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氏說的太肯定了,那煞有介事的模樣,實在太過感染人,以至於盛惟喬張口結舌片刻,猶豫道,“那……那我以後離孟十四小姐遠點吧!”
雖然她不願意相信孟碧筠會是這種人,畢竟沒人希望冒險救下來的人,是個白眼狼,然而想到之前孟歸歡私下告知的消息,向夫人一早就想把自己說給她親生兒子孟伯亨的。
儘管當時這個消息,經過盛睡鶴的分析,認爲未必屬實,可現在聽着南氏的推斷……主要也是盛惟喬自己本身在馨壽宮的時候,就對孟碧筠起了疑心,這會兒也有點疑疑惑惑了。
所以沉吟道,“好在我過些日子就回南風郡去了。”
“這麼會這麼早?”徐採葵聞言意外道,“我四月纔出閣呢,姐姐該不會連我的喜酒都不喝就走了吧?”
本來這時候未嫁女孩兒主動說自己出閣跟喜酒的話是很不矜持的,不過這會也沒外人在,自然無人笑話她,南氏還給女兒幫腔:“就是,這千里迢迢的,難得來一趟,怎麼這麼早就回去了?不但採葵的喜酒,就是長安左近的景緻,很多不到季節都看不成啊!這來都來了,怎麼能就在城裡扃牖上幾日就走了呢?”
“我娘這會兒懷着身子,算來也是下半年的日子生產,我想早點回去陪她。”盛惟喬笑了一下,說道,“反正這次來長安,就是爲了送哥哥過來應考的,看到杏榜,也就放心了。左右國朝杏榜雖然不能說就是金榜了,卻大抵相差不大的。”
她這麼說了,南氏母女沉默了一瞬,就都露出尷尬跟愧疚之色來,均想:“這女孩兒哪裡是爲了送她哥哥來應考的?根本就是爲了同我家的婚事過來的。本來想着金榜題名之後就給他們完婚,也是雙喜臨門的好事了。誰知道自家子弟那麼不爭氣,好好的婚事就這麼黃了……如今還要人家女孩兒黯然返鄉,唉!”
室中所以氣氛凝滯了片刻,南氏才強顏歡笑道:“算了,先不說那些。你們可算肯回來住了,這可真是件大喜事!回頭你們世叔放衙歸來看到了,必然也是開心的很!這樣,你們過來的匆忙,先看看要補些什麼東西,趁着白晝叫人趕緊備齊了……地方還住原來的祭紅榭、嬌黃樓還有茄紫軒可以嗎?”
徐採葵在旁補充道:“那些地方一直都有人打掃着,地龍也一直通着,稍微收拾下,就可以住進去!”
可見徐家是真的盼望盛家一行人可以搬回來住,哪怕之前明知道希望渺茫,卻也不肯放棄……雖然這做派估計至少有五成是因爲聽說了徐老侯爺一度打算親自前來長安,專門做給老侯爺看的,但世交之家,對着一行晚輩,能做到這個份上也是真的費了心了。
盛惟喬自是動容,連聲感謝,彼此說了一番掏心掏肺的話之後,都覺得關係拉近了不少,原本尚且屬於比較客氣的氛圍,這麼會兒下來,倒是有些水乳交融的意思了。
這時候南氏起了身,打算親自送盛惟喬跟公孫應姜去住處,未想她們纔出門,辰砂就迎上來稟告:“夫人,去夏州的人回來了,除了東西外,還帶了那邊的口信來,是關於親家老爺的。”
盛惟喬雖然不知道寧威侯府派人去夏州做什麼,但一聽“親家老爺”四個字,也就明白八成是跟徐採葵的婚事有關了,忙道:“嬸母,你打發個下人陪我們過去吧,正事要緊!”
“又不是隔條街外傳來的消息,等着回話轉頭就捎過去,哪裡有什麼要緊的?”但南氏聞言擺了擺手,對辰砂說,“沒眼力價的東西,稟告的時候也不看看場合……喬兒她們幾個在,那起子瑣事要你這樣趕命的來說?!”
