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一向扮演背景不輕易插嘴的阿野忽然間驚呼,“你的手!”
慕清讓垂在身側的手正在滴血。剛纔在車裡沒有人注意,現在站在門口,光線充足的地方便能看見血順着他的袖口裡面往下滴。
肯定是剛纔衝上來抱她的時候弄得,餘念心口跟着揪痛,“你受傷了爲什麼不說一聲?”
她要查看他的傷,慕清讓卻冷冷甩開她的手,有話卻不是對她說的,看也不看她一眼,吩咐手底下的人,“帶她回房間,關起來。再讓她跑了,你們自己看着辦。”
餘念被人隔開,保鏢站在她的面前,擋住她的視線,她看不見慕清讓的表情,只能聽見他冰冷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
“對不起。”
餘念垂頭,她知道這句話沒有什麼用。是她拖累了他。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會受傷。
“能不能讓我陪着你……先陪着你看醫生。”
她低聲下氣得請求,她只能從保鏢的縫隙看到慕清讓還在滴血的手,每一滴,都好像從她心上流出去的一樣,“清讓……清讓哥哥,求你了……我以後會乖乖的,我會聽你的話。你讓我陪你看醫生好不好?”
他是爲她受的傷,如果不親眼看他治傷,餘念感覺整個人都無法安寧。
“帶走。”
一句沒有任何感情的命令,斷了餘唸的念想。
他一定很討厭自己,可這都是她自己選的路,能怪誰?
但餘念不後悔,因爲保住了眠眠。
以後,她一定乖乖聽慕清讓的話,她也不吃慕清讓的醋,她乖乖留在他的身邊,他想怎麼樣,她都聽他的話。這裡面有彌補慕清讓的成分,更多的卻是餘念漸漸發現自己的內心。
她愛他。
餘念抱着膝蓋坐在臥室裡面,腦子裡面一直在想慕清讓的情況,壓根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
“餘小姐,吃飯。”
門把手動了一下,文叔端着飯菜進來。香氣四溢,她卻沒有胃口。姨媽的第一天,餘唸的嘴脣都透着慘白。
外面月上中天,好像很晚了。
“文叔。”她有氣無力得喊他,聽上去可憐兮兮的,“他呢?他上藥了嗎?情況嚴重嗎?”
文叔已經從阿野那裡知道了情況,本來想板着一張臉對膽大包天的餘念,可是看她這樣子又覺得可憐,“放心,死不了。”
餘念被他一嗆,頓時沒了聲音,雙手抱着膝蓋,不知道該說什麼。
“少爺從小到大這種事情遇過不少。你也別太放在心上。”文叔頓了頓,還是覺得有些話必須要說,“但餘小姐,我不求你保護太子爺,但是也不要做拖累他的人,成爲他受傷的原因。我知道你想救你的朋友,你這樣做,難免讓人覺得你是故意的。”
故意陷害慕清讓嗎?
怎麼會?
“我知道。我沒想到他會來。”餘念低落了聲音,垂着臉頰,頭髮擋住她的神色,周身的氣壓看上去十分低沉。
“醫生說你可能是懷孕了,他當然會來。你先前懷孕,生孩子,他都不在身邊。”文叔嘆了一口氣,“這一次如果你真的懷孕了的話,他應該會很高興。知道你爲他生孩子的時候,他就很高興。我很多年沒見過他那樣高興了。”
餘念低垂着頭,沒有吭聲。
她和他現在的情況,根本就不適合有一個孩子。
畢竟,有狗蛋是個意外,有泉心泉意也是迫不得已,但這些話餘念不會說出來。
“答應我,好好吃飯。不要再和他鬧脾氣了。”
“好。”
餘念端起碗,小口小口得吃起來。
文叔看她這樣子就放心得帶上門出去。
只有餘念自己知道塞進去的飯菜在嘴裡什麼味道都沒有,苦澀的像是在嚼蠟。
賀書和的電話打過來,餘念關心餘戀的情況,立刻接了。
“我聽說宮堯對你們開槍了?”
那一片兒有槍聲,現場也有血跡。宮堯是夢角出來的人,這種事情司空見慣,就連慕清讓也是這樣走過去的。唯獨餘念,只是一個弱女子。
賀書和很關心餘念。
“是。”
餘念聲音有氣無力的。
“你有沒有事?”賀書和聲音裡的緊張沒有任何掩飾,心裡面有些惱怒,餘念膽子爲什麼這麼大,居然用自己去引誘宮堯,確保他一定會不在夢角。
“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嗎?”賀書和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他緊張也惱怒。
“我沒事。”餘念沒告訴賀書和,慕清讓受傷的事情,她知道他們倆的立場是相對的。“學長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給你分擔一些,恰好讓我抓住了這個機會。”
賀書和忍着怒氣,餘念說到底還是把他當外人。
“念念!”他語氣終於變得無奈,“你大可不必這樣。你以前爲我做的事情,我這一輩子都會記得。我這是報恩,我有能力回報你。”
“學長……”餘念也覺得無力,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她現在回想起來覺得當時是惱怒慕清讓更多一些,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應該都會像她這樣選擇吧。
“姐姐拜託你送到錦官閣來吧。學長,這件事非常感謝。如果沒有你,可能也不會這麼順利。只不過以後宮堯可能也會盯上你了……”
賀書和聽到餘念關心的聲音,更加溫柔平和,“宮堯應該也不會盯上我。畢竟……童眠已經迴夢角了。”
“你說什麼?”餘念立刻從牀上坐起來。
“你不知道嗎?”賀書和像是懊惱自己說出這個消息,“我以爲你知道。我也是剛剛得知的消息。童眠被慕清讓的人送了回去。”
餘念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掛的電話。
她抱緊了枕頭,渾身發冷,擡眼看到牀頭櫃上的食物,全部掃到地上,碗碟碎裂,湯汁橫流,看上去狼藉一片。
慕清讓頎長的身形立在門外,恰好聽到裡面傳來憤怒摔碗的聲音。
本來已經擡起來的手,又垂到身側。
“叫女傭進去收拾,收走房間裡面一切易碎危險品。”
慕清讓冷冷吩咐,轉身離開。
餘念隱隱聽見慕清讓在門口說話的聲音,房間裡面很安靜,外面熟悉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她連他的腳步聲都能分辨得清楚,原來人和人之間熟悉到這個程度,也照樣看不懂對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