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冒出的這句話，讓容霜措手不及，面色怔了怔，僵硬地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看你是長年待在這裡，外面的事情你不清楚。不清楚就不要管了。”
“我沒什麼不清楚的。就算我不清楚你現在到底想要對小焰怎麼樣，我也清楚當初小焰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容霜，你何必把他往絕路上逼？”
這句話一出，容霜臉色剎那慘白得嚇人，眼睛也瞪了起來：“張楠你是不是病糊塗了，什麼事該說，什麼事早就該爛在肚子裡，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得很。如果不是爲了隱藏那些秘密，我也不用受着這些良心的譴責，待在療養院二十多年。可是，現在，我不想看着小焰和語煙兩個，就這樣硬生生地要被拆開啊，語煙丫頭有什麼錯？小焰又有什麼錯？我知道，他們之間有血緣關係這件事，除了你，不會有人能想得到，做得出！”
“呵，好吧我承認是我。可是，蘭芷是老爺子親生女兒這件事，我也是最近發現了東方磊二十年前的血緣鑑定書之後，才知道的。而且，這事千真萬確，東方磊和蘭芷就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沒錯。”
“是啊，我也是纔想明白，爲什麼當年東方磊和蘭芷會走得比較近，恐怕是他們已經發覺到彼此的血緣關係，只是沒說破罷了。而因爲這個，童建業卻認定他們有私情，逼得蘭芷懷着孩子離開。恐怕，也是因爲東方磊拿出的那份兄妹親權鑑定書，童建業才肯相信蘭芷的吧。而你，卻用這份鑑定書大做文章，逼得小焰和語煙不能在一起？”
“夠了，到此爲止就可以了。童語煙那個賤丫頭本來就沒資格待在這裡，自己就是個私生女，母親也是個私生女。”
“不能到此爲止！什麼血緣關係，都是假的！就算語煙是老爺子的親外孫女又如何？東方焰他根本就不是……”
“張楠！你答應我的，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去。當年要不是我們容家幫了你，你們張家早就破產流落街頭了，你忘了嗎？”
“可我做不到，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兩個孩子這麼痛苦，當初就是個錯誤，爲什麼要讓那錯誤報應在孩子們身上？”
“當初要不是那樣，這個世界上也就不會有什麼‘東方焰’，現在說這些，都是廢話！”
“是，廢話。這些‘廢話’我今天已經決定要告訴小焰和語煙了，讓他們知道，東方焰根本就不是你和東方磊的兒子，東方焰跟東方家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兩個不用分開，根本不用！”
容霜暴怒了，漲紅了臉，扭曲的表情好像一頭猙獰的獅子，“張楠你閉嘴！這個世界上，沒人會相信你說的話，東方焰已經三十歲了，你以爲他會相信你，而放棄自己在東方家的地位嗎？”
“我看你是怕我將真相說出去之後，你會大禍臨頭吧。那時候你嫁到東方家，卻發現自己沒有生育能力，我只是單純地想要報答你們容家對我們張家的恩情，纔會幫你在
我母親的老家雲鎮尋找合適的孩子收養。可是你卻一邊假懷孕，一邊派人搶奪了人家剛出生的孩子……這件事，我幫你瞞着，一直幫你瞞着，算是可以報答你們容家了吧。”
“你知道我也是沒辦法，如果我生不出來，我在東方家的地位就會不保啊。”
“可是後來呢，我不知道後來那家人一場大火和你有沒有關係，反正他們一家人都死了，死無對證。但東方磊和童建業的交通意外呢？是不是也是你一手策劃的？你那麼做又是爲了什麼？”
容霜冷笑，“因爲東方磊他懷疑我了，他竟然懷疑東方焰不是他的兒子。如果這件事被查出來，我會死得很慘的，我們容家都會完的，你知不知道？”
“所以你就害死了他們？”張楠痛苦地扭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真的這一連串的事情，她都想到了，可是，她只能保持沉默。因爲一個開頭，纔有了後面所有的事情，可是，事情就這麼發生了，她只能越來越沉默。直到今天，她真的沒辦法再沉默下去。
事情本不該是這樣的，東方焰和童語煙本不該相遇，可是，他們更不該的，是分開啊。
