖上已經下了“罪己昭”,表示要“痛加省修”,還撥出黃金萬兩救濟災民,可京城依舊沒有回到過去的繁華。
白天是工匠修整街道和房屋,晚上,京城就成了一座死城。造成這種局面,全是昨晚的那次百鬼夜行。
昨晚,正是那次時間的頭七,接下去還有二七,三七……這讓京城的人們,如何安心生活?凡是站在京城前的法師,都能感覺到籠罩在京城上空異常濃重的黑氣。
“阿嚏!”張世懷打着哆嗦,蹲在一間受到光球事件牽連的酒店旁,“師父,我好冷?”
張玄笑了:“現在我將釋放你部分靈力,但釋放你的靈力,並不代表你就會開竅,記住,開竅要靠你自己,能不能成爲張家傳人也在於你自己!”
張世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這也是張玄所擔心的。張世懷被封印了十多年,在封印的情況下,無法開竅,不開竅的張家人,不能算真正的張家傳人,充其量是個普通的法師,而對於神族家譜更是一無所知,因此,歷代張家傳人都會經歷一個開竅的過程。
年紀越小,越容易開竅,現下張世懷已是十六,即將成人,若成人後,開竅就越發不易,看來要想個主意,讓他開竅。開竅的方法就是,其本人有強烈需要張家力量的意願!
一掌打在張世懷額間,淡化封印,一層靈光漸漸在張世懷身周出現。張玄問道:“現在你可有感覺?”
張世懷閉上眼睛,臉皺成一團,隨即睜眼道:“沒有……就是暖和點……”
這早在張玄預料之內,她緩緩說道:“這就行了,明天開始傳授武功!”
“啊?”張世懷嘴歪向一邊。
張玄看着那還沒修復完畢的溝壑,心被緊緊揪着,沒想到會給這個世界帶來這麼大的災難,呵,不過神倒方便,一下子了結了大批人的因果。其實世人稱這次事件是神罰,一點都沒錯。
兩人再次沿着溝壑前行,兩旁是損壞的屋子和綠化,現在正有不少工匠忙着修復。
而這兩人的出現,也給死寂的京城帶來了一點生氣,之前就沒有英俊的青少年敢在街上露面,那次事件後,街上的人就更少。因此,今日陽光下,卻有一翩翩公子和美貌少年,倒引得不少人駐足觀瞧。
張玄和張世懷旁若無人地走着,或者,確切地說,他們根本沒發現他們此刻已成爲街上的亮點,而是自顧自地走着,一個擰眉觀瞧,一個想着今晚吃什麼。
就在這時,一個老翁突然大叫起來:“鬼啊!鬼啊——”
這一聲喊叫,頓時引起一片尖叫,此刻的京城,人人都膽戰心驚,一聽有人喊鬼,都嚇得四散逃竄。
張世懷看着慌亂的人羣,笑道:“鬼不是本來就在嗎?他們怕什麼?”
張玄解釋道:“正因爲看不見,纔會讓人害怕。”隨即望向那名老翁,卻發現那老翁顫抖不止,手還指着張玄:“鬼!鬼~”
張玄一愣,緩緩上前,那老翁卻嚇得跌倒在地,驚懼地望着張玄,口中還不停地喊着:“鬼……鬼……”
張玄動作放緩,溫柔地笑道:“老人家您認錯了吧,我好端端一個活人,怎是鬼?”
“你是人?”老翁觸摸着張玄地上的影子,輕喃着,“有影子,有影子,不是鬼……”轉眼望向張玄,“可是……太像了,您長得太像柳清飛少爺了。”
“柳清飛?”張玄將老翁扶起,隨口問道,“你叫我鬼,莫非柳少爺已死?”說不定就是自己前世。
老翁重重嘆了口氣:“哎……是啊,我家少爺可是個好人哪,可惜他……他……”說到此處,老翁忍不住落下眼淚,“他重病不治而死……爲什麼好人總是早死?嗚……”老翁說着說着嗚咽起來。
張世懷皺着眉,覺得這老頭挺可憐,幫老頭順着背,勸道:“老伯,人死已矣,您請節哀順變。”
“可是……我看見這位公子……我就忍不住想起我家公子,都怪我啊,要不是我帶着公子下江南,我家公子也不會認識那個席公子,都怪我啊……”老翁捶胸頓足,似乎很是自責。
老頭的哭泣引來路人觀瞧,張玄覺得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和張世懷攙着老翁進入一家小酒館,上了一壺酒,爲老翁解愁。
“老人家,到底怎麼回事?您爲何如此自責?”張玄爲老翁倒上一杯酒。
老翁眼前是和柳清飛一模一樣的張玄,話匣子當即打開,將心中的愁苦全部倒出:“柳家做的是小本生意,柳清飛少爺其實是柳家最小的少爺,一年前,少爺想出去遊玩,老奴我便提議下江南。在杭州遊湖時,少爺結識了席家的席風少爺,兩人一見如故,成了知交,哪知,席風少爺對我家少爺不是朋友之誼,而是……”老翁說到此處,面有難色。
張玄笑道:“我明白,老人家請繼續。”
“到底什麼?我怎麼不明白?”張世懷在一旁插嘴道,卻被張玄一個瞪眼嚇回。
老翁飲下杯中酒,繼續道:“席家是開錢莊的,江南首富,就連當今聖上都欽賜他們爲御用錢莊,誰人敢動?他們非但不承認是席混蛋染指我家少爺,反而說我家少爺勾引席混蛋!少爺一氣之下,回了京城,最後抑鬱成疾……”老翁再次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到底說什麼?完全聽不懂……”張世懷縮在一邊小聲嘀咕着。
但張玄聽懂了,一股怒氣由然而生,自己的前世居然被人負了,寡情薄倖的東西!就算那個席風或許不是出自本意要拋棄柳清飛,就算柳清飛不是自己的前世,但他畢竟和自己長得一樣,憑這點,她張玄一定要替柳清飛討回公道。
於是道:“老人家彆氣了,你不是說我和你家少爺長得一樣嗎?我正好要下江南,我幫你到出氣,我問你,他們知道柳清飛死了沒?”
“知道!”老翁立刻止住哭泣,感激地望着張玄。
張玄陰沉一笑:“那就更容易了,總之我會把這個席家鬧地底朝天!”
張世懷一哆嗦,從沒見過師父有這樣陰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