雖然如此,盛惟喬跟公孫應姜還是怕影響到徐採葵的婚事,在南氏領她們先到了祭紅榭後,執意請她迴轉後堂視事了。
不過徐採葵還是留了下來,幫她們佈置住處。
說起來盛惟喬一行人之前在寧威侯府也是住了幾日的,但因爲當時纔來長安,長途跋涉之後,心緒未寧,就牽掛上了碧水郡之事,跟着又被徐採葵下了逐客令,竟是壓根沒仔細端詳這幾處樓閣。
此刻仔細打量,才發現這祭紅榭地方着實不錯,坐落在湖畔的獨門獨院,無數梅花掩映着精緻的樓閣,院中青苔蒼綠,曲徑婉轉。由於季節的緣故,雖然伸手握住的風裡兀自帶着料峭,階下的積雪中卻已掙扎出了點點的綠意。
望去清雅幽靜,又生機勃勃。
而分給盛惟嫵住的嬌黃樓跟公孫應姜的茄紫軒,也都各有千秋,俱是侯府後院裡頂好的地方。
這會盛惟喬跟公孫應姜不免又對徐採葵謝了一回,因爲想着侯府派去夏州的人回來覆命的事情,盛惟喬心知徐採葵嘴上不提,卻必定惦記着,所以稍微收拾了下,也就藉口疲乏,想要休息,讓徐採葵可以回後堂去打聽未婚夫家來的消息了。
只不過徐採葵離開後,公孫應姜卻跟腳到了祭紅榭,不無埋怨的跟盛惟喬說:“姑姑,您只是要躲着武安侯世子那一系的後手的話,何必非要回這寧威侯府來打擾呢?之前小叔叔有在城外秘密買下田莊,咱們大可以悄悄搬去那兒住上幾日啊!那地方可不比盛宅只一點點大,依山傍水的好大一片地方,內中的莊勇也都可用呢!”
“田莊?!”哪知盛惟喬聞言就是一皺眉,狐疑道,“什麼時候買的田莊,我卻不知道?!”
雖然她平時不管事吧,但買田莊這麼大的事情,盛睡鶴居然都不跟她說一聲的?!
說句不好聽的話,別說盛睡鶴其實不是盛家子了,就算是,盛惟喬覺得,在沒長輩在長安的情況下,這樣的大筆支出,難道不應該兄妹倆一塊商議下麼?!
就好像之前他們想換個住處時,看房子都是一塊的!
一直以來,盛惟喬都以爲買房子不順利呢,結果這位居然不聲不響的置下田莊不說,連公孫應姜都知道了,自己卻什麼都不曉得?
這是幾個意思啊?
她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還好公孫應姜見勢不對,趕忙解釋:“這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小叔叔還沒認祖歸宗呢!因爲小叔叔獨身一人,平時也沒什麼開銷,所以攢的銀子多了,在島上花不出去,就化名到岸上買了些產業。城外的田莊就是其中之一……”
聲音一低,“也安置了些小叔叔的心腹,所以看家護院的人手絕對有保障的。”
盛惟喬這才緩和了神情,不過眉宇之間仍舊有些惱意:“你好意思講!這消息你們以前告訴過我嗎?!我壓根就不知道,被孟十四小姐提醒之後,不找侯府這邊求助,我能去找誰?!現在我們來都來了,你再來說這話,難道我前腳才求了嬸母收留,後腳發現原來還有其他退路,這會兒就去告辭?!這跟過河拆橋有什麼兩樣?!”
公孫應姜訕訕道:“姑姑,冤枉啊!這不是小叔叔怕您知道了會要求住到城外去麼?所以纔沒告訴您的……哪裡想到,小叔叔這才入場,就有麻煩上門來了?來這侯府前,姑姑也沒跟我說緣故啊!說了的話,我哪能不告訴你?”
