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行駛的千萬跑車風馳電掣一般的駛入聖保羅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楚亦歌揮手下車。他一身手工剪裁的高級西裝,隨意的帶着墨綠色的眼鏡。一米八九的身高讓他看起來像是從T臺上走下來的模特,所到之處無一不是焦點。
可是那些被楚亦歌迷的七葷八素的人他卻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是憑藉着記憶尋找着跟照片裡類似的病房。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肯定是這裡最豪華的VIP病房。而且,不單單是有錢就可以享受的。準確的說,那間病房肯定是爲聖保羅醫院的股東準備的。所以無論從擺設還是佈局來看,都是一等一的精品。
憑着這條線索,楚亦歌很快就找到了照片裡的病房。
走到門口楚亦歌卻並沒有急於開門走進去,而是站在玻璃窗外面看了看,確定裡面除了一個剛剛醒來正乖巧十足的看着故事書的小男孩兒之外,才優雅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叔叔,你找誰?”
楚亦歌剛剛推開門,小男孩兒就飛快的擡起頭。看到霸氣又陰戾的楚亦歌不僅不害怕,反而笑嘻嘻的主動打招呼。而楚亦歌也不知道怎麼了,在看到小男孩兒的時候竟然從心底發出一陣陣的暖意,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對小男孩兒親近。
“我是來找你的。”
“叔叔是來找仔仔的呀。可是叔叔,仔仔好像不認識你。”
顧晨一陣歡天喜地的驚呼之後,忽然又一臉疑惑的用戒備的目光看着楚亦歌。小小的臉或許是因爲生病的緣故,格外的蒼白。儘管如此,卻難掩顧晨身上的靈動和活潑。
“我……”
“哦,我知道了。叔叔你肯定是小姨的朋友,因爲小姨工作很忙所以就讓叔叔你來陪仔仔。嗯,一定是這樣的。”
楚亦歌正準備開口,可是顧晨忽然又笑眯眯的用自以爲是的語氣得意洋洋的說了他猜測的帥氣叔叔和小姨的關係。原本楚亦歌是打算反駁的,可是看着顧晨興奮的小臉,忽然又把到了嘴邊的話給生生的嚥了下去。
“叔叔,我叫顧晨,小姨和子安叔叔都叫我仔仔。我今年四歲了,原本是在讀幼兒園呢。可是後來不小心就生病了,小姨說等仔仔病好之後就帶着仔仔去遊樂場。叔叔,我好想去遊樂場。可是小姨說仔仔的病不能到外面去,其實仔仔好想好想跟其他小朋友一樣在外面玩兒。可是仔仔不想讓小姨擔心,小姨爲了仔仔胳膊都斷了呢。”
小小的顧晨竟然一點都不害怕楚亦歌是陌生人,就這麼噼裡啪啦的把自己連蘇子安都不願意說的心事告訴給楚亦歌。甚至連他小小的腦袋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會把所有的想法都告訴這個看起來有些兇巴巴的叔叔。
原本打算證實陳凌然照片上的內容就走的楚亦歌,聽到顧晨用無比羨慕的語氣說着好想出去玩兒,乖巧懂事的替顧小柒着想之後竟然留了下來。一向都不怎麼喜歡小孩子的楚亦歌竟然破天荒的安靜的聽着顧晨細細地說着顧小柒和自己的事情,聽着聽着竟覺得心頭一陣陣的溫暖。忽然之間他有些明白爲什麼顧小柒會讓自己那麼喜歡了。
因爲她和顧晨身上都有一種積極向上的,爲了對方甘願犧牲的精神。而那些,卻是自小在各種訓練環境中成長起來的楚亦歌所缺少的。
“小姨有沒有說仔仔的病什麼時候能好?”
