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你要給我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小狐狸精,往死裡教訓!”
“童娜蘭你敢動她!容峰你敢動她!我跟你們沒完!”
寧程浩的嘶吼只能讓童娜蘭更憤恨,“寧程浩你這個沒良心的混蛋!你們給我打!給我使勁地打!”
牀邊的童語煙已經顧不得頭重腳輕,渾身痛楚,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起身,握住了牀頭的檯燈想要砸向那施暴的男人。可是,童娜蘭更快地上前狠狠一推,就讓她再次摔倒在牀。這還不夠,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童娜蘭擡起一腳作勢就要……
就在這一時刻,一道如閃電般的身影已然衝入房間,甚至根本來不及看清任何,那拳腳落處,那幾個壯實的男人竟就一一飛了出去,狠狠撞落在地,甚至口吐鮮血,完全爬不起來。
緊接着,又是一道黑影,如利劍一般,帶着極寒的冷風,已經一把卡住了童娜蘭的後頸,甩手便如扔稻草人般,扔到了一邊地板上。
童語煙看清了,所有人都看清了——那第一個衝進來的,是李卓。跟着的——東方焰。
剎那間,容峰的臉完全沒了血色。只剩下唯一的意識,就是更攥緊了匕首,抵着景佳琪,再向後退。那刀刃在景佳琪脖子上,劃出了更深刻的印跡。
被解救了的寧程浩踉蹌地連爬起身都艱難,可是,那目光盯着景佳琪,嘴裡還在不斷地說着:“琪兒……我帶你走。我這就離婚,我帶你走……”
摔倒在一邊的童娜蘭怎麼能咽的下這口氣,抓起一旁掉落的檯燈砸過去:“寧程浩你怎麼還有臉在我面前說這些話?你聽着!我已經叫你爸媽來了,他們馬上就來了,你有膽在他們面前把剛纔的話統統再說一遍!”
而就在童娜蘭話未落音之時,一陣手機鈴聲響起,童娜蘭接起來,正是寧遠。
“到酒店門口了?好,好,現在你們就上來頂層,親眼看看你們的好兒子,幹出的什麼事!”
那麼深刻的惶恐,就那麼毫無掩飾地劃過寧程浩的眸子。
那麼真切的絕望,一瞬間籠罩了他的面目,完全死灰。
“啊!”寧程浩發出扭曲的一聲嘶吼,就在那一刻,那最後一刻,如同一枚炮彈,從地上一彈而起,直撞向了已經退至窗邊的容峰。
這,所有人完全沒來得及有任何的反應。
包括容峰,他終於在反應上零點一秒的時候,整個身體,已經被撞出窗戶,玻璃跟着巨大的破碎聲,四分五裂。
而寧程浩自己,死死抱住了容峰,根本沒有要撤身的打算!完全沒有!
卻在兩具身體同時飛出窗外的最後一刻,他向後推了景佳琪一把——最後一絲相反的力量。
李卓反應上來,撲過去想要拉住什麼的時候,只來得及拽住了被推回來的景佳琪的一條胳膊。其它的,什麼也沒有了……
兩具身體,一道弧線,就那樣,消失在破碎的玻璃之間!
“啊!”這是童娜蘭歇斯底里的尖叫。
童語煙眼前一黑,腦海一片空白,人已經被東方焰緊
緊納入了胸口,更背過身去,擋住了那如血盆大口般的撕裂的窗。
“砰!”那是窗外傳來的悶重的巨響,數秒鐘後,驚叫嘈雜,已經猶如隔世般……虛無……
李卓會來,是童語煙知道的。事實上,在找容峰之前,她就做好了這樣的打算——如果覺得情況不太對,就用手機將自己的定位發過去給李卓。
那麼,以李卓的頭腦,勢必立刻會明白,並第一時間趕過來。
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出乎了自己的預料。
寧程浩的出現……童娜蘭的尾隨……
東方焰的到來……寧程浩的父母……
血淋淋的爭鬥……寧程浩決絕的,那道弧線……
童語煙猛地一個驚顫,陡然清醒。
才發覺,自己不知道怎麼,昏睡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似乎,是一間病房。
消毒水和各種藥品的氣味,是冰冷的,就好像周身冰冷的空氣一樣,讓她整個人也冷得好似墮入了極地,跟或許,還在夢裡,沒有醒來。
然,身旁的一個微動,還是那麼真實地傳來聲響,讓童語煙不得不擡頭看去。
自己似乎昏睡了很久,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進入了黑夜。
只有遠處一盞落地燈微弱的光,和連接身體的監控儀器發出的閃爍,能映照出那背光坐着的身影——東方焰。
一瞬間,童語煙完全清醒,可她看不清他的臉,卻感覺到了他的巍然不動,顯得那麼冰冷。
童語煙努力挪動挪動身體,想要表示自己醒來了,可他還是沒有動。
“東方焰……”她必須要開口,她需要感受到他的存在,她需要。
雖然身體的知覺還有些麻木不聽使喚,也努力伸出想要抓住他的什麼。
終於,他終於還是伸出了手掌,將她的手滿滿納入了掌心裡,用着些力氣,讓她麻木的手也得以清醒。
“東方焰……”爲什麼,她突然覺得有些怕,他這是,在生氣嗎?
