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愛嘴角的笑意就那麼凝固住,用力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瑩白的吊燈傾瀉的光華照得她膚白如玉,以及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都清晰地暴露在方南的視線裡。
方南的心頭像是被針紮了一下。
她不想看到他。
至少這一刻是不歡迎的。
她的笑容,可以給他,也可以給別的男生。
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只是沒想到這一刻會來的這麼早。
“看來……外賣多餘了。”方南晃了晃指尖勾着的包裝袋,上面印着一品的logo,那是南城最好的餐廳,以貴出名。
賀書和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看到方南的時候,臉上愣了一下,認出這個氣質桀驁長相出衆的男人。
“一起吃吧。”賀書和把圍裙解下來扔到一邊,客氣得相邀。
但這一句話落到方南的耳裡,這儼然就是主人的語氣,再看賀書和拿出碗筷找對東西的熟練勁,很明顯這人不是第一次來,他很熟悉這個家,比方南熟悉多了。
時愛看着方南的臉色一點點變沉,不管怎樣說,曾經一起長大過,這個人的情緒變化還是能夠感覺得出來。
“不用了。”時愛不自在地垂眼,“他就是路過。”
方南黑白分明的眼眸落到時愛的身上,把外賣往桌上一放,拖了椅子直接坐下來,“我今天過來南城出差。”
時愛咬住嘴脣,懊惱地看他一眼,剛纔明明在生氣的人怎麼不乾脆摔門離開?方南的表現讓人意外,一反常態得坐下來不說,還嘴角帶笑,探身過來捏住時愛的臉頰。
措手不及,時愛的嘴角在他的手裡被強行拉出一個微笑的弧度,雖然眼裡迷茫和不滿。
“怕你一個人不按時吃飯。沒想到,你倒是挺乖的。”
時愛面無表情地拉開他的手,這個人是準備從南城去往國外嗎?走就走了,何必還來這裡刷存在感?她連夜從港城逃離就是因爲害怕面對離別。
如果不知道方南的行蹤,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是不是就會不傷心難過?
他偏偏還要來她的面前!
討厭!
時愛看着方南的眼神變得懊惱,狠狠瞪他一眼,“有賀學長照顧我!餓不着!你管那麼多!”
賀書和並沒有察覺出來什麼不對勁,在旁邊落座,“小愛,這是你哥哥吧?我曾經和你哥哥一起參加過奧賽,他當時還被安排和我一個房間。那個時候我們就見過面了。”
時愛笑眯眯得,“記得,記得,當時是你給我開的門對不對?我就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怎麼覺得那麼眼熟!”
方南面無表情得拆開外賣包裝盒,一一攤開在桌面上,十分不客氣,“不記得。”
時愛掃了方南一眼:真不給人面子!
方南冷冷迴應她:爲什幺給他面子?這個人誰啊?
賀書和仍舊好脾氣,第一筷子必然是給時愛先夾菜,他在家裡照顧賀媛媛習慣了,那個胖胖的妹妹,一邊說自己胖,一邊毫無招架之力接受哥哥夾的美食。
“小愛,多吃點。傷筋動骨一百天。今天時間比較緊張,只能做這些簡單的菜。下回給你煲湯。”
“好啊。”時愛也不想一個人吃飯,有賀書和陪着,吃飯的時候也不會消化不良。
方南眉目清冷,時愛竟然根本就沒有動一筷子他帶來的外賣。賀書和做的家常菜難道能跟一品星級大廚做出來的美食對比?
他本意是想讓時愛有個比較,結果這個小丫頭眼睛瞎了,一個勁地吃賀書和做得菜。
“吃點這個。小孩子不要挑食。”方南給時愛夾了一筷子荷塘月色,時愛的身形僵硬一瞬間,“哦。”
討厭,她最不喜歡吃青菜,尤其是藕丁這種澱粉含量很高的食物。
直到一碗飯吃完,方南給時愛夾的菜都還在碗裡面,動都沒有動一下。
滿桌子的菜,只有賀書和炒得菜吃完了,而方南帶來的,只有他自己動過,挑挑揀揀得吃了幾口,顯得一品的外賣很不怎麼樣,像是因爲難吃才被剩下那麼多。
賀書和很快收拾好廚房,走的時候還把垃圾帶走。
時愛不好意思地送他到門口,如果不是賀書和強烈反對,她還要送到外面的馬路上。
“賀學長,你什麼時候去國外啊?那我以後是不是吃不到你做的飯了?”
“還早着呢。要等到過完年。”賀書和想到遠在國外的餘念,她一個人在國外,應該也會想念家鄉,想念故鄉的味道吧?“小愛,你做的飯菜,真的不錯嘛?”
賀書和有點忐忑,大概是喜歡一個人就會變得有點不太自信,總擔心自己不過好。
“真的很不錯!”時愛眯眼盯着他,“學長,你是最棒的!”
時愛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低聲道,“你喜歡的人一定會喜歡你做的菜!”
賀書和沒想到時愛會這樣敏銳,他還想否定,“不是……”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食指放在嘴脣上,時愛眼裡閃着柔和的光。
“你怎麼會知道……”
賀書和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的心事。
他也一直以爲自己做得隱秘,可是突然間連神經大條的時愛都察覺到這一點,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什麼時候出賣了自己的內心都沒有發現?
時愛眼睛轉了轉,“大概是女人的直覺之類的,你信嗎?”
她的眼神淳樸乾淨,不像是一個會說謊的人。
賀書和喜歡時愛身上乾淨的氣質,讓他想到時愛的母親程女士,那個熱心公益的女人,曾經幫過他們兄妹倆的好心人。
賀書和摸摸時愛的腦袋,“我先走了。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對了,我覺得你是不是要向你哥哥解釋一下。我看他的臉色似乎不太好。你哥哥似乎誤會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剛纔同在一個屋檐下的時候,方南那眼神就像是看一個圖謀不軌的色狼、臭流氓、小偷、入室搶劫犯,反正絕對不是什麼和善的眼眼神。
時愛扯扯嘴角,“不用管他,他的臉色一直都很臭。他看誰都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