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愛臉上還帶着笑意,“方南哥哥我不小啦,我都快要大學畢業了。我下週畢業典禮,你會來觀禮吧?到時候校長會給我們帶上學士帽,頒發學位證書。”
方南沒忘記,他當然沒有忘記這件事。
方南保持着沉默,似乎在斟酌怎麼用詞。這樣的反應不是時愛想要的,“方南哥哥,你是太累了嗎?吃過飯了嗎?是不是今天開了一天的會你幾乎是沒有休息就馬上開車回來了?”
方南搖頭。
又是一陣沉默。
時愛湊過去親他,壓低了聲音輕哄的語氣,“方南哥哥,你怎麼了啊?你不要不說話啊。”
“小愛。我們現在不適合要孩子。”方南終於開口了,這句話顯然在他心裡面壓了很久,他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出口的那個瞬間,他微微抿脣,用一種抱歉意味的眸光看着時愛,“這個孩子不能要。”
當同一件事重複了三遍,那就說明這件事已經是一個決定。
方南哥哥這是在通知她,並不是在跟她商量。
“爲什麼?”
總該要有一個理由吧?
時愛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下去,抿緊了脣角跟方南對視,“方南哥哥,你知道我今天去醫院裡面陪着那個可憐的女孩去流產多害怕嗎?什麼無痛人流,都是假的。那個女孩好像去了半條命。我回家之後查了資料,原來流產是把肚子裡的那個小東西給絞碎,讓它血肉模糊地排出來。那是個生命啊。這樣真的太殘忍了。”
“但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人。在發育出心髒之前,那個小東西只能稱爲受米青卵,並不是人。”方南的語氣冷靜到近乎殘忍。
這是理科生的思維,學霸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科學理論地反駁別人,方南用簡雨濃根本沒有好好聽過的東西來糾正她。
後來時愛曾經向小魚控訴過方南這一點,覺得方南哥哥的說法特別無情。小魚的迴應是,這就是男人啊,理性思維主導,他根本不懂你的意思其實是需要安慰,而不是糾正說法科學不科學。
“所以就因爲這個理由,我們不能要孩子?是這個意思嗎?”時愛歪着腦袋看着方南,覺得這個時候的方楠特別陌生,像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她不認識的人。
帶着惡作劇的意味,當然還有賭氣的意思,時愛揚起嘴角跟方南唱反調,“那很好辦啊。等它長大,變成一個人不就可以了?它在我的肚子裡面,會慢慢發育出心髒吧,四肢臉蛋,身體裡的各種器官。”
“不行。”
方南斬釘截鐵地強勢否定時愛,沒有留下一絲餘地。
時愛:“……”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嚇到了時愛,方南稍稍降低了聲音,放柔了聲音,“小愛,我的意思是趁着一切都還來得及。你現在還太年輕,你的人生剛剛開始,你不應該馬上迎接孩子的到來,進入到人生的另外一個階段。”
聽着好像確實很有道理。
“那如果我的人生夢想就是爲你生孩子,當你的太太呢?如果我很迫切地希望讀完大學之後馬上進入這個階段呢?而且有了孩子,也不代表我不能出去工作,不代表我什麼事情都做不了,我只能在家裡面做個黃臉婆。你又憑什麼覺得我會過的不快樂呢?”
方南看着時愛,又陷入沉默。
小姑娘長大了,已經不是當年,他說什麼,她都會乖乖聽話,被哄騙也一點都不懷疑。
時愛抱手,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這是一個防備的姿態。
“公司現在把我提升到ceo的位置,負責整個集團。”方南低沉的聲音平靜得像是一湖死水,沒有半點升職的喜悅。
“這是好事啊。”時愛臉上帶了喜悅,單純的性子,瞬間就忘記了剛纔在生氣,“那你以後是不是就不用受氣了?也不會有醜八怪給你小鞋穿?你以後是不是不會這麼忙了?”最後這一句話其實是重點,她想方南哥哥能多陪她一點,其實也是希望他能夠好好休息。
方南凝望着時愛近在咫尺的笑顏,“小愛……”
牽起她的手放到脣邊輕吻,另外一隻手輕輕撥了一下她腦後的祖母綠髮簪,青色瞬間傾瀉在肩頭,覆蓋着薄繭的手指一路往下,掠過她柔潤透白的皮膚,“你對我來說很重要。”
“嗯。”時愛笑望着他,“你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這個孩子,不能要。聽我的話,我會請最好得醫生給你做手術。我會全程陪着你,有我在,不用害怕。沒有人會知道你流過一個孩子……”
方南像是看着她,可是眸光卻像是落到某個遙遠的地方。
時愛忽然間明白了什麼,一下子從方南的腿上滑到地上,站到一邊。
望向方南的眼睛裡面有什麼複雜的情緒在翻涌,時愛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好像有一把無名火燒到了嗓子,“你剛纔說你升職成爲集團ceo,其實就是不要我肚子裡這個孩子的理由是不是?”
方南向時愛伸出手,他不喜歡她離那麼遠,也不喜歡她用那種眼神看着他。他們倆這些時間相處的很好,幾乎沒有吵過架。時愛一直都很乖,偶爾會鬧一點點脾氣,但是也很容易哄好。
總得來說,時愛完全都在方南的控制範圍之內。
“過來。”
“回答我的問題!”
“你覺得是,那就是。”
時愛忽然間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你就應該直接跟我說嘛,就說我們的孩子沒有你的前途重要,讓我不要在你的關鍵時刻給你添麻煩。畢竟我一直都很聽你的話,可是小孩就不一定會這麼聽話了。”
方南很厭倦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纏下去。
今天晚上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好像是埋了很多年的隱形炸彈,你以爲他可能因爲時間問題已經失去爆炸的能力,但卻冷不丁在你人生得意的高處時轟隆一聲,炸的你措手不及。
“小愛,都是我的錯。”方南微微閉眼,“我答應你……不會再有下次。”
那意思就是……這一次必須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