此刻的張楠，心中的決定越發地堅定，如果所有的事情還能給她一個挽回的機會，那，就是這一件了，最後的一件了。
她死死地將手機攥在手裡，“我必須要將這件事情告訴他們，必須。”
“不行！不能說！”
“我答應你，我只讓他們知道，小焰不是你和東方磊的孩子，其它的我都不會說，這樣行不行？關於那場大火，關於東方磊和童建業的死，我都不會說，行不行？”
“不！”
“我只是不想讓兩個孩子這麼痛苦，行不行？小焰雖然不是你的親兒子，可你們也做母子三十年了，你就能這麼看着他……”
“三十年了！三十年來，他沒有一天當我是他的母親你知不知道？”
“讓他知道這件事，他會感激你的，真的會……”
“算了！他不會，他根本不會！他會讓我去死！”
也許正是這三十年來的壓抑，讓她一身病體，更滿心愧疚，事到如今，必須要釋放，努力的，張楠只想要立刻將這發了黴的骯髒秘密，真相大白，不顧後果。
可，這是容霜所萬不能答應的，她甚至上前去搶奪張楠的手機，而這猛的一個撞擊，輪椅翻倒，張楠撲跌在了冷硬的地板上，手機也摔到了牀邊。
“張楠你不能說，這件事情我唯獨沒有封口的是你，你別逼我！”
不顧她的拖拽，張楠只想撿回手機，兩個人就那麼扭在了一起。
直到，伸手到牀邊的張楠被容霜再次撲倒，更直接扼住了脖頸。
“我不會讓你去說的！絕對不會！”
牀邊的軟枕就那樣，被容霜一把按死在了張楠的頭上，任她掙扎，任她抽搐，她只是按得更用力，直到全身顫抖、再也沒有了一絲一毫
的力氣……
死寂。
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窒息的死寂。
突然，“哐啷啷”一聲脆響，就那樣劃破了這死寂，就連已經僵硬動作的容霜，也被刺激地滑下了牀邊，踉蹌倒地。
就在房間門口站着的，是摔落了手中檢查儀器的湯麗雅——今天她是這一樓層的值班醫生，此刻，穿着白色的醫生制服，面孔如制服一樣慘白，那瞪大的眼睛，就那樣直勾勾地看向了被仰面掩在軟枕下的扭曲的身體。
但下一秒，容霜已經恢復了鎮定——她必須鎮定，這裡是她的天下，不是嗎？
就那樣，她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還靈魂出竅的湯麗雅，目光掃了眼她胸口的工作牌，有印象，這個在童語煙來實習期間，被她層層授意要給童語煙一些教訓的醫學院高材生。
她擡起了下巴，正色道：“病人突發心臟病，呼吸衰竭而亡——湯醫生，這種病情，你應該不陌生吧。”
湯麗雅的三魂七魄終於瞬間歸位——她懂了，都懂了。連連點頭，一邊忙不迭地說：“當然，這個病人最近情況一直不穩定，隨時都有心臟病突發的可能。我們，盡力了。”
“哦，那你怎麼會在這裡看到我？”
“您？”湯麗雅眼珠轉了又轉，“沒有啊，我並沒有在這裡看到您。您日理萬機，怎麼有功夫來這偏遠的療養院。”
聰明人，果然不用廢話。容霜滿意地點點頭，“恭喜你湯醫生，很快，你就能榮登療養院副院長一職，好好幹。”
童語煙看到關於東方焰和寧澄玉的新聞，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了。
事實上，最後一次從療養院離開後，她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
當她穿過走廊的時候，公共電視液晶屏上播放的，正是這已經過去數天卻仍然愈炒愈烈的桃色新聞。
已經播放了無數遍的現場照片和視頻，被不厭其煩地再循環播放，包括那對着鏡頭，充滿羞赧又無畏的寧澄玉的聲明：“是的，我和東方焰的事情是真實的，而且我們其實早就有過。”
童語煙默默看着那被放大的清白的面孔，耳朵裡源源不斷的是主播的解說，東方總裁至今沒有出面表態，寧小姐更顯得勇敢果斷，而東方總裁未婚妻方面，一直處在失聯狀態，猜測很可能是出國躲避輿論追擊……
眼前晃動的，是那凌亂的、曖昧的、惹火的……可是，卻好像隔離在外太空一般，或者是自己的靈魂已經飄離了，竟感覺不出一絲絲漣漪。
反倒是疾步而來的人影出手一把暗滅了屏幕，嚇了童語煙一跳。
“你怎麼出來了？”伊萬的氣息有些侷促。
“我……躺的時間太久，想走走。”
爲什麼看到她沒有一點反應，他反而更擔心呢？可是，她既然不說，他也就不提了，讓東方焰那個傢伙見鬼去吧。
“那我陪你走走，嗯……去那邊的花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