剎那,童語煙心裡滿是委屈,連同滿滿的後怕,席捲而來,還有着痛得不能自已的難過,和快要撕裂自己的懊悔……這些,她想要說出口,可是,這樣的東方焰卻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直到呼吸也困難了,鼻端更是酸澀不已,大顆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東方焰卻俯下了頭,額頭緊緊靠在了他握着她的手掌上。
發抖……他在發抖……
不單這樣,他的手,他的額頭,冰冷刺骨。
“東方焰?”燈光太暗,童語煙是真的看不清他,可是,這樣的東方焰還是讓她心裡莫名地更痛了,直到,她終於想要忍不住問他的時候,這個男人,才終於兀自開了口。
“你還在……就好了。”
沙啞的,顫抖的……他哪裡是在生氣,他根本是在怕。
是的,東方焰,從來沒有如此地,感到“怕”過。
那種完全失控的恐懼感,他從來沒有過,從來沒有過!
就是那種,關於“失去”的恐懼。
童語煙忽然之間,就瞭解了。
所有的懊悔,都關於了他,不平穩的嗓音,又柔軟到極致,“我還在啊……焰,我好好的……我還在。”
也許是黑暗釋放了堅硬的外殼,東方焰仍舊微微顫抖着,一點一點,吻上掌心裡她的手,在每一個關節上落下的吻,都顯得凌亂而細緻,直到最後,終於終於,長長吐出一口氣,“我的煙兒……你早晚,會要了我的命的。”
一行淚終是忍不住滑落下眼角,童語煙心裡堵得難受極了,“東方焰……抱我……”
不需要再多語言,他就那樣擡身靠近,將她的身體滿滿地,緊緊地抱入了懷裡。此刻需要的,就是這樣,彼此去感覺彼此的存在,真真切切的存在,就這樣,似乎就夠了。
寧程浩死了。
容峰也死了。
直到落地的那一刻,寧程浩還死死扼着容峰的身體,兩個人重重地摔在酒店門口那本就不大的空地上。
沒有任何搶救的機會,當場就沒了。
而那道弧線的墜落,正發生在寧遠和張楠趕到酒店門口的同時。
眼睜睜看清了一切,張楠便暈倒了。
童娜蘭瘋傻了一般,嚎啕大哭,驚聲尖叫,久到警車、救護車都趕到,容家的車將她接走,她還沒有停下來。
童語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到醫院的,似乎那時候就昏迷了,或者沒有,但,腦子裡,一片空白。
直到現在,在東方焰的懷裡,她終於不再覺得害怕時,她也再無法開口去問什麼。
爲什麼寧程浩會這麼做……是什麼,讓他這麼決絕……
是景佳琪嗎?有的。
還有……童娜蘭嗎……容家,甚至,他的爸爸、他的媽媽……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個,曾經沒有給予他一點機會的她……還有,他自己。
難道,只有這唯一的方法,才能讓他解脫嗎?
他,太累了吧……太壓抑了吧……太需要一個自己能做決定的事情了吧……哪怕這件事情是——死亡。
“東方焰,琪兒呢?”唯一能讓她開口問的,也必須要問的,只有景佳琪。
東方焰低頭吻吻她的額頭,“沒事。除了你自己身體的事,其它事情,你都不要再過問。”
童語煙只好閉了嘴,心裡知道,東方焰怕是對景佳琪的意見更大了。可是,她是琪兒啊,是她唯一的小妹。
好半晌,童語煙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我不問,但是,答應我,不要傷害她一點點。”
寂靜的走廊,景佳琪一語不發蜷縮在角落的椅子上,脖頸上纏着白色的繃帶,兩隻手腕還有着被勒得又紅又腫的印跡。
而她已經在這裡,就這樣靜靜地蜷縮了不知道多久。
眼神放空,神情呆滯,眼前反反覆覆回放的,就是那道駭人的弧線。
容峰該死,寧程浩呢……活生生的,也就這麼沒了嗎?
還有阿姐她……
如果不是她趕來酒店,自己現在這個時候……又是怎樣的狀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