顧晨說了一大堆興許是累了,於是便乖乖的閉上嘴巴。一雙大眼眨巴眨巴的盯着楚亦歌,一副輪到他開口了的樣子。楚亦歌一直沒有跟小孩子相處過,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和顧晨相處。爲難之下,只好胡亂的問了一句他的病情。誰知道楚亦歌的話剛剛說出口,小傢伙就一副悶悶不樂的摸樣垂着小腦袋。頓時之間,病房裡的氣氛古怪又詭異。
“我睡着的時候聽到小姨偷偷打電話,她說醫院沒有適合我的骨髓。還說我的血型很特別,所以很棘手。叔叔,你說仔仔會死嗎?”
顧晨的語氣十足的低落,說到最後竟然問楚亦歌他會不會死。那一刻楚亦歌心裡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兒,怔怔的看着顧晨有些害怕又有些疑惑的小臉,竟然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面對上百隻槍,幾十個全副武裝傭兵的圍攻都沒有眨過眼睛的楚亦歌,忽然被一個四歲的小男孩兒給問的啞口無言。胸口的位置不斷的傳來悶悶的感覺,那叫做難過。
“放心吧,仔仔肯定不會有事的。仔仔還這麼小,上帝不會忍心帶走你的。”
聽到自己開口說出的如此柔軟的語氣,楚亦歌自己也嚇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竟然會陪着一個陌生的小孩子聊天,還用這種從未有過的溫柔的語調哄他安慰他。
“真的嗎叔叔?上帝是不是真的不忍心帶走仔仔?”
聽到楚亦歌的話,顧晨原本拉鬆着的小腦袋忽然擡了起來。小臉上更是掛着興奮的笑,就連眼眸都因爲興奮而光芒四射。這樣的顧晨,忽然讓楚亦歌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總覺得眼前的小人在哪裡見過,可是搜遍記憶卻發現他確實不認識他。
“叔叔不會騙人的,仔仔肯定會好起來的。”
“那……我們拉鉤。”
顧晨一邊興致勃勃的說着,一邊伸出自己的小手放在半空中。楚亦歌怔愣了一下,竟然也緩緩的伸出手,做了二十七年來他做過的最幼稚的事情。跟一個小孩子拉鉤,這件事若是被jake和吳崇光知道了,肯定會笑掉大牙的。
“叔叔,我小姨上班辛苦嗎?”
“呃,你小姨很辛苦的。”
小孩子本來就是想起什麼是什麼,剛剛那一陣擔憂生死的問題解決之後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小姨。心想既然眼前的叔叔跟他小姨認識,那麼一定會知道很多他小姨的事情。於是顧晨便開口問了起來,儼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摸樣。
“怎麼,沒有見你媽媽?”
“小姨說我媽媽生了我之後就死掉了,所以她現在在哪裡我也不知道。可是叔叔,死掉是什麼意思?”
顧晨滿不在乎的說着,到後面還一臉天真的看着楚亦歌把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他是真的不知道死掉是什麼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跟幼稚園的時候小朋友家的貓咪一樣。他記得小朋友家的貓咪就是死掉了,所以後來才一直找不到了。
看着顧晨天真無邪的摸樣,楚亦歌忽然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接二連三的在一個小孩子面前啞口無言,這讓他覺得莫名的恐慌。
“小姨說死掉就是再也不回來了,不過沒關係。仔仔從小就跟小姨在一起,只要小姨不死掉就好。”
顧晨說完還嘻嘻笑了幾聲,在他的認知里根本就沒有媽媽這個概念,所以死掉沒死掉對他來說也一點關係都沒有。只要小姨還在,他就會覺得很快樂很幸福。
“那,仔仔的爸爸呢?”
“咦,叔叔你是我小姨的朋友,怎麼不去問小姨呢?”