這鍋確實是盛睡鶴的,主要是因爲他當時身份未明,還在公孫老海主手底下做義子呢,擔心公孫老海主懷疑他有異心,所以到岸上置辦產業的事情,都是趁着出海的功夫,派遣個別在玳瑁島有家室的心腹暗中去辦。如此爲了趕着返航的日期,自然是來去匆匆,也無暇挑肥揀瘦。
尤其長安這邊,公孫老海主還親自派了釘子在,所以盛睡鶴擯棄了太好跟太顯眼的地段,只在城郊偏僻處買下一處田莊。
也正因爲偏僻,所以地方特別大!
這就造成了,正房跟女眷的住處,相隔迢迢,中間單是圍牆就有好幾道!
不像在盛宅住着,所有人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
盛睡鶴一是擔心搬去那田莊住了,跟盛惟喬相見不便;二是覺得盛惟喬一直不喜歡長安城,如果再讓她離開長安城內的話,助長了她逃避的心理,那以後勸她留下來就更麻煩了;三卻是做海匪習慣了,打算將那處田莊作爲危急時的退路,自然不好輕易暴露。
所以就瞞了沒說。
這次他入場前,也考慮過自己在貢院的時候,盛惟喬三人遇見麻煩。遂與公孫姐弟說了這地方……之所以不用公孫氏在長安的暗子,主要是因爲盛睡鶴覺得自己這產業更隱蔽,而且這兩年陸續遷來的人手更可靠。
他沒有直接告訴盛惟喬,當然也是怕盛惟喬本來對長安的印象就夠壞了,如果再說擔心他下場這幾日,盛宅都未必太平的話,這女孩兒回南風郡的態度肯定更堅決!
……所以還是跟公孫姐弟說吧,萬一他想多了,這期間平安無事呢?
本來盛睡鶴想着,公孫應姜一直跟在盛惟喬左右,遇事肯定來得及知會盛惟喬的。
誰想事情就有這麼巧,他下場的第一日,正好公孫應姜偷懶,短暫的跟盛惟喬分開了下,就出岔子了呢?
“我看你們叔侄兩個,是欺哄我習慣了!”此刻聽着公孫應姜的辯解,盛惟喬卻只是冷笑,說道,“既然那處田莊是你小叔叔的私產,我就是知道了啊也不會去住的,誰知道預備了什麼陷阱等着坑我?!難爲這兩年你那小叔叔算計我的地方還少了去了?!”
也懶得跟公孫應姜多說,揮了揮手令她回茄紫軒去,少來煩自己!
公孫應姜委委屈屈的離開,出門口嘆了口氣,心說:“這可不是我沒有阻止姑姑搬回寧威侯府……這是姑姑動作太快,我壓根沒找到機會好不好?!而且徐抱墨那廝這會兒也在場中呢,沒法趁小叔叔參加春闈的時候勾搭姑姑……過兩日小叔叔出來了,總不能再怪我沒幫他看好了姑姑……吧?”
她覺得自己真是太委屈了,打了好久主意的小叔叔,拒絕她時那叫一個乾脆利落冷若冰霜!然而回頭就看中她喊“姑姑”的盛惟喬不說,甚至還要她幫忙盯着看着盛惟喬……所以這小叔叔就沒想過,自己看着他對盛惟喬的各種圖謀有多麼黯然神傷嗎!?
最可恨的是!
“小娘我對小叔叔都這麼言聽計從乖巧懂事了!!!”公孫應姜一邊用力踏步走回茄紫軒,一邊恨恨的想,“小叔叔居然還不答應幫我把徐抱墨弄到手!!!”
要不是實在打不過盛睡鶴,她別說幫這小叔叔看住盛惟喬了,她簡直想給盛惟喬介紹十個八個美少年好不好?!
……雖然這天的公孫應姜很不開心,盛惟喬的興致也談不上好,但這天的寧威侯府卻是喜氣洋洋的。