楚亦歌原本還打算從顧晨身上了解更多,可是誰知道顧晨竟然忽然人小鬼大起來。面對楚亦歌的問題不僅不回答,還學着大人的語氣來質問他。頓時之間楚亦歌覺得顧晨那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和有意無意散發出來的那種霸氣,讓他很吃不消。天底下那有這樣的小孩子,簡直跟個大人似的。
“可是叔叔問的是仔仔的事情,不是小姨的事情。”
如果不是眼前的一切是再真實不過的事實,楚亦歌真懷疑自己是在做一場噩夢。他堂堂楚氏集團的總裁竟然無賴到跟一個小孩子玩兒文字遊戲,仗着自己是大人就胡作非爲。可是說實話,他一點愧疚的意思都沒有呢。
“叔叔說的對哦,可是仔仔沒有爸爸。仔仔也不知道爸爸在哪裡,叔叔你見過我爸爸嗎?”
楚亦歌聽到顧晨的話差一點哭笑不得,這孩子怎麼這個時候又這麼幼稚了。連他小姨都說了他沒有爸爸,自己這個做朋友的又怎麼可能會見過顧晨的爸爸。不過楚亦歌卻並沒有把心裡想的說出來,只是神秘兮兮的看着顧晨。
“其實仔仔是有爸爸的,而且等到仔仔你堅強的像個男子漢一樣學會保護小姨的時候,仔仔的爸爸就會出現了。”
楚亦歌看着顧晨信誓旦旦的說着,也許是他說的太過於真誠。顧晨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之後忽然興奮的笑了起來,嘴裡不停的喊着他要當男子漢,要當堅強的男子漢。
“叔叔,等到仔仔的爸爸出現以後,我讓他誇獎叔叔。都是叔叔想的好辦法,我爸爸纔會出現的。”
顧晨忽然一臉崇拜的看着楚亦歌,賊亮的大眼睛裡寫滿了信任和依賴。那種軟軟的,像是小動物一樣的眼神,忽然讓楚亦歌的心底也柔軟成一片。到了現在,他儼然已經忘記了自己此行的所有目的。
一大一小兩個人在病房裡鬧了很久,纔在顧晨終於累了睡着之後,楚亦歌才起身離開。
好巧不巧的,竟然在醫院的走廊裡碰到了蘇子安。兩個同樣優秀耀眼的男人,寸步不讓的狹路相逢。一時之間,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像是這個世界最耀眼的存在。不斷的吸收着所有人的視線,璀璨的一如漫天星辰。
兩個男人,一個溫潤如玉一個冷漠似冰。兩個人的眼底皆按潮涌動,四目相對之間似乎電光火石兵荒馬亂。楚亦歌和蘇子安沉默着對峙了許久,久到周圍的人都以爲他們之間會發生些什麼的時候。楚亦歌和蘇子安忽然同時移開視線,冷漠疏離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在走廊裡短暫的交錯之後,各自便回到了各自的軌道。
這一刻的風起雲涌,怕是隻有當事人才知曉。
“jake,替我調查一下聖保羅醫院一個叫做顧晨的白血病患者。查清楚他的血腥和需要的骨髓條件,然後聯絡世界各地的分部但凡有一點匹配的統統帶去化驗。”
“哎喲大哥,你什麼時候搞起慈善家了。我這個做弟弟的怎麼不知道呢,不過你也不至於勞師動衆的聯絡世界各地的分部吧?”
“不想變牛郎,就別那麼多廢話。”
楚亦歌說完就直接掛斷電話,若有所思的坐進車子裡點燃一根菸夾在食指和中指指尖卻未曾吸一口。清冷的眉眼緊緊地皺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顧小柒,我該拿什麼去面對你。
顧小柒,你身上還隱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顧小柒,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不讓我知道你的事情?
顧小柒,我該拿你怎麼辦纔好?
楚亦歌眯着眼睛不斷的想着,直到菸頭燙到了手指纔回過神來。看着車窗外亮起的萬家燈火,楚亦歌的胸口沒由來的一陣沉悶。發動車子,調轉車頭,藍色的蘭博基尼朝着六合杏